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夫君林予宴金榜题名。新婚之夜,他却端来一杯合卺酒,
对我说:“夫人,太傅大人有恩于我,今夜,你替为夫去报恩吧。”第三句话,
是他亲手为我披上了一件雪白的大氅,动作轻柔得如同我们依旧是那对相濡以沫的贫贱夫妻,
可吐出的字眼,却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甄一,你要懂事。我们林家未来的富贵,
你的诰命夫人的尊荣,全在今夜了。”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凉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
从他是个衣衫褴褛的穷秀才起,我沈甄一便跟了他。我当掉母亲唯一的遗物金簪,
为他凑齐上京赶考的盘缠;我熬坏了眼睛,日夜为人浆洗刺绣,
供他读书;我咽下所有的委屈和嘲讽,告诉所有人,我的夫君,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他做到了。他中了状元,圣上亲赐婚约,十里红妆,将我迎进了这状元府。我以为,
十八年的苦寒,终于熬到了尽头。可原来,那尽头,是另一个更深的地狱。我看着他,
看着这张我爱慕了、侍奉了、期盼了十八年的脸。曾经,这张脸上写满了壮志未酬的郁郁,
而今,上面只剩下志得意满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恩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一片风中的枯叶,“什么恩?需要……需要妻子去报?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将那杯酒又往前递了递,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命令的意味:“甄一,
不该问的别问。太傅大人位高权重,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也是我的机遇。
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付出,便是我的付出。”福气?机遇?
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出了眼泪。十八年的相濡以沫,在他口中,
竟成了可以拿来交换前程的筹码。我,沈甄一,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他眼中,
和一件可以随时送人的礼物,没有任何区别。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
倒映出我惨白的脸和一身刺目的红妆。我知道,这杯酒里,一定加了什么。“我不喝。
”我推开他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掐进了掌心。林予宴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
他脸上的温情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冷漠。他捏住我的下巴,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将那杯冰冷的酒,强行灌入了我的喉咙。
辛辣的酒液混着屈辱的泪水,一路灼烧到我的胃里,也烧尽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情意。
药力很快发作,我的四肢开始发软,意识也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
我看到林予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状元红袍,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只是对着门外早已等候的两个婆子吩咐道:“把夫人‘请’上马车,仔细些,
别误了太傅大人的雅兴。”红烛“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灯花,烛泪蜿蜒而下,
像极了我那流不尽的血泪。我的洞房花烛夜,我的十八年,就此,成了一场献祭。
2.太傅府,百鬼行我是在一阵刺鼻的熏香中醒来的。不是状元府里清雅的梅花冷香,
而是一种浓郁、甜腻、带着一丝腐朽气息的暖香,闻得久了,让人头昏脑涨,
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无力感。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得夸张的沉香木床上,
身上那件大红的嫁衣不知何时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
肌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充满了屈辱的意味。这里不是我的新房。
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醒了?不愧是状元郎的夫人,
身子骨倒是比前头送来的那几个要强健些。”我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身穿玄色锦袍,
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
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我。他的眼神浑浊而贪婪,像一条盘踞在暗穴中,
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就是当朝太傅,裴津。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试着动了动,
才发现手腕和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不知何时,我竟被细细的金链锁在了床头和床尾。
链子很长,足够我在床上翻身,却绝不可能离开这张床。“林予宴呢?”我咬着牙,
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裴津“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像夜枭一样难听。“状元郎?
他此刻,应该正在吏部的庆功宴上,接受同僚们的恭维吧。他是个聪明人,
知道想要在京城这潭深水里往上爬,需要什么样的‘投名状’。”他放下茶杯,
缓缓向我走来,身上的熏香味越发浓烈。“而你,沈氏,就是他递上的,
最让老夫满意的投名-状。”我挣扎着,金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在为我的绝望伴奏。
“你就不怕,事情传出去,御史弹劾,圣上降罪吗?
”我的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裴津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和戏谑。“传出去?谁会传?是你,还是这满屋子的‘藏品’?
