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虞秋的婚姻是场交易。她付钱,我当她已故初恋的替身,时限三年。三年里,
我学着那人的样子,用他惯用的香水,替他送她最厌的鸢尾。在我发烧39度时,
接到她电话:「现在过来,他常去的那家酒吧,学他喝一杯长岛冰茶。」我去了,
然后晕倒在酒吧门口。醒来时,她坐在病床前,眼圈通红,递给我一张新支票:「续约。」
我看着她手腕上那条和初恋一模一样的疤痕,笑了:「虞总,你入戏太深了。」我撕了支票,
准备走人了。她却砸了病房所有东西,声音发抖:「你敢走试试!」然后她拉住我,
头抵在我后背,哽咽着说:「别学他了……你能不能,就做你自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1我和虞秋的婚姻,就是一张纸。一张轻飘飘的协议,下面压着沉甸甸的支票。三年时间,
我卖给她。不是卖身,是卖我这张脸,卖我这副骨架。
卖我恰好长得像那个死在了她最好年纪里的心上人,周屿。今晚是第三年的最后一天。
窗外的雨下得像是天漏了。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挂钟的指针慢慢往十二点挪。
手机屏幕亮着,停在日历的界面。再过几个钟头,这张纸就到期了。我该走了。
空气里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根草味道。是周屿惯用的那款香水。三年来,我每天都喷,
现在闻着有点恶心。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虞秋走进来。
她身上带着屋外的湿气,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有点刺耳。她没看我,
直接把包扔在沙发上。「明天早上,你去把字签了。」她说的字,是离婚协议。我嗯了一声,
没多说。这三年,我们的话一直很少。她付钱,我表演,没什么可聊的。她脱掉外套,
里面是件真丝的衬衫,有点皱了。她走到酒柜那边,倒了杯威士忌,没加冰,一口喝了半杯。
然后她转过身,靠在酒柜上,终于看向我。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扫,
像在检查一件商品有没有损耗。「这三年,你做得不错。」我扯了下嘴角。「虞总付了钱,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她不喜欢我叫她虞总。
周屿从来都叫她秋秋。我试过一次,在她喝醉的时候。她看着我,
眼神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嘴里喊的却是周屿。从那以后,我还是叫她虞总。
她没再纠正。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东西。一个死了的人。她放下酒杯,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的雨。「他走的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我没接话。这种时候,我通常只是听着。
她是说给周屿听的,不是说我。窗玻璃上映出她的影子,瘦,且直。像棵冻僵了的竹子。
「我上周去看了他。」她说,声音很低,「墓前放了束新鲜的鸢尾,不知道是谁送的。」
我心里动了一下。那束鸢尾是我放的。昨天早上,我开车去的。我没告诉她,也没必要。
协议快到期了,这些戏,也该散了。她忽然转过身,看着我。「闻庭,你……」
她的话没说完,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了一下,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阳台的门没关严,我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嗯……我知道……」「别说了……」
「明天之后,就都结束了。」她挂了电话,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才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又是那个冷静的虞总。「不早了,休息吧。」她说,「明天早上九点,律师楼见。」
我点点头,起身往客房走。「闻庭。」她突然叫住我。我停下脚步,没回头。「你用的香水,
快没了。」她说,「我让人给你买了一瓶新的,放在浴室了。」我沉默了几秒。「用不上了,
虞总。明天之后。」她没说话。我听见她呼吸停了一瞬。然后是很轻的一声。「随你。」
我回到客房,关上门。房间很空,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装走。这三年,
我像个临时住户。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雨声越来越大,吵得人心烦。明天之后,
我就自由了。拿着虞秋给的钱,足够我下半辈子过得轻松。可心里某个地方,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只是习惯了这种日子,突然要改变,
有点不适应。对,只是不适应。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觉。2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把最后几件东西塞进箱子。客厅里静悄悄的,虞秋还没起。她通常起得很早,今天例外。
我坐在沙发上等。墙上的钟指向八点半。虞秋的卧室门还是关着。我给她发了条微信。
「虞总,我在律师楼等你。」没有回复。我又等了一会儿,起身拉着行李箱出门。走到门口,
我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这个房子。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后我关上门,没回头。
律师楼离住处不远。我到了之后,在前台等。九点过了,虞秋没来。九点半,还是没影子。
律师出来看了几次,脸色有点尴尬。「闻先生,虞总她……」「可能堵车。」我说。
律师点点头,又回去了。我拿出手机,给虞秋打电话。没人接。连着打了三个,都是忙音。
我心里有点奇怪。虞秋不是会迟到的人,尤其是今天这种事。又等了半小时,律师坐不住了。
「闻先生,要不您联系一下虞总?后面还有别的安排……」我站起身。「我回去看看。」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有点乱。虞秋是不是后悔了?不想离了?不可能。
这协议婚姻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也该走了。她没理由拖着。到了楼下,
我停好车,上楼。拿出钥匙开门——钥匙还没还她。门开了,屋里很暗。窗帘拉着,没开灯。
有股酒味。我走进客厅,看见虞秋坐在沙发上,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乱着,眼睛是红的。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点空。「你去哪儿了?」「律师楼。」我说,「虞总,我们在等你签字。
