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盈把花束放在工位上，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周处长好，陈秘书早上好。”
“我们领事馆提倡恋爱自由，也知道这些都是你们的私事，但上班能不能低调一些？”陈昱珩愁眉苦脸，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被拍到传到国内社交媒体上，指不定又要被黑成什么样子了。”
枪击事件迟迟没有进展，国内舆论热度居高不下。
陈昱珩如履薄冰。
生怕一招不慎，就断送了仕途。
“还有，那种豪车以后不允许在领事馆门前晃悠了。”
明明现在已经是出国留学的二十四岁了。
领导当着周霁明说出这番话，却让孟朝盈依然觉得自己像是上学时犯错被叫家长被挨训。
而后者是真实发生过的。
记得周霁明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老师，这俩孩子从小就一身反骨，麻烦您从严管教。”
不过，现在的孟朝盈温顺多了。
学会了自洽，学会了审时度势，更学会了风轻云淡的伪装。
她低头应声：“好的领导，我知道了。”
下午，去学校了解情况。
作为校友，孟朝盈也被要求跟着一起。
德尔曼大学在全M国排名前五，位于东城区，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事情特殊，出行代步的是两辆低调黑色商务车。
为了尽可能的远离上面来的领导，同事基本上都选择了第二辆车，排到最后面的孟朝盈她时已经没什么多余的选择了。
看出了大家的避讳，张泊禹好心提醒：“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太拘谨。如果有人晕车的话，可以坐前排。”
话音落下，同事夏舒意抢先说：“张助理，我确实有点晕车，能不能坐前面？”
“当然。”
张泊禹特别绅士的帮忙打开副驾驶车门，夏舒意道谢之后坐了进去。
这样一来，孟朝盈就只有一个位置可选了。
她不由得顿住脚步，看向车子后排。
即便在这个空档，男人也在日理万机的处理工作。
深邃英俊的上半张脸被车框挡住，只露出了轮廓冷硬的下颌。
六年来，孟朝盈一直都在刻意回避。
除去周霁明驻外的那三年，逢年过节的家庭聚会上她也是找各种借口开溜。
在国外的这两年多，孟朝盈甚至一次都没回去过。
如今，要被迫乘坐同一辆车了。
周霁明身穿黑色西服，纯手工定制剪裁得体，质感很好。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袖口下露出的绿色珐琅腕表，不时折射出亮光。
“小孟同志，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车啊。”陈秘书从车里探出头催促道。
“……哦。”
孟朝盈晃过神，走上前。
抬脚的时候，刚好对上周霁明沉静的眼眸，她微笑寒暄：“周处长，打扰了。”
“不会。”周霁明低声回应。
车门关闭，狭小空间顿时安静下来。
直到坐在处长旁边，孟朝盈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多可笑。
这个位置太局促了，难怪前辈们都不愿坐。
就连张助理都避而远之。
孟朝盈还是太年轻。
她挺直脊背端坐，不着痕迹的屏住呼吸。
车子启动，缓缓汇入车流。
尽管商务车内的空间比较大，孟朝盈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来自一旁男人的强大气场。
看似风平浪静，看似不动声色。
其实就连周遭的空气里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凝重。
前面的夏舒意先开口打破沉默：“小孟同志，听江主任说你当年的高考成绩可是京城前十，妥妥的清北好苗子，怎么选择去了南方？”
晦气！
孟朝盈最害怕的问题来了。
尤其当着周霁明的面。
不过现在的孟朝盈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孟朝盈了。
如果重来一次，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不活的，更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嘛，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想着离家越远越好。”孟朝盈说的云淡风轻。
懒得去找别的借口。
闻言，周霁明微微滚动喉结。
阳光斜进车窗，明晃晃打在他脸上，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什么都惊不到一样。
夏舒意秒懂：“怎么，后悔了？”
“是啊，后悔了，很后悔。”孟朝盈笑了笑，没再多说。
因为一个男人，两次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确实不太值当。
听着，周霁明转头看向车窗外，眸中涌起暗潮。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攥紧了手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如同自虐一般，感受不到痛觉。
再后来，车内恢复了平静。
孟朝盈有些困，渐渐放弃了警惕，闭目假寐。
直到感觉旁边人呼吸平缓，周霁明谨慎的视线才敢缓缓平移过去，落在她左手背上，那道伤疤依然狰狞难看。
时刻提醒着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已越来越远。
难以弥补。
……
去到校园，很多社团和同学正在自发组织**。
多半是一些党派在以枪击事件为由头给**施压，要求禁枪。
孟朝盈带领大家走了比较偏僻的安静小道。
周霁明长腿阔步走在前面。
西装革履的精英气场跟校园氛围格格不入，沉稳如山。
又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
看到有擦肩而过的人侧目过来，孟朝盈恍然想起昨天江澜月的调侃。
“周处长可是我们外交部天团的门面担当，不仅根正苗红，而且长得帅还是学霸，在国内有很多粉丝，特别受欢迎。”
孟朝盈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疾走两步递过去。
“周处长，今天是非公开行程，现在校园的环境又比较复杂，您要不要考虑遮一下？”
语气官方客套，态度诚恳。
周霁明怔了一秒，表情有些怪异，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疑惑。
伸出去的手搁浅在半空中，单薄口罩捏在指尖摇摇欲坠，孟朝盈突然觉得有点自讨没趣了。
人家是外交部部长钦定的外交代表，一步步走到今天位居高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用不着操心的。
送什么口罩？跟谄媚献殷勤一样。
想着，孟朝盈自嘲一笑。
正当她要把口罩塞回包里时，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强势夺了去。
周霁明温声道：“谢谢小孟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