”他拍了拍手。屏风后,缓缓走出了几个女子。她们都穿着和我身上一样的白纱,
个个容貌绝色,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提线木偶。我认出了其中一个,
是三年前名动京城的歌姬晚月,传说她为情郎所伤,早已隐退。还有一个,
是去年被抄家的户部侍郎的千金,据说早已病逝。她们,竟然都在这里!我终于明白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太傅府的后院,这里是裴津豢养他私人“藏品”的牢笼。
每一个被他用权势和阴谋夺来的女子,都成了他这间屋子里,不见天日的陈设。她们的家族,
她们的人生,她们的未来,都早已被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的老贼,彻底摧毁。而我,沈甄一,
是最新的一件。我的丈夫,为了他的青云路,亲手将我送进了这座活人的陵墓,
成了一个日日与鬼同行的,新的冤魂。3.金簪裂,**盟裴津的手,
带着老人特有的、干枯的冰凉,抚上了我的脸颊。那股甜腻的熏香,
混杂着他口中腐朽的气息,让我一阵反胃。“真是个好胚子。
”他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像一个工匠在欣赏自己即将动工的璞玉,“性子烈,
眼神也够倔。老夫最喜欢的,就是将你们这些带刺的玫瑰,一根刺一根刺地拔掉,
再**我的花瓶里。”他的手,开始顺着我的脖颈,缓缓向下。那一刻,我脑中一片空白。
十八年的含辛茹苦,十八年的痴心错付,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吗?
成为一个行尸走肉,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日夜被这个老贼玩弄,直到人老珠黄,
被弃如敝履?不。我沈甄一,可以死,但绝不可以这样活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胸前衣襟的瞬间,一股不知从何而C来的力气,涌遍了我的全身。
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力,朝他抚在我脸上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啊——!
”裴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缩回手。他的手背上,
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血肉模糊的牙印。趁着他吃痛的瞬间,我用头狠狠地撞向他!
他年老体衰,根本没料到我一个被下了药的弱女子,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他被我撞得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狼狈地撞在了身后的桌案上,
桌上的茶具“哗啦”一声碎了一地。“**!你敢!”裴津捂着流血的手,
脸上满是暴怒和难以置信。那几个如同木偶般的女子,
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了一丝神采,她们惊恐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没有理会他,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自己散落在枕边的发髻上。那里,插着一根金簪。
那是林予宴在赶考前,用自己抄书赚来的钱,为我买的唯一一件首饰。他说,等他金榜题名,
定要为我换上凤冠霞帔,插上那全天下最华美的珠钗。如今想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猛地伸手,将那根金簪拔了下来,反手握住,尖锐的一端,
毫不犹豫地抵在了我自己的脖颈上!冰冷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别过来!”我厉声喝道,
金簪的尖端,已经刺破了肌肤,一缕鲜血,顺着我雪白的脖颈,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裴津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看着我,
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更加阴冷的、饶有兴致的光芒所取代。“好,好一个烈女。
老夫……倒是小看你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女子退下。然后,他竟是转身,
重新坐回了那张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老夫不碰你。
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他冷笑着,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笃定,“三天?五天?
等你饿得连拿簪子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
等你看着老夫在别的女人身上快活而自己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老夫再来,
好好地‘品尝’你这件佳品。”说完,他竟真的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然后是落锁的声音。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脖颈上那道伤口传来的、**辣的疼。我脱力般地瘫软在床上,
手中的金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我赢了吗?不,我只是用自毁的方式,
为自己换来了片刻的喘息。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斗不过他。绝望,像潮水一样,
将我淹没。就在这时,我瞥见了地上那根断裂的金簪。它在撞击中,断成了两截。
我挣扎着爬过去,捡起那尖锐的断口,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内侧,划下了一行血字。
字迹歪歪扭扭,却刻骨铭心。——林予宴,裴津。血债,当以血偿。我沈甄一,在此立誓。
若有来生,不,若此生不死,我定要让你们,挫骨扬灰,万劫不复!4.废棋局,
玲珑心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一场无声的战争。裴津说到做到,
他没有再踏入这间屋子一步,但每日三餐,都有哑巴仆妇准时送来。饭菜精致,
却都放在我够不着的地方。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他要用饥饿,来摧毁我的意志。第一天,
**着满腔的恨意,不为所动。第二天,腹中的饥饿感开始像虫子一样噬咬我的五脏六腑,
我的手脚开始发软。第三天,我饿得眼冒金星,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食物的香气,
像魔鬼的引诱,无时无刻不在钻入我的鼻腔。我甚至产生了幻觉,
看到了母亲亲手做的、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我明白,我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我的意志即将崩溃的那个下午,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不是裴津,而是前几日见过的,
