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六十万彩礼娶回来的儿媳，忽然说要丁克。儿子也站在她这一边，两人一起说服我。
“人只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体验。”“生孩子浪费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
半点用处都没有。”“只有内心极端空虚的人才想要孩子，我们环游世界都来不及呢！
”我并没有反驳，反而感觉他们的话很有道理。我赶紧脱掉身上的围裙，
打电话停掉儿子的信用卡，还把给他们买的婚房退了。“儿子，妈悟了！
”“妈也要去环游世界！”1我穿着围裙，忙忙碌碌洗菜择菜。
儿子儿媳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抬头喊我。“妈，你过来一下，我们有话要跟你说。
”儿媳妇神情严肃，质问我。“昨晚我听见你跟三姨打电话，是不是提到孩子的事了？
”“是啊，三姨刚得了个孙子，
说到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看着儿媳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赶紧解释。“你放心，
妈不是那种老封建，你们才刚结婚，再过几年二人世界也没啥，妈不会催的。
”儿媳冷哼一声，坐直身体。“妈，我们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你别想了，我是铁丁，
不会生孩子的！”我心里一慌，手里的青菜掉在地上。“啥意思？铁钉是啥，
是有什么毛病吗？”“莹莹啊，你放心，有病咱就去治，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肯定能生的，
你别担心啊。”儿子不满地打断我。“妈你瞎说什么，莹莹才没病呢，铁丁的意思，
就是非常坚定的丁克，丁克知道吧？我也支持她的想法，我们两个都决定了，不要生小孩！
”我惊讶地愣在原地，大脑空白了好几秒。“丁克？莹莹，你——你结婚前怎么不说啊！
”儿媳妇李莹莹，是儿子相亲认识的。说是以前在大城市工作过，硕士毕业，学历也高，
气质打扮都不一般。儿子对她一见钟情，追了一年多才追上。谈婚论嫁时，
莹莹要求六十万彩礼，还要买一套至少一百四十平的婚房，写小两口的名字。
当时我感觉很为难。“彩礼也就罢了，莹莹是独生女，这钱她收着，
以后也是你们夫妻自己过日子，花不到其他人身上。”“可这房子，她家一分钱不掏吗？
那位置可是咱市里最好的楼盘，三百多万的房款，妈压力也大啊！”儿子不以为意。“妈，
不用你付全款，你出个首付就行，后面还贷我跟莹莹一起还。”“如果没她名字，
对她也不公平啊！”2孩子爸去世的早，我一个人开小吃店把他养大。辛辛苦苦几十年，
平常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好不容易攒下快两百万。儿子结个婚，全得掏出去。
我心里实在不乐意，但架不住儿子软磨硬泡，最后勉强答应下来。儿媳看中的湖畔云亭，
还没有正式开盘，昨天我领着小两口去，交了两万块的定金。等房子开盘再到交付，
最少还得两三年功夫。这两年，儿子儿媳就先跟我住。家里才小两居，我把主卧让给夫妻俩，
自己搬到北次卧。每天忙忙碌碌，从店里忙活回来，还得给小两口做晚饭，收拾家务。
我省吃俭用，劳心劳力一辈子。做得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吗？现在他们说不生孩子了。
想到老公去世前，攥紧我的手，低声哀求我以后好好照顾儿子。
“我们老李家就他一个独苗苗，儿子以后就拜托你了。”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往脑门上涌，
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这么大的事，结婚前你怎么不说清楚呢，
要是早知道这样——”话还没说完，就被儿媳妇不耐烦地打断。
“我生不生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先跟你报备啊？
”“能不能不要对别人的肚子有这么大占有欲？”儿媳妇凶巴巴的瞪着我。我心里生气，
但不太好跟她吵架。过门前，儿子就千叮咛万嘱咐。说儿媳妇是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
气性很大。让我千万要顺着她点。“以后你俩要是有什么矛盾，全都交给我来，
不要产生正面冲突。”“莹莹这人心眼小，爱记仇，你俩吵一次她得记好几年，
处不好关系的。”“让我去跟她说，我们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再吵都没事。
”当时我还夸儿子成熟懂事，满口答应下来。既然承诺的事，说话不能不算话。
3我扭头看向儿子，悲愤道：“你也同意丁克？”“儿子，你这是要绝了你爹的后啊，
我以后怎么跟他交代！”我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心底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取，
眼里情不自禁泪花闪烁。“你爸临死前——”一声夸张的嗤笑打断我，
儿媳妇不屑地翻着白眼。“绝后？怎么，你家是有什么王位要继承吗？
”“就算你家真的是王族，中华上下五千年，多少王朝都覆灭了，
你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绝后会咋了？”“更何况中国这么多姓李的，多你一个不多，
