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的第三天，林婉婉搬进了我和顾言深的家。
她提着好几个行李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悲伤。
“言深，我……我有点不放心你。”她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顾言深没有看她。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我的骨灰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放我最喜欢的一部老电影。
是我死前，求了他好几次，让他陪我一起看，他都说没空的电影。
现在，他却一个人，抱着我的骨灰，看得那么认真。
真是讽刺。
林婉婉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
她指挥着佣人，把她的行李搬上楼。
她想住进主卧室。
我和顾言深的卧室。
佣人有些为难：“林**，这……这是先生和太太的房间。”
林婉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她柔声说：“我知道。可是言深现在这个样子，我住得近一点，也方便照顾他。”
她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站住。”
顾言深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终于舍得从电视上移开视线，看向林婉婉。
“谁让你动她的东西的？”
林婉婉的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我……我只是想……”
“滚出去。”顾言深打断她，“客房在楼下。还有，别碰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她的。”
他的目光，扫过林婉婉身上那条白色的连衣裙。
那条裙子，和我衣柜里的一条，一模一样。
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全球**款。
林婉婉以前最喜欢穿的，是粉色。她说，白色太素了，不适合她。
可现在，她却学着我的样子，穿起了白裙。
“言深，你……”林婉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还在怪我吗？我知道，姐姐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那天，我没有拉着你去看夕阳，如果你能早点接到她的电话……”
“够了。”
顾言深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我不想听这些。”他说，“你如果想留下，就安分一点。如果不想，现在就走。”
说完，他又转过头，继续看他的电影。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那个屏幕，还有他怀里的那个盒子。
林婉婉站在原地，咬着牙，眼里的嫉妒和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地住进了楼下的客房。
从那天起，这个家里，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顾言深，我，还有一个林婉婉。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还有一个，假装活在别人影子里的人。
顾言深的生活，变得极度规律。
白天，他不去公司，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文件。
我的骨灰盒，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正对着他。
他会一边看文件，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看我一眼。
有时候，他还会对着我自言自语。
“宋晚，这个合同有问题，你看出来了吗？”
“这个项目的利润很高，是你喜欢的那个慈善基金会的两倍。你要是还在，肯定会很高兴吧。”
“今天天气很好，你想出去走走吗？”
他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活人。
一个能听见他说话，能给他回应的活人。
晚上，他会抱着我，回到我们的卧室。
他会给我讲故事，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他会给我读我最喜欢的那本诗集，读到我以前划过线的句子，他会停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个冰冷的盒子。
“晚晚，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前，是不是也常常一个人，看着这句话，想着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温柔。
温柔得让我觉得，我们好像是一对真正的、相爱的夫妻。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他的幻想，是他自我折磨的方式。
而林婉婉，就像这个家里一个透明的影子。
她每天都想方设法地，想引起顾言深的注意。
她会穿着和我风格相似的衣服，化着和我一样的妆。
她会学着我的样子，插花，烹饪，弹钢琴。
她甚至，会偷偷地用我的香水。
有一次，她喷着我最喜欢的那款橙花香水，端着一碗汤，走进书房。
“言深，我给你炖了汤，你喝一点吧。”
顾言深闻到那个味道，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林婉婉，眼神冷得吓人。
“谁让你用她的香水的？”
林婉婉愣住了：“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
“滚出去。”顾言深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以后，不准再用。”
林婉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端着汤，狼狈地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觉得可悲。
可悲她，也……可悲我自己。
我们都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一个，永远也捂不热的石头。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顾言深喝醉了。
他抱着我，躺在床上，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然后，他对着我的骨灰盒，说出了第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
他说：“晚晚，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