那个如同木偶般的女子之一。她端着一碗清粥,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我看着那碗粥,知道这是裴津的新把戏。他想看看,我是否会为了活命,
而低下我高傲的头颅。我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她在我床边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就此离开。但她没有。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然后,
递到了我的嘴边。我猛地睁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动作却轻柔得不像话。我犹豫了。这是毒药?还是新的陷-辱?就在这时,
我听到了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说了一个字。“活。”我的心,狠狠地一颤。
我张开干裂的嘴唇,将那勺温热的粥,咽了下去。米粥滑过我灼痛的食道,
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也带来了一线生机。她就那样,一口一口地,喂我喝完了整碗粥。
然后,她收起碗,转身,默默地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从那天起,每日送饭的,
都换成了她。她从不多言,只是用行动,给了我活下去的可能。我知道,
她是裴津派来“驯化”我的,但她,却在裴津的眼皮子底下,给了我一把求生的梯子。
为什么?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观察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
我收起了所有的锋芒,伪装成一具和他-们一样的、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我的顺从,
让裴津非常满意。他开始放松警惕,偶尔会来屋子里坐坐,把我当成一件真正的“藏品”,
向我炫耀他的权势和哲学。他说,人性本贱,只要找准其弱点,再强大的人,
也能被驯养成狗。他说,他喜欢收集的,不是美色,而是绝望。
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凤凰,在他手中折断翅膀,哀鸣求饶,那种快-感,胜过世间一切。
我默默地听着,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我的大脑,在极度的压抑下,
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敏锐。我开始分析这太傅府的权力结构,仆人们的行动路线,
甚至是裴津个人的生活习惯。我发现,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并非铁板一块。
有被他打压的政敌送来的细作,有被他强占而心怀怨恨的家仆,还有像我一样,被囚禁在此,
日夜盼着他死的“藏品”。他们,都是一颗颗散落在棋盘上的废棋。而我,沈甄一,要做的,
就是将这些废棋,重新盘活,布成一个,足以将死他这只老狐狸的玲珑之局。
而我的第一颗棋子,就是那个每日为我喂粥,给了我一线生机的,神秘的女人。
5.凋零花,同命人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摸清了那个女人的底细。
她叫许轻眉,是三年前被满门抄斩的礼部尚书许问的独女。当年许家倒台,
正是裴津在背后一手策划。她被裴津掳来,关在这里,日夜折磨,早已心如死灰。
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裴津用她唯一的、尚在襁褓中的幼弟的性命,威胁着她。那个孩子,
如今就被养在太傅府最偏僻的一个院落里,名为“养子”,实为人质。这就是裴津的手段,
他从不轻易杀人,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知道了她的软肋,我也就明白了她行为的矛盾之处。
她不敢反抗裴津,因为她怕连累弟弟。但她的内心深处,
又对我这个同样被摧毁了人生的“同类”,抱有一丝同情。那碗粥,是她人性中仅存的善意,
也是她无声的、绝望的呐喊。我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丝善意,这声呐喊,
变成一把足以刺穿裴津心脏的利刃。机会,很快就来了。裴津有一个习惯,每逢月圆之夜,
他都会去城外的清风观,与一位所谓的“得道高人”对弈清谈,一夜方归。这一夜,
是太傅府守备最松懈的时候。在又一个月圆之夜的前三天,我故意在喝粥的时候,
“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将碗打翻在地。滚烫的米粥,溅了许轻眉一手。她吃痛,
却只是默默地收拾碎片,没有吭声。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她。“你的手,
还好吗?”我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身子一僵,没有回头。
我继续说道:“我虽出身贫寒,但也跟着村里的赤脚大夫学过几年医理。你这烫伤,
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留下疤痕。”她依旧沉默。我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女儿家的手,
何其金贵。想必,你也不希望将来你的弟弟长大,看到姐姐手上,
留着在仇人家里做奴婢的印记吧?”“弟弟”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刺中了她。
她猛地回过头,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剧烈的情绪波动。是恨,是痛,
也是恐惧。“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我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比如,我知道令尊当年是被裴津构陷,那所谓的‘通敌’书信,
不过是裴津模仿你父亲的笔迹伪造的。”她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团,也是裴津用来摧毁她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还知道,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裴津用来喂养你弟弟的奶娘,前几天,被换掉了。
新来的那个,是裴津安插在他政敌家中的眼线,以心狠手辣著称。”许轻眉的防线,
彻底崩溃了。她踉跄几步,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她明白,裴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他在用她弟弟的安危,给她敲响警钟。“我能帮你。”我看着她,抛出了我的橄榄枝,
“帮你救出你的弟弟,帮你,为你许家满门,报仇雪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但很快,就被更深的绝望所取代。“你?你和我一样,不过是这笼中的金丝雀,如何帮我?