少你一个不少，怎么算绝后？”“而且你又不姓李，他绝的也不是你的后啊，
要你那么操心干嘛？”“你嫁了男人，精神也变成男人了？自动跟着姓李了是吧！
”连珠似炮，噼里啪啦一大串。“这——这——”我支支吾吾两声，想反驳儿媳，
却又感觉她说的话好像有些道理。老公还有兄弟三个。要真说绝了他们老李家的后，
好像也算不上。算了，儿媳有文化，讲历史，我肯定说不过她。我只能转开话题，
攥紧儿子的手。“小明啊，人怎么能没有孩子，到时候妈先走了，
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你老了该怎么办？”谁料，
儿媳又发出一声比刚才还夸张的冷笑。“所以你生孩子就是为了养老吗？
”儿子也对我怒目而视。“妈，你根本不爱我！”“你对我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都是充满功利性的，这跟做生意有什么区别？”“这——这怎么会是做生意呢！
”我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了孩子，本能地就爱他疼他，事事都以他为先，
自己能饿着冻着，但是孩子都得吃好穿好。我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精心把他养大，
等以后我老了干不动了，甚至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儿子正值壮年，换他来照顾我。
这不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吗？怎么在他们两个嘴里，像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4我笨拙地辩解。“儿子，妈生你当然不是为了养老——”“那就行，
我们今天索性把话说开了，妈，养老那是封建陋习，我跟莹莹是不会给你养老的。
”儿子一脸理直气壮，掰着手指头跟我细算。“你身子骨比我还壮实，
这店开到七十多岁没问题吧？”“店里有这多老客户，生意也稳定，一年赚几十万，
足够咱们一家花销。”“等你干不动了，就去养老院，现在养老院条件可好了，
比在家强多了。我和莹莹忙得很，可不能被你绑在身边。”“不过你放心，在养老院，
我还是会偶尔来看看你的。”听儿子这么说，我心头一凉，像被人浇了一盆带冰渣的水。
我抬起眼眸，直勾勾盯着儿子英挺的侧脸看，感觉他有些陌生。这么多年，
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到这么大。最难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喝了三天凉水，
也没让孩子饿过一顿。当父母的付出惯了，并不求孩子能给自己多大回报。
可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甩开——我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酸涩，语带哽咽。“儿子，
你不能这样——”儿子横眉竖眼，伸手指着我，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啊！
我就知道，你刚才在撒谎，所以你生我就是为了养老吧！”“妈，你太自私了，
我就是你的工具吗？”“妈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心里有很多想法，
但说不清。酝酿良久，我耐着性子解释：“不是这样的，妈当初怀你的时候，
只是开心自己有一个小孩，想着以后要怎么好后爱疼他，
根本没想到养老那么远的事——”5儿媳妇忽然打断我，犀利地发问。“所以，
你的生活就这么空虚，没有一点自己的追求，只有生小孩才能让你开心吗？
”我心头憋着一股火。这两口子实在胡搅蛮缠，还很会偷换概念。我说生小孩开心，
她就说我只有生小孩才开心，自动给我加了个前提。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我是什么被人牵着线的木偶，除了生孩子没有半点其他想法。事情才不是这样的。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忽然意识到，自从有了儿子以后，我的生活确实都是围着他转的。
要赚钱，要养家糊口，要辅导功课，要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
并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更谈不上什么其他追求了。见我愣住，儿媳得意地冷笑。“我就知道，
大部分人一辈子浑浑噩噩，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别人结婚你就结婚，
别人生孩子你就生孩子，做什么事情都盲目从众。”“我跟你不一样，我受过高等教育，
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是要追求事业，追求理想的。”儿媳妇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哈拉的夜幕里数过星星；没去冰岛的黑沙滩上欣赏过极光和落日；没有在托斯卡纳的艳阳下，
寻觅过消失在葡萄园尽头的小路；没有去大西洋追过蓝鲸……这世界这么大这么辽阔，
我要做的事情还那么多，哪有心情困在家里生孩子？”大串大串排比句，把我都听呆了。
