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林悦抬头,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哦。"她继续切菜。
?""不然呢?"林悦头也不回,"晚饭要吃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一直这样。
"林悦把切好的肉倒进锅里,"是你十一年没见,不知道而已。"张宇愣在原地。
他想象过无数次回家的场景,妻子哭着扑进怀里,儿子喊着爸爸。
但眼前这个女人,冷得像个陌生人。"妈在哪?"他问。"你妈?"林悦冷笑,"在医院。
""什么?妈怎么了?"林悦关掉火,转过身:"脑梗。上个月。
"她的眼神像刀,"让你从美国打个电话安慰两句?"1."医药费多少?"张宇扔下行李。
"十二万。"林悦重新开火,"已经交了。""你哪来的钱?""我赚的。
—""谁告诉你我一个月五千?"林悦打断他,"我现在一个月一万五,做了三年部门主管。
"张宇张了张嘴。
"还有,儿子的学费,**药,你爸的烟酒钱,这个家十一年的开支,全是我一个人。
"林悦盛出炒好的肉,"你每年寄回来的两万块,连儿子补习班都不够。
""我在那边也不容易——""不容易就别回来。"这句话像一巴掌。
人,准备在家待几天?""我......"张宇犹豫了,"公司那边还有事,最多待一周。
""一周?"林悦笑了,笑容里全是讽刺,"十一年不见,回来待一周。你可真大方。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没想怎么样。"林悦端起盘子,"但我儿子可能有话跟你说。
他今晚九点到家,你等着吧。"门开了。不是儿子,是张宇的母亲。
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宇儿回来了?"老太太眼眶红了,"可算回来了。
""妈,您怎么出院了?"张宇扶住母亲。"我让她出院的。
"林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医院一天一千二,在家请护工一天两百。
""妈病成这样,你就让她回家?"张宇怒了。"那你给钱。
"林悦端着菜出来,"医院说至少要住三个月,你有十万块吗?"张宇说不出话。
"没有就闭嘴。"林悦把菜放在桌上,"妈,吃饭。
"老太太坐下,忽然抓住林悦的手:"悦悦,这些年辛苦你了。""应该的。"林悦抽回手。
气氛凝固了。张宇看着母亲吃饭,看着妻子冷漠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家比十一年前更陌生。
"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林悦忽然问。"什么?""公司。
"她盯着他,"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张宇心里一紧。
悦一字一句,"公司倒闭了吧?你欠了多少钱?""你怎么知道——""所以你是逃回来的。
"林悦站起身,"不是想家,是没地方去了。
"那是怎样?"林悦俯视着他,"说啊,你那个伟大的美国梦,是不是破碎了?"门又开了。
这次是儿子。十六岁的张晨背着书包,看到父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回来了。
"他对林悦说。"嗯。"林悦应了一声,"饿了吧,我给你热菜。""不饿。
"张晨看向张宇,"有事跟你说,书房。"2.书房的门关上。"说吧。
"张晨坐在椅子上,像个审问犯人的法官。"晨晨,爸爸——""别叫我晨晨。
"张晨打断他,"我十六岁了。"张宇噎住。
眼前这个少年,跟记忆里那个五岁的孩子完全不同。高大,冷漠,陌生。
"你回来干什么?"张晨问。"看你们。
""看我们?"张晨冷笑,"十一年,你知道我妈怎么过的吗?""我——""你不知道。
"张晨站起来,"你只知道自己在美国奋斗,根本不知道家里什么样。
年补习班就三万,奶奶的药一年四万,爷爷去年住院十万,这些你知道吗?"张宇说不出话。
"都是我妈一个人扛的。
"张晨的眼眶红了,"她白天上班,晚上在网上做**翻译,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起。
十一年,她就这么过来的。""我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
"张晨擦掉眼泪,"因为她从来不跟你说。每次你打电话,她都说家里很好,不用担心。
你信了,继续在美国追你的梦。"张宇觉得喉咙被掐住了。
"三年前,我得了急性阑尾炎,半夜发高烧。
"张晨的声音在发抖,"她背着我跑了两公里到医院,因为打不到车。
医生说再晚半小时,我就没了。""什么?"张宇脸色惨白。
"手术后她在病床边守了三天三夜。
"张晨看着他,"你知道她那时候给你打电话说什么吗?"张宇摇头。
"她说,家里挺好的,晨晨学习进步了,你别担心。
"张晨哭了,"她怕你担心,怕影响你工作,什么都瞒着你。
"张宇的腿软了,跌坐在椅子上。"你知道我现在最恨谁吗?"张晨问。张宇不敢看他。
"我恨我自己。
"张晨说,"因为我五岁的时候,是我哭着求你别走,是我说长大了要去美国找你。