」她像是没听懂,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签字……对,签字。」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闻庭,你就这么急着走吗?」她靠得很近,
酒气扑在我脸上。我往后退了一步。「协议到期了,虞总。」「协议?」她重复着这个词,
像是听了个笑话,「对,协议。」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不是离婚协议。
是张新的支票。数额比之前更大。「续约。」她说,声音哑得厉害,「再续三年。」
我看着那张支票,没接。「虞总,你喝多了。」「我没喝多!」她突然提高声音,
把支票塞到我手里,「拿着!条件你开!」支票的纸张很凉,硌在掌心。我看着虞秋。
她眼圈很红,不是哭过,就是没睡好。手腕上有一道浅白色的疤,和周屿手上的一模一样。
那是他们当年一起出车祸留下的。她一直留着这道疤。像是个印记。我看着她手腕上那道疤,
突然觉得累。这三年,我学另一个人活着。学他走路,学他说话,学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我甚至开始讨厌他讨厌的东西,喜欢他喜欢的口味。我快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虞总。」我把支票放回茶几上,「戏该散了。」她盯着我,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不想干了。」我转身想去拿行李箱。她却突然冲过来,
抓住我的胳膊。「闻庭!你别给脸不要脸!」她的声音在抖,手指掐进我肉里。
「周屿已经死了!你学他都学不像!除了我,谁还会给你这么多钱!」话一出口,
她自己先愣住了。抓着我的手松了点力气。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的呼吸声。我看着她,
突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就是觉得可笑。「是啊,他死了。」我说,「所以我这个替身,
也该退休了。」我甩开她的手,去拉行李箱的拉杆。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发出噪音。
我往门口走。身后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我回头,看见虞秋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杯子,花瓶,烟灰缸。碎了一地。她站在碎片中间,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你敢走试试……」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带着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狠劲。「闻庭,
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会让你后悔。」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虞总,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她扯了下嘴角,像是在笑,但比哭还难看,「我会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我会让你拿到的每一分钱,都吐出来。」我看着她,没说话。我知道她做得到。
虞秋有这个能力。她向我走过来,一步一步,踩在碎片上。高跟鞋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走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离得太近,我能看见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还有她眼里的血丝。
她突然伸出手,不是打我,而是抓住了我的衣角。然后,她把头抵在我胸口。
这个动作太突然,我整个人僵在那里。我闻到她头发上的味道。还是那股香根草。
和我身上的一样。「闻庭……」她的声音闷在我衣服里,带着很重的鼻音。「别学他了……」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下去。然后我听见她哽咽着,
几乎是用气声说:「你能不能……就做你自己?」我站在原地,手垂在身体两侧。
不知道该推开她,还是该做什么。窗外,雨好像又开始下了。有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3虞秋那句话说完,整个屋子就只剩下雨声。还有她压得很低的抽气声。她额头抵着我胸口,
重量一点点压过来。我站着没动。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又放回去。「虞总。」我叫她。
她没应,抓着我衣角的手紧了紧。「你站好。」我说。她不动。我闻到更重的酒气。
昨晚她到底喝了多少。过了可能有一分钟,或者更久,她突然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看我,侧过脸,用手背蹭了下眼睛。再转回来时,脸上又没什么表情了。
只有眼角还有点红。「你走吧。」她说,声音哑,但平静,「支票你拿走,
算是……额外的补偿。」她转身,走回沙发那边,没再看我。背影挺得笔直。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还有那张支票。「律师那边……」我开口。「我会处理。」她打断我,
背对着我,「今天不行了。改天再签。」她顿了一下,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赖账。」
我没再说别的,拉着行李箱出门。关门的时候,我用余光瞥见她还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门咔哒一声锁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我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一层层跳上来。
心里那股闷劲更重了。电梯来了,我进去,按了一楼。手机震动,是律师发来的消息,
问情况。我回了一句:「改天。」律师没再多问。走出大楼,雨已经小了,变成毛毛细雨。
我没打伞,拉着箱子去开车。坐进驾驶室,没立刻发动。雨刷器刮着前挡风玻璃,一下,
又一下。我抬手,闻了闻袖子。还是那股香根草的味道。虞秋塞给我的那瓶新香水,
我留在客房的床头柜上了。后视镜里,我能看见大楼的出口。没有人出来。我发动车子,
开上路。车流缓慢,雨天的交通总是这样。我开着车,漫无目的。不想回我那个租的小公寓,
虽然已经空关三年,每月交着租金。也不知道现在去干什么。等红灯的时候,我看着窗外。
路边有对男女挤在一把伞下,男的把女的往怀里搂了搂。我移开视线。绿灯亮了。
后面的车按喇叭。我踩下油门。手机又响,这次是我妹。我接起来,用车载蓝牙。「哥!」
她的声音很大,带着笑,「你今天是不是解放了?晚上一起吃饭?我发工资了,请你吃好的!
