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毒发的灼痛是从心口炸开的,像有团烧红的烙铁在五脏六腑里翻搅。
孙秒依的指节因为攥紧长枪而泛白,枪杆上的缠绳被冷汗浸得发滑。
黏在掌心的旧疤上——那是五十年前在演武场被太子的剑划的,如今却要陪着她一起赴死。
视野里的血色越漫越浓,敌军的玄黑旗帜渐渐被染成暗红,可比血色更刺目的,
是那枚悬在林辉腰间的玉佩。羊脂白玉,上面刻着她亲手题的“护”字,去年他生辰时,
她还笑着说“持此佩者,孤信之”。此刻那玉佩在阳光下转了个圈,
反射的光恰好扎进她眼底,和林辉垂着的脑袋、敌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拼成了最讽刺的画面。
“自己人……”她喉间溢出一声气音,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铠甲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五十年了,她从破庙里的泥水里爬出来,
在大靖的宫墙里磨掉了所有软骨头,到头来还是栽在“信任”两个字上。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金戈铁马的轰鸣声突然消了,
冷风裹着霉味灌进衣领——是二十岁那年的破庙。庙门漏着风,
把赵晓彤的笑声刮得支离破碎。孙秒依缩在那破旧不堪的供桌底下,肚子饿得发响。
眼睛死死盯着孙楚辞手里那半个窝头,窝头边缘已经发了霉,可她还是咽了咽口水。下一秒,
那窝头被扔到了地上,滚到一只瘦骨嶙峋的土狗面前,土狗凑过去嗅了嗅,
孙楚辞却突然一脚把狗踹开,转头对着赵晓彤笑:“你看她,眼睛都快粘在上面了,
跟这狗抢食都要慢半拍,还敢肖想你的东西?”赵晓彤走过来,蹲在她面前,
廉价的胭脂味混着冻疮膏的味道扑过来。她涂着红蔻丹的指甲戳在孙秒依的额头上,
力道大得能戳出印子:“孙秒依,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千金又怎样?孙家不待见你,
你爸妈早死了,没人护着你!你活着就是碍眼,不如跳河死了,还能落个清净。
”“我……”孙秒依想反驳,喉咙却被饥饿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她扑过去想抢那半个沾了泥的窝头,手腕却被孙楚辞攥住,下一秒。
狠狠一脚踹在她胸口——那力道比前世在演武场被战马踩了还疼。
她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滚到墙角,咳着咳着就尝到了血腥味。
她看着孙楚辞拥着那个后来被认回的“妹妹”孙洋。看着他们踩着她的影子走出庙门,
冷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她脸上,她蜷缩着,心里反复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直到快死的时候,
她才从孙家邻居的嘴里听到真相——她根本不是孙家的孩子,是军区大官家的女儿。
孙家拿了钱,把她接回去当出气筒,最后怕她碍事,让孙楚辞把她推下了结冰的河。“殿下!
殿下您醒了!”再睁眼时,雕花床幔上绣着的鸾鸟映入眼帘,龙涎香的味道漫进鼻腔,
比破庙里的霉味好闻上千倍。宫女们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齐声喊着“长公主殿下”。
皇后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语气沉得像宫墙根的积雪:“阿秒,
这宫里的人比地府的鬼还狠——鬼只索命,人却能诛心。没有爪牙,没有心机,
你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那天起,她把前世的屈辱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活成了一把淬了毒的刀。练琴时,指尖的血泡磨破了,血沾在丝弦上,
她却接着拨《广陵散》,直到琴声里没了半分柔情,全是杀伐的戾气;练字时,
小臂坠着三斤重的铁块,写到手腕抬不起来,夜里睡觉只能侧着身,
却看着宣纸上力透纸背的字笑——这字能写圣旨,也能写杀人的密令;母后教她辨人心,
她就搬个小凳子蹲在宫门口,看太监递茶时手指弯的弧度,看宫女说话时眼尾挑的角度,
把“笑里藏刀”“借刀杀人”刻进骨子里,连母后都说:“阿秒,你比我当年还狠。
”后来太子要学武,母后把她也送进了演武场。教头是前朝镇国将军,一开始见她是公主,
只教些花拳绣腿,直到那天对练——太子的长剑劈过来时,她侧身避开,
手里的短剑顺着剑身滑上去,“当”的一声挑飞了太子的剑。太子惊得后退半步,
教头手里的马鞭“啪”地掉在地上,她却盯着剑刃上的寒光,
想起孙楚辞踹在她胸口的那一脚,指尖抖得厉害,却不是怕,
