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口红印很淡，像是被人仓促间印上，又慌张地擦拭过。
但它依旧留下了痕迹。
一个暧昧的、带着罪证意味的玫红色印记。
“口红。”沈妩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也走了过来。
陈琢直起身，目光在五名**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那个旗袍女人的唇上。
她的唇妆精致，颜色与男**耳后的印记，如出一辙。
“情感的背叛。”沈妩得出了结论，“他们违反了最后一条规定。”
“所以谁是叛徒？”陈琢反问，“是他还是她？”
这是一个新的问题。
手册上说，严禁员工之间产生私人情感。这说明，只要动了情，就是背叛。他们两个人，都违反了规定。
但叛徒只有一个。
墙上的倒计时，已经跳到了35:17。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叛徒通常指向主动的一方。”沈妩冷静地分析，“这枚口红印，证明是她主动。”
“有道理。”陈琢点点头，似乎赞同她的看法。但他并没有立刻做出选择，反而走到那个旗袍女人身边，再次仔细打量她。
她的旗袍开衩很高，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腿上穿着黑色的**，**边缘，有一处微不可查的破损。
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到过。
陈琢的视线，转向那个男**。
他的手指修长，但右手食指的指甲，却有些不自然的粗糙。
陈琢的脑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男人粗糙的指甲，不经意间，划破了女人腿上的**。一个微小的、充满情欲暗示的细节。
谁更主动？
“也许我们都想错了。”陈琢缓缓开口，“‘感官的盛宴’，重点在‘感官’。我们用视觉找到了线索，但或许还应该用其他的感官去验证。”
他说着俯下身凑近那个旗袍女人。
一股浓郁的茉莉香水味扑面而来。
然后他又走到男**身边，同样凑近。
男**身上很干净，只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味道不一样。”沈妩立刻明白了。
“是的。”陈琢站直身体，“如果他们有私情，身体接触在所难免。气味，是无法掩盖的证据。她身上的香水味，他身上一点都没有。”
这推翻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那个口红印，似乎成了一个孤证。一个故意布下的、引人误入歧途的陷阱。
“时间不多了。”沈妩提醒道，倒计时已经不足二十分钟。
“别急。”陈琢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那个指甲里有烟草味的旗袍女人身上，“我们再回到最初的线索。”
违反“纯净”规定。
这似乎是最直接的答案。
“如果选她，我们有五分之一的正确率。”陈琢说，“但如果错了，我们就要失去一项感官。”
沈妩的眉头紧锁。
她无法忍受任何形式的“失控”。失去感官，意味着身体的一部分将不再受她掌控。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
“你来决定。”沈妩看向陈琢。
她将选择权交给了他。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责任的转移。
陈琢笑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别人的信任、依赖，甚至命运，都掌握在他手中的感觉。
“好。”他走到大厅中央，抬头看向虚空，“我们指认。”
他的手指，指向了第三个躺椅上的一个短发女人。
不是那个旗袍女人，也不是那个有口红印的男**。而是一个从始至终，看起来都毫无破绽的女人。
沈妩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疯了？”她脱口而出。
“嘘。”陈琢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意，“相信我。”
指认确认。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标：三号**。
指认……错误。
错误！
陈琢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沈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惩罚开始。
参与者陈琢，剥夺嗅觉。
参与者沈妩，剥夺听觉。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笼罩了陈琢。他感觉自己的鼻腔里，仿佛被灌满了水泥。那股甜腻的香薰味、淡淡的血腥气、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所有气味，瞬间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不不是死寂。
他还能听到声音，但他闻不到任何东西了。
他看向沈妩。
沈妩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她的嘴巴张着，似乎在尖叫，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陈琢看到她的嘴唇在动，从口型上，他读出了两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故意选一个错误的答案？
陈琢张了张嘴，想解释但他发出的声音，沈妩也听不见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被硬生生切断了。
墙上的倒计时，重置为60:00。
游戏重新开始。
但他们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
沈妩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她的世界一片寂静。陈琢的嘴在动，但她什么也听不见。这种感觉，比死亡更让她恐惧。
失控。
彻底的失控。
她的目光变得冰冷，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陈琢。
陈琢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玩脱了。
他之所以故意选错，是为了试探这个游戏的底线。他想知道，所谓的“剥夺感官”到底是什么样的惩罚。更重要的是，他想测试一下沈妩。
一个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绝对冷静的女人。当她失去最重要的“控制”时，会是什么反应？
现在他看到了。
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很好。
他喜欢这种眼神。
他走到沈妩面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摇了摇头。接着，又指了指她的耳朵，做出一个听不见的动作。
他在告诉她，他们的处境。
沈妩看懂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瑜伽的呼吸法在这一刻起了作用。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即慢慢平复。
她重新走到那五具身体前。
既然听不见，那就更专注地去看。
既然闻不见，那就更专注地去触摸。
陈琢也跟了过去。
失去了嗅觉，他发现自己的其他感官似乎变得更敏锐了。他能更清晰地看到旗袍女人**上的破损，能更真切地感受到男**指尖的粗糙。
他们只剩下两次机会。
再错一次，他们又会失去一样东西。
视觉？触觉？味觉？
无论哪一样，都是致命的。
这一次他们必须成功。
陈琢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本员工手册上。
严禁员工之间产生任何私人情感。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脑海里。
口红印。
**的破损。
这些线索，都指向了情感的纠葛。
为什么第一次的指认会是错误的？
难道……叛徒不止一个？
不规则上说，“叛徒”只有一个。
那么就是他们对“背叛”的定义，从一开始就错了。
陈琢的视线，缓缓扫过五名**。
旗袍女人、有口红印的男**、抽烟的女人、还有另外两个看起来毫无特点的男人。
感官的盛宴……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拉起沈妩的手。
沈妩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她的手很凉，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陈琢没有放开，而是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触摸。”
然后他指了指那五具身体。
沈妩愣住了。
触摸？
是的触摸。
他们用视觉看到了线索，用嗅觉闻到了气味，却忽略了最直接的感官——触觉。
沈妩走到那个有口红印的男**面前，伸出手放在他的胸口。
心跳平稳。
体温正常。
她又去触摸其他人。
当她的手，放到最后一个，那个从始至终都毫无存在感的、穿着普通制服的男**身上时，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那个男人的身体……
是冰冷的。
没有心跳，没有体温。
他是一具尸体。
一个死人，混在一群活人中间。
这才是真正的“背叛”。
对生命的背叛。
沈妩猛地抬头，看向陈琢。
陈琢对她，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指认确认。
目标：五号技手。
指认……正确。
冰冷的声音，这一次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的。
恭喜两位参与者，完成第一场游戏。
奖励：每人一百‘道’。
金色的光点从天而降，融入他们的身体。陈琢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但失去的嗅觉并没有恢复。
沈妩的世界，也依旧一片死寂。
那五具身体，连同整个奢华的大厅，都如同幻影般消散。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只有一张**床和一张蒲团的房间。
雕花的木门，再次紧闭。
陈琢看着沈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妩也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们赢了游戏。
却输掉了作为“人”的完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