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不会去,我妈可能不用这么辛苦。
""不是你的错——""但也不全是你的错。
"张晨擦干眼泪,"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把这个家毁成这样的。
"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句话:"后天中午十二点,民政局。
我妈说,要跟你离婚。"3.张宇坐在书房,脑子一片空白。
离婚?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林悦,手指却停在半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年,他真的关心过她吗?每次打电话,都是他在说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压力,自己的委屈。
她说什么了?好像只是"嗯""好""我知道了"。他以为她没什么话说。
原来是她根本不想说。门外传来声音。是林悦和婆婆在说话。
"悦悦,你真要跟宇儿离婚?"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妈,我们之后再说这个。
""你们不能离,晨晨还小——""晨晨已经十六了。
"林悦的声音很轻,"他有权利选择跟谁过。""可是宇儿他——""妈。
"林悦打断她,"您知道他这次为什么回来吗?"老太太不说话了。"他在美国欠了六十万。
"林悦说,"公司倒闭,他是跑路回来的。"张宇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六十万?"老太太颤抖着,"怎么会——""创业失败,投资失误,还有一部分是堵伯。
?""你都知道?""去年十月,他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宇哥欠了钱,问我能不能帮忙。
"林悦笑了,"我那时候才知道,他不是什么成功的项目经理,就是个普通打工的。
"老太太瘫在沙发上。"后来我托人查了,查到更多。
"林悦的声音很平静,"他在美国有过一个女朋友,同居两年,去年分手了。
分手原因是那女的发现他在国内有老婆孩子。
""不可能——""支票,转账记录,照片,我都有。
"林悦说,"要不要给您看看?"老太太说不出话。
"所以妈,您说我们为什么要离婚?"林悦问,"是因为感情破裂吗?不是。
是因为从来就没有感情。""悦悦——""这十一年,我当他死了。
"林悦站起来,"现在他活着回来了,比他死了更麻烦。"张宇推开门。三个人对视。
"都听到了?"林悦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早说?"张宇的声音在发抖。
说你在外面有女人?说你欠债?说你堵伯?说了有用吗?""我可以解释——""不用解释。
"林悦拿起包,"后天中午十二点,民政局。我只说一次。
""如果我不去呢?""那我就起诉离婚。"林悦看着他,"你会输,因为证据都在我这。
而且起诉的话,财产分割就不是现在这个方案了。
""什么方案?""房子车子都给你,我一分不要。
"林悦说,"但你要把欠的六十万写进离婚协议,跟我没关系。
"张宇愣住:"你怎么知道是六十万?""你的债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林悦笑了,"他说如果你不还钱,就来找我。
我说我们要离婚了,他很生气,问我是不是故意的。""你——""对,我故意的。
,"我用了三个月时间查你的底,用了一个月时间见你的债主,用了一周时间准备离婚协议。
她打开门:"你以为你回来,是你自己决定的吗?"门关上,只剩下张宇和老太太面面相觑。
4.第二天早上,张宇去了医院。他要见自己的父亲。
老爷子在住院部,脑梗后遗症,半身不遂。"爸。"张宇走进病房。
老爷子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你来干什么?""看您。""看完了,走吧。
"老爷子转过头,"别让你妈看见,她高血压受不了**。
""爸,我——""你知道这些年你妈怎么过的吗?"老爷子打断他。张宇低下头。
"我脑梗那天,是你媳妇背我下楼的。
"老爷子的眼眶红了,"一个女人,背着我一百六十斤,从六楼背到一楼。"张宇握紧拳头。
"到了医院,医生说要交十万押金。"老爷子看着天花板,"你媳妇当场就把银行卡给了。
我问她哪来的钱,她说是这些年攒的。""我后来问了你妈,才知道她攒了多少年。
"老爷子转过头看着他,"你知道吗?她每个月除了必要开支,剩下的全存起来。
不买衣服,不化妆,连生病都舍不得去医院。"张宇的手在发抖。
"你妈说,有一年冬天,家里暖气坏了,物业要收三千块维修费。
"老爷子的声音哽咽了,"你媳妇没钱,就陪着晨晨在没暖气的家里过了一个冬天。
晨晨那年七岁,冻病了,发烧一个礼拜。""为什么不跟我说?"张宇吼出来。
"她不让说!"老爷子也吼了,"她说你在外面不容易,不能让你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