是恨——恨当年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从那以后,教头开始教她真功夫,
教她怎么用最短的时间刺穿敌人的要害,教她怎么在乱军中保命。她练到浑身是伤,
夜里自己擦药时,看着伤口却觉得踏实——这伤口是她的铠甲,是她的底气。
五十年弹指而过。她没嫁人,封了“镇国长公主”,朝堂上半数官员是她的门生,她说话时,
连皇帝都要让她三分;边境的铁骑见了她那枚鎏金令牌,会立刻鸣金止步,
令牌上“镇国”两个字,是用她半生的心血铸的。可午夜梦回,她总还会回到那个破庙,
梦见那只瘦狗,梦见那半个沾了泥的窝头,梦见孙楚辞和赵晓彤的笑声——那执念像根刺,
扎在她心里五十年,拔不掉,也不想拔。她以为自己会埋在皇陵里,带着这根刺入土,
却没料到,会死在一场必胜的战事里,死在自己信任的侍卫手里。“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把她从死亡的混沌里拽出来,
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霉味——不是宫墙里的龙涎香,是孙家坳土坯房里的霉味。
孙秒依睁开眼,土墙上用炭笔画的小人歪歪扭扭,屋顶的茅草漏着光,
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飘着,落在她的手背上。那是一双年轻的手。没有常年握枪留下的厚茧,
没有练剑时磨出的硬皮,只有虎口处一道浅浅的疤——是十岁那年上山采蘑菇,被荆棘划的,
当时流了好多血,奶奶用灶灰给她止的血。她猛地坐起来,土炕发出“吱呀”的响声,
像是要散架。炕边的矮桌上放着一本旧日历,纸页卷了边,上面的霉斑像星星点点的墨渍,
红笔圈着的日期刺眼得很:1978年7月12日。1978年。她的呼吸骤然停住,
接着疯狂地喘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兴奋——这是她被孙洋接回孙家的前半个月!她还在孙家坳,还跟着爷爷和奶奶,
奶奶还在,爷爷也还在,父母留下的那笔钱还藏在炕洞的砖下,用油纸包着,
摸起来硬邦邦的。孙洋、赵晓彤、孙楚辞、钱梅……那些把她推入地狱的人,
还没来得及露出獠牙!第二章福利孙秒依看着自己年轻的手,忽然笑了。一开始是低低的笑,
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后来越笑越响,眼泪却顺着脸颊滚下来,砸在布满补丁的蓝布衣襟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五十年的宫墙,五十年的刀光剑影,五十年的执念,原来都不是一场梦。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她伸手摸向炕洞,指尖触到粗糙的砖块,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她抠开松动的砖,果然摸到了油纸包——里面是父母留下的钱,
皱巴巴的纸币,还带着炕洞的潮气。她攥着油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嵌进掌心,
却感觉不到疼。孙洋,钱梅,赵晓彤,孙楚辞……她在心里一个一个念着这些名字,
每个名字都像一根针,扎得她心口发紧,却也让她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冷。好啊,
真是好得很。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连半个发霉的窝头都抢不到的乡下丫头,
她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大靖长公主,是手握权柄五十年的镇国长公主。她会辨人心,
会用刀剑,会玩权谋——那些欠了她的,她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很,阳光透过茅草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孙秒依擦去眼泪,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少女的软嫩,可眼底的光已经变了。
最后一点属于少女的柔软,像被寒风冻住的水,彻底凝成了冰,淬成了刃。
她把油纸包塞回炕洞,重新砌好砖,起身走到窗边。院墙上爬着牵牛花,是奶奶种的,
紫色的花迎着阳光开得正好。她看着那簇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等着吧,这一世,
该轮到你们还债了。这时,奶奶在院子里喊道:“阿秒,出来吃晌午饭嘞!
”孙秒依应了一声,转身出屋。桌上摆着粗茶淡饭,有自家种的青菜和腌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