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死了。就在我面前,七窍流血,死不瞑目。三个小时前,
他还乐呵呵地给我端来一碗长寿面,说:“轻丫头,过了今天二十岁,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我没敢吃。我只是看着他,求他:“师父,你把我赶下山吧,求你了。
”师父是国内最顶尖的中医圣手,一辈子心如止水。他收我为徒,是在我父母双亡,
家族破产,被所有人当成“灾星”扔出家门的时候。他是我生命里,最后一点温暖。所以,
他必须死。“胡说什么傻话,”他像往常一样,宠溺地敲了敲我的额头,“师父疼你。
”“不!”我尖叫着躲开,像是被火炭烫到,“别对我好!求你别对我好!
”“疼你”这两个字,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十八岁生日,我爸妈说“宝贝女儿,
我们最疼你”,然后,一场离奇的大火,吞没了他们,也吞没了沈家的一切。十九岁,
收养我的姑妈给我织了件毛衣,说“轻轻,姑妈疼你”,第二天,她被查出癌症晚期,
三个月就走了。现在,是我师父。我的尖叫没能阻止诅咒。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
他用来针灸的银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捂住了心脏。“师父?”我颤抖着,不敢上前。
他张着嘴,想说什么,但涌出来的,只有黑红色的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身体抽搐,
倒在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旁边。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我跪在地上,
五脏六腑都像被泡在了冰水里,连呼吸都带着碎玻璃碴子。我伸出手,想去碰碰他,
可我的手,只停在了半空中。我不敢。我连为他合上眼睛都不敢。山下的警笛声响了起来。
我知道,是我那“无所不知”的仇人,霍司宸,来“接”我了。
2.最后的血(下)雨下得很大,冲刷着山间诊所的血腥味。霍司宸撑着一把黑伞,
站在门口。他还是老样子,西装一丝不苟,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深潭。
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当年沈家那场大火,唯一的受益者,
就是吞并了沈家所有产业的霍家。而他,是霍家的继承人,也是我曾经的……青梅竹马。
“沈轻,你师父死了。”他陈述着事实,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我跪在师父的尸体旁,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跟我走吧。”他说。
我慢慢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糊了我一脸,我狼狈得像条狗:“霍司宸,
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笑话?”他轻笑一声,走了进来,
昂贵的皮鞋踩在混着血水的面条上,“我为什么要笑话我的‘幸运符’?”我愣住了。
他蹲下来,隔着一层手帕,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你还不知道吗?沈轻。
”“你身上的诅咒,对我无效。”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你十八岁生日,克死了你父母,
我霍家吞并沈氏,市值翻了三倍。”“你十九岁,克死了你姑妈,
我躲过了一场必死无疑的空难。”“就在刚才,”他看了一眼我师父的尸体,
“你师父死了,我刚刚收到消息,困扰我半年的海外并购案,对手的CEO突发脑溢血,
签字了。”他凑近我,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他的声音轻得像恶魔的低语:“沈轻,
你碰谁谁死。”“但你越是憎恨我,我活得就越好。”“你是我天生的‘豁免者’,
也是我命定的‘聚宝盆’。”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件估价完毕的稀世珍宝。“跟我回家。别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还是说,”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想去山下,
再找个‘疼你’的人试试?”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我。我看着师父死不瞑目的双眼,
终于放声大哭。我不是人,我是一个行走的灾厄,是一个以“爱”为食的怪物。而霍司宸,
是我的囚笼,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关住我这个怪物的……主人。
3.囚笼与金丝雀霍司宸的庄园,比沈家老宅还要大。这里,曾经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我最想嫁的人。而现在,这里是我最华丽的坟墓。我被“请”了进来,
更准确地说,是“关”了进来。我的房间在三楼,有最好的采光,最软的地毯,
阳台上种满了名贵的鲜花。这里的一切都是顶配,除了窗户——它们全都被合金封死了,
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透气。我成了霍司宸的金丝雀,一只被拔光了羽毛,
只会带来厄运的金丝雀。他对我很好。好得令人发指。他会亲自给我挑选衣裙,
会让人每天送来最新鲜的食材,甚至会雷打不动地陪我吃晚餐。但他从不碰我。我们之间,
永远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他只是坐在我对面,优雅地切着牛排,
用那种审视“幸运符”的目光,看着我。“多吃点。”他把一块鹅肝推到我面前,
“你太瘦了。”我麻木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我不能绝食,也不能自残。我试过。
我绝食的第一天,庄园里最疼爱那只老猫的女佣,摔断了腿。我绝食的第二天,
那个每天给我送花、夸我“人比花娇”的小园丁,修剪高处枝叶时掉了下来,当场昏迷。
霍司宸停掉了他们所有的医药费,然后来告诉我:“沈轻,他们是你害的。你多活一天,
他们就能多领一天的药。你什么时候死,他们就什么时候陪你一起死。”他笑着,
撕下了伪善的面具:“你不是最善良吗?你不是最怕连累别人吗?那就好好活着,为了他们,