我看着儿媳妇那张白皙秀气的脸，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种敬佩之情。儿媳确实有文化，
她嘴里说的这些东西，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地觉得那些画面很美。
心底竟也跟着产生出些许向往。不过，想让儿子生孩子的念头还是扎根在我心里。
我不甘心地提出建议。“你们生了孩子也可以去啊，妈给你们带。”5“我的天啊！
”儿媳夸张地**一声，捂住脑袋。“生孩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跟你讲那么多，
还非得让我执着地生孩子。”“来，你告诉我，生孩子的好处，你列举给我听！
”儿媳拿来纸笔摆在我面前。她自己先滔滔不绝，列了一大堆生孩子的坏处。
首先是身体遭罪，发胖，身材走形，还有生命危险，各种生育后遗症。
其次是耗费大量时间、金钱、精力。洋洋洒洒几十条。不得不承认，
每条都写到我心坎里去了。我生儿子时难产，差点丢了半条命，最后产道撕裂，缝了好多针。
现在伤口还时不时发痒，年纪大了，打个喷嚏就容易漏尿。儿子小时候，我还没钱租店面，
一边摆摊一边带娃，那日子实在是泡在苦水里。现在他都三十岁了，我也没半点自由。
每天忙不完的家务，干不完的琐事，操不完的心。就拿今天午饭来说，我在店里忙得好好的，
儿媳一个电话打来，说想吃我做的排骨。我只能扔下店里的活计，急匆匆往回赶。炒排骨，
炖牛肉，张罗四五个菜，想上厕所都没功夫。他们夫妻俩呢，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时不时还指挥我。“妈，给我切盘西瓜，记得把籽挑出来。”“妈，给我倒杯水。
”要是再来个孙子，以儿媳妇这种懒散的性格，每天换尿不湿喂奶粉也得是我。
半夜八成还没得睡觉。到时候我身体肯定吃不消。等人住到医院里，儿子会精心伺候我吗？
看着儿子儿媳那两张冷漠的脸。我忽然回忆起，半年前给他们俩操办婚礼时，我忙前忙后，
腰疼复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喊儿子给我倒杯水。一连喊了好几遍。他正在打游戏，
急吼吼地骂我。“没空！”“渴一会儿会死吗？”我又喊儿媳。儿媳敷着面膜看电视，
冷冰冰来一句。“你自己儿子都使唤不动，我有什么义务帮你啊？”“做人还是要独立一点。
”6我当时气坏了。腰好了之后，一头扎进店里，好一段时间不肯再给他们洗衣服做饭。
还是儿子给我买了鲜花，认真跟我道歉才和好。仔细想想。这个儿子，确实没多大作用。
生了孙子，我只会更加劳累。那我这么执着让他们生孩子，到底是为啥呢？我逐渐迷茫。
大脑机械地停摆了。可下意识的，嘴里还在本能地反驳，
说的都是一些社会上司空见惯的大道理。“你们太自私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
人类还不绝种吗？”儿媳夸张地捂着嘴大笑三声。“我凭什么负担整个人类的命运呢？
我不生有的是人生。”“何况绝种怎么了？”“人类的历史才多久，恐龙活了几百万年，
还不是照样灭绝吗。从宇宙宏观角度来讲，任何物种都有灭绝的可能，人类有什么高贵的啊？
”“人类生那么多孩子，掠夺了其他动物生存的资源，才是最自私的！”儿子连连点头。
“就是，说我们自私，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来这个世界，你不自私吗？
”“不过来都来了，我也不怪你，那我总得为自己活一场吧？”儿媳妇：“是啊，
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精彩，为什么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生孩子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妈，你自己想想，有了儿子，你这一辈子都在干什么？”“你连省都没出过，
眼睛每天看见的只有那角天空，井底之蛙一样。”儿媳拍着桌子，发出灵魂拷问。
“你活得真的幸福吗？”“你真的快乐吗？”“到你临死前，你不后悔这样过一辈子吗？
”不等我回答，儿媳忽然抬手，指向我的双眼。“看着你这双没有光的眼睛我就知道了。
”“你不快乐，你麻木，痛苦，无聊！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我们拖到跟你一样的泥潭里？
”“明明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7一句又一句，锤子般重重击打在我心上。
简直醍醐灌顶，振聋发聩。我感觉整个灵魂都在颤抖。是啊。我幸福吗？我快乐吗？
刚有了孩子那几年，好像还挺幸福的，看着儿子一天一天长大，亲昵地抱着我喊妈妈。
心里总是暖洋洋的。可这种幸福的代价太大了。每天一睁眼就是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累。
我依稀想起，没嫁人生孩子，当姑娘那时候，我好像更快乐，更开心。村里放一场电影，
和朋友去镇上赶集。任何新鲜的东西都能激起我澎湃的心潮。现在呢，
我有多久没接触新事物了？儿媳说的那些，看鲸，沙漠，潜水。
听起来就好自由啊——我呆愣着不动，儿媳继续加大力度说服我。“人活一辈子，
最重要的就是体验感！”“要尽可能地拓宽人生的宽度，广度，不要埋头躲在一个小房子里，
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要睁眼看看世界！”“不错！媳妇你说得太好了！
”儿子激动得鼓掌，有些中二地用力挥舞一下手臂。“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