”“就凭我,比你更想让裴津死。”我坐直了身体,那一刻,我身上散发出的,
不再是温婉恭顺,而是一种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彻骨的寒意。“也凭我,
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我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我告诉她,我要利用月圆之夜,
利用她对府中药理的熟悉,制造一场混乱。而这场混乱的目的,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
杀人。听完我的计划,许轻眉久久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死寂。最终,她抬起头,看着我,
那双死灰般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名为“希望”的火焰。她对着我,缓缓地,
跪了下去。“若能手刃此贼,救出吾弟,我许轻眉,愿为您做牛做马,死而后已。
”6.假凤鸾,真试探月圆之夜的前一天,林予宴来了。他如今已是翰林院的红人,
官袍换了新的品阶,脸上也添了几分官威。他提着一个食盒,说是来“探望”我,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愧疚,演得像一个情深义重的好丈夫。
若不是亲身经历那个新婚之夜,我几乎要被他这副模样骗过去了。他来,
自然是得了裴津的授意。这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戏,也是裴津对我的一次试探。他想看看,
我这件“藏品”,在见到“旧主”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坐在床上,任由他握住我的手,
听他诉说着那些虚伪的思念。“甄一,委屈你了。”他看着我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太傅府,一切可还好?太傅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我没有抽回手,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做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轻声说道:“夫君说笑了。太傅大人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懂事,初来时,
惹了太傅大人生气。”我的顺从,似乎让他松了口气,但又隐隐有些失落。
他或许期望看到我哭闹,看到我质问,那样,至少证明我心里还有他。可我没有。
我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打开食盒,里面是我过去最爱吃的几样小菜。
“这是我特地让府里的厨子做的,你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我看着那些菜,
心中一片冰冷。当年的味道?当年,他连买一块肉的钱都没有。这些菜,是我变着法子,
用最便宜的豆腐和野菜,为他做出的“肉味”。如今,他却用这些,来试探我,
来粉饰他的无情。我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我的沉默,
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没话找话,说起他在朝堂上的风光,说起他得了哪位大人的赏识,
说起我们林家未来的光明前景。我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我仿佛不经意地,开口了。“夫君,”我叫住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眸子,“太傅大人,真的很器重你。”他一愣,“那是自然,
太傅大人是我的恩师。”“是啊,”我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深意,
“前几日,我还听太傅大人和他府上的一位幕僚谈起,说南方水患,灾情严重,
急需一位得力干将前去赈灾。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办好了,连升三级都不是问题。
太傅大人第一个,就想到了夫君你呢。”林予宴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赈灾,
这可是所有京官都梦寐以求的镀金机会!“此话当真?”他急切地问道。我点了点头,
随即又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不过……那位幕僚似乎有些顾虑,说夫君你太过年轻,
怕压不住南方的那些地头蛇。太傅大人……也有些犹豫。”说完,我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头,
继续拨弄着碗里的饭菜。林予宴的脸色,阴晴不定。我这番话,真假掺半,
却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地方——他对功名的渴望,
以及对裴津那份“恩情”背后掌控欲的恐惧。他知道,裴津能捧他上天,
也能让他摔得粉身碎骨。我的话,让他意识到,他必须更主动地去“争取”,
去向裴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忠心,而不是被动地等待“恩赐”。我成功地,在他和裴津之间,
埋下了第一根,名为“功利”的刺。他走的时候,步履匆匆,甚至忘了再与我“深情”告别。
我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盘他带来的、所谓的“家的味道”,
我一口,也没有真的咽下去。7.枯井底,腐骨声月圆之夜,到了。裴津如我所料,
在傍晚时分,便乘着马车,出府去了城外的清风观。府中的防卫,果然松懈了不少。子时,
是我和许轻眉约定的动手时间。她利用自己对药理的熟悉,将一种无色无味,
却能让人产生轻微幻觉的草药粉末,混入了巡夜家丁们的茶水里。剂量很轻,不足以致命,
却足以让他们在深夜里,心神不宁,草木皆兵。而我,则用那根断裂的金簪,
撬开了锁住我的金链。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在练习,早已将那锁芯的结构摸得一清二楚。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与许轻眉在后院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旁汇合。“都准备好了?
”我低声问。许轻眉点了点头,她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早已不见了往日的空洞和麻木。她递给我一个竹筒。我们的目标,是裴津的心腹,钱管事。
此人是裴津的远房侄子,掌管着府中所有的采买和账目,也知道裴津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他为人贪婪好色,尤其喜欢虐待府中的小丫鬟。前几日,
就有一个不堪受辱的丫鬟,投井自尽了。我们,就要利用这口井,做一出好戏。
许轻眉将竹筒里一种特制的药水,倒入井中。这种药水,
遇水会产生一种类似尸体腐烂的恶臭,并会随着夜晚的湿气,慢慢扩散。做完这一切,
我们便悄无声息地,潜入钱管事的卧房。他早已睡熟,鼾声如雷。我将从许轻眉那里拿来的,
另一种能让人陷入深度噩梦的迷香,点燃在了他的床头。然后,我们便躲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