天空没有路。
我带着陈默漫无目的地飞行。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感觉背上的重量在增加。这不是陈默的体重是责任。
我们飞了很久直到我的体力耗尽。我们在一个工业区的废弃厂房里降落。这里远离市中心看上去更加荒凉。
“我们暂时住在这里。”我在地上写道。
陈默点了点头他从不提问也从不反对。他的顺从让我感到一阵心酸。
新的巢穴比商场的仓库更冷更空旷。巨大的钢铁结构像野兽的肋骨。风从破损的窗户里灌进来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
我开始训练自己。
不仅仅是飞行。还有战斗。
我把尾巴当做武器。我练习抽打横扫穿刺。坚硬的尾尖可以轻易地洞穿铁皮。我发现我还能控制尾巴的每一个关节让它像蛇一样缠绕。
我的翅膀也不仅仅是用来飞的。完全张开时它们像两面巨大的盾牌可以抵挡飞来的石块。边缘的骨骼坚硬如铁。
我的社恐在生存的压力下被一点点地磨掉。或者说它被一种更强大的情绪——恐惧——所覆盖。对净化部队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
我还是害怕与人接触。但如果必须战斗我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僵在原地。
陈默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观众。他会坐在远处安静地看我训练。每当我完成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他都会用他的爪子笨拙地拍手。
他也在变化。
他身上的短毛变得更长更浓密。他的爪子也更加锋利。他的奔跑速度快得惊人。有一次一只变异的老鼠窜出来他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瞬间就扑了上去用爪子结束了它的生命。
他把老鼠叼到我面前像一只向主人献宝的猎犬。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都在离“人”这个概念越来越远。
一天我在外出寻找食物时发现了一些踪迹。一些不属于净化部队的脚印。它们通向这个工业区的更深处。
我犹豫了很久。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让陈默留在厂房自己一个人循着脚印悄悄地跟了过去。
脚印的尽头是一座废弃的地下停车场。入口被巧妙地伪装了起来。我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我收拢翅膀像一只壁虎贴着墙壁一点点地靠近。
里面竟然聚集了十几个人。
他们都是变异者。
一个女人的手臂变成了藤蔓上面开着诡异的花。一个男人的皮肤像石头一样坚硬。还有几个人身上长着鳞片或者多出了一条手臂。
他们围着一堆篝火正在分食一块烤肉。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同类。
这个词第一次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我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他们看起来很疲惫也很警惕。每个人都带着伤。
“净化部队的狗鼻子越来越灵了。”那个石头皮肤的男人恨恨地说道“我们迟早会被找到。”
“那能怎么办？”藤蔓手臂的女人叹了口气“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听说……有人在西边的地铁废线里建立了一个‘避难所’。”另一个人小声说“那里收留所有……像我们这样的人。”
“真的假的？”
“不知道只是传言。”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避难所。
一个可以收留我们的地方。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我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问他们具体的位置。
但是我不敢。
我的变异和他们都不同。翅膀尾巴……在人类的传说里这都是“恶魔”的象征。他们会接纳我吗？还是会像那些普通人一样恐惧我厌恶我？
我最终还是没有现身。
我悄悄地退了回去回到了我们的厂房。
陈默看到我跑了过来。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对用头蹭了蹭我的手。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矛盾。
我应该告诉他吗？带他去寻找那个虚无缥缥的“避难所”吗？
那可能是一个希望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看着窗外那轮残月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大地。
我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们必须去。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去追寻一个可能存在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我在地上给陈默写下了“避行所”和“西边地铁”这几个字。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们再次上路了。这一次我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向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