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的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里面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模糊，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子里。
电话那头，岳母尖锐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江枫这个人，看着温和，骨子里硬得很！你跟他来软的没用！”
“你得逼他！”
林晚的哭腔里带着一丝无助：“我怎么逼他？他刚才差点就说出离婚两个字了！”
“离婚？他敢！”岳母冷笑一声，“晚晚，你记住，这件事没有你妥协的余地！”
“你弟弟今年就要结婚，对方彩礼就要一百万，还要在市中心买一套不低于一百二十平的婚房！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爸那个半死不活的厂子，每个月都在亏钱！”
“我和你爸都指望着你呢！只要你生下江家的长孙，江枫他爸妈还能亏待了你？他们家就江枫这一个独子，家产早晚都是你们的！”
“到时候，别说一百万彩礼，就是一千万，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所以，这个孩子，你必须生！听见没有！”
江枫感觉自己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什么母爱泛滥，什么家庭完整，全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为了钱。
为了给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搜刮一套婚房，一百万彩礼。
他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能让他们林家，攀附上江家，吸血的工具。
多么可笑。
他一直以为，他和林晚的结合，是纯粹的爱情。
他们家境相当，他欣赏她的独立，她迷恋他的才华。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的婚姻，会被贴上如此肮脏的价码。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林晚似乎被说服了，声音里多了几分狠意。
“妈，我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江枫他爱我，他只是暂时转不过这个弯。我会让他同意的。”
“实在不行……我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岳母的声音里透着满意：“这就对了。晚晚，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为了咱们家，受点委屈算什么？”
电话挂断了。
卧室里恢复了死寂。
江-枫-默-默-地-直-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第一次觉得，这个他亲手布置的家，竟然如此冰冷。
“那个办法”，是什么办法？
江枫不敢去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他想起了林晚最近的反常。
她开始计算排卵期，开始喝一些他看不懂的中药，甚至……他出差回来，发现床头柜里的避孕药，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
当时他没有多想。
现在，这些细节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真相。
她想……瞒着他，怀上孩子。
然后用一个既成事实，来逼他就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枫就觉得一阵反胃。
这是他爱了五年的女人吗？
这还是那个骄傲、坦荡的林晚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林晚走了出来，眼睛红肿，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走到江枫身边，坐下，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凉。
“老公，对不起。”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
“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不该逼你，更不该胡说八道。”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孩子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江枫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表演。
他很想当场拆穿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没有。
他突然想看看，她到底能演到什么地步。
“真的？”江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动摇。
林晚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
“真的！我保证！”
“老公，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我给你时间。”
“这间婴儿房，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就找人把它恢复原样。”
她表现得那么真诚，那么善解人意。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了那通电话，江枫几乎就要信了。
“好。”江枫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晚晚，谢谢你理解我。”
林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靠进江枫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猫。
“我们是夫妻嘛。你的感受，我当然要考虑。”
“江枫，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怎么样都好。”
江枫抱着她温软的身体，心里却是一片冰天雪地。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而温柔。
“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只是……我暂时真的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一个她梦寐以求的台GE阶。
林晚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喜悦的颤抖。
“好！我等你！”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却各怀心事。
江枫几乎一夜没睡。
他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脑子里乱成一团。
离婚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毒草，疯狂地滋长。
可五年的感情，真的能说断就断吗？
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那些一起看过的风景，一起吃过的路边摊，一起在深夜里分享的梦想。
或许，她只是一时糊涂。
被她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原生家庭，逼得走了歪路。
只要他能帮她家解决掉那个麻烦，她是不是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江枫的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
第二天一早，林晚果然说到做到，联系了装修公司，要把婴儿房改回去。
她哼着歌，在厨房里为他准备早餐，仿佛昨晚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江枫坐在餐桌前，喝着她亲手煮的咖啡，心里五味杂陈。
“晚晚，”他放下杯子，状似无意地开口，“最近……叔叔阿姨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林晚正在煎蛋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没有啊，怎么了？”
“我听我妈说，最近你弟弟好像要结婚了？”江枫继续试探。
林晚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哦……是啊。小孩子过家家，还没定呢。”
她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里，端到他面前，岔开了话题。
“快吃吧，今天是你最爱的溏心蛋。”
江枫没有再追问。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在撒谎。
她在处心积虑地，对他撒谎。
那最后一丝幻想，也如同泡沫一般，破碎了。
江枫沉默地吃完了早餐。
上班的路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林晚聊天，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到了林晚公司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想亲他一下。
江枫下意识地，偏开了头。
林晚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