也为了我。”我吐了,吐得撕心裂肺。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好。因为我的诅咒,
只对“对我好”和“我对他好”的人起作用。而霍司宸,这个毁了我一切的仇人,
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我克不到他。我只能待在他身边,像个被供奉的泥塑木偶,
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的“好运”,过得风生水起。
4.仇人的“好运”(上)霍司宸的“好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这一点,
我很快就体会到了。他开始带我出席一些私密的商业聚会。我不需要说话,不需要笑,
我只需要像个精美的摆件一样,坐在他身边。“轻,”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
温柔地叫我的小名,甚至亲昵地为我理顺耳边的碎发,“尝尝这个,你以前最喜欢的马卡龙。
”我僵硬地坐着,能感受到对面那些商业大佬们投来的、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我是谁。沈家那个唯一的幸存者,那个传说中的“灾星”。而现在,这个灾星,
成了霍司宸的“禁脔”。“霍总真是好福气啊。”一个油腻的男人举杯。
霍司宸笑了:“是啊,沈轻是我的福星。”谈判桌上,霍司宸永远是赢家。有一次,
一个对手拿到了他的底牌,准备在会议上将他一军。就在那人打开投影仪的瞬间,线路短路,
整个大楼的电网都烧了。那人精心准备的、能让霍司宸万劫不复的电子证据,化为一堆泡影。
霍司宸只是遗憾地耸耸肩:“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如坠冰窖。我知道,那不是老天在帮他。是我。是我在会议开始前,因为憎恨他,
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你快点失败”。我的诅咒,反向应验了。我的憎恨,
成了他最强的盾牌。5.仇人的“好运”(下)最恐怖的一次,是霍司宸的生日宴。
宴会设在海上的豪华游轮。他邀请了全城所有的名流。我穿着他为我定制的红色长裙,
站在他身边,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沈轻,笑一笑。”他在我耳边低语,“今天是我生日,
给我个面子。”我笑不出来。我只觉得恶心。宴会中途,
一个疯了的、被霍司宸搞破产的男人,不知道怎么混上了船。他手里拿着一把枪,
红着眼冲向霍司宸。“霍司宸!你这个畜生!我跟你同归于尽!”全场尖叫。
我下意识地挡在了霍司宸面前。我不是想救他。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看到血。枪响了。
但子弹没有打中我,也没有打中霍司宸。子弹打中了男人头顶的吊灯。一声巨响,
那盏重达数百斤的水晶灯,直直地砸了下来,砸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男人死了。霍司宸毫发无伤。他甚至因为“反应迅速,
保护宾客”,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誉。他拉着我冰冷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见了吗,轻。”“你不仅是我的‘幸运符’,
还是我的‘护身符’。”“有你在,我就是不死的。”那一刻,我真的绝望了。
我杀不了他。我的憎恨,我的诅咒,甚至我的死亡(如果我挡枪成功),
都只会让他变得更强,更幸运。我被困在了这个悖论里,永世不得超生。我开始麻木。
我不再反抗,不再说话,不再有任何情绪。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摆件”。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6.牢笼里的光他叫陆哲。是霍司宸新请来的心理医生。
我不知道霍司宸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心理医生,也许他觉得一个“麻木”的幸运符,
不如一个“鲜活”的幸运符好用。陆哲和霍司宸是完全不同的人。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有星星。“沈**,你好,我叫陆哲。”他第一次见我,
没有带任何同情或异样的眼光,只是伸出手,“你可以叫我阿哲。”我看了他一眼,
缩回了角落,没有理他。霍司宸警告过庄园里的每一个人,不许对我“好”。但陆哲,
他好像忘了这条规矩。他没有逼我说话,只是每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出现在我的房间,
带着一小盆多肉,或者一本新书。“沈**,今天天气很好,我给你念念诗吧。
”“沈**,这盆叫‘熊童子’,你看它叶片,像不像小熊的爪子?”“沈**,
你知不知道,你沉默的样子,也很美。”我依然不说话。但我开始,从麻木的黑暗中,
透进一丝丝微弱的光。我会在他念诗的时候,偷偷看他。他读诗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
有一次,他念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的眼泪,
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陆哲慌了。他手足无措地递给我纸巾,这是他第一次,试图触碰我。
“别碰我!”我尖叫着打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滚!你滚出去!
”我不能让他对我好。我不能害死他。这是我麻木了这么久,唯一剩下的人性。
7.裂痕陆哲没有滚。他只是愣住了,然后,他收回手,苦笑了一下:“对不起,
我失礼了。”他没有再试图靠近我。但他也没有走。他依旧每天都来,只是不再念诗,
也不再说话。他就在离我三米远的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看自己的书,或者处理工作。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我们之间,隔开了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他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用他自己的方式,陪着我。我内心的坚冰,开始出现裂痕。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