」我嗯了一声。「哥?你听见了吗?」「听见了。」我说,「晚上再说,我开车。」「哦,
好!那你小心点!晚上联系!」她挂了电话。4我妹在念大学,不知道我和虞秋的具体情况。
只以为我找了个**差的工作,钱多,但忙。这三年,我给家里打了不少钱,
骗他们说是项目奖金。我爸妈是普通工人,高兴得不行,觉得我出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钱是怎么来的。车子开到了江边。我找了个地方停车,下来走走。江风很大,带着水汽,
吹在脸上又湿又冷。岸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钓鱼的,撑着大伞。我沿着步道慢慢走。
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咕噜咕噜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又震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是闻庭先生吗?」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声。「是。哪位?」「我是虞总的助理,
沈知。」她说,「虞总让我联系您。」我停下脚步。「什么事?」「虞总她……不太舒服。」
沈助理的声音有点犹豫,「她刚才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江风刮过,
我握着手机,手指有点僵。「严重吗?」「医生在检查。虞总醒了一下,让我打电话给您。」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她好像……有点迷糊,一直在找您。」我看着江面,
一艘货船慢吞吞地开过去。「闻先生?」沈助理试探地叫了一声。「哪家医院?」我问。
她说了医院名字和楼层。「我一会儿到。」挂了电话,我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身往回走。
行李箱的轮子声音更响了。5到医院病房门口,我看见沈助理站在外面。她看见我,
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闻先生,您来了。」她脸色不太好,眼下有黑眼圈。
「虞总怎么样?」我问。「检查完了,没什么大事。」沈助理压低声音,「急性胃炎,
加上低血糖,还有睡眠不足。医生说需要静养。」她看了一眼病房门,表情有点复杂。
「虞总她……情绪不太稳定。」我点点头,伸手去推门。「闻先生。」沈助理叫住我。
我回头。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您……好好跟她说。虞总她,
其实挺不容易的。」我没说话,推门进去。病房是单人间,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虞秋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脸色比平时更白,嘴唇没什么血色。
手背上打着点滴。我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没叫醒她。窗外的天阴着,
房间里光线很暗。我看着虞秋的脸。6三年了,我好像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她。
她长得好看,是那种有距离感的好看。眉毛细长,鼻梁很挺,下巴的线条有点锐利。
不说话的时候,总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周屿以前常说,她像一座雪山顶上的花。好看,
但难摘。周屿摘到了,然后又松了手。花掉下来,摔得不轻。我看着看着,发现她眼皮在动。
然后,她慢慢睁开眼。眼神有点空,看了我几秒,才聚焦。「你来了。」她说,声音很轻。
「嗯。」我应了一声,「感觉怎么样?」她没回答,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突然笑了,很淡的一个笑。「我好像总是让你看到我不太好的样子。」我没接话。
她试着想坐起来,有点吃力。我伸手扶了她一下,把枕头垫高。她的手很凉。「谢谢。」
她说,靠回枕头上,喘了口气。「医生说你得休息。」我说。「嗯。」她闭上眼,又睁开,
「沈助理跟你说了?」「说了个大概。」「我没事。」她说,「老毛病了。」她停顿了一下,
看向我放在墙角的行李箱。「你还是带着箱子来了。」「从家里出来,直接过来的。」我说。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护士进来换药,看了我一眼,没多说。换完药,护士走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掉。「闻庭。」虞秋突然开口。
我看向她。「我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她问,眼睛看着天花板。「哪句?」
她沉默了一下。「最后那句。」我想起她抓着我衣角,头抵在我胸口的样子。
还有那句带着哽咽的「你能不能就做你自己」。「记得。」我说。她转过头,看着我。
「那不是醉话。」我没说话。等她说下去。「这三年,我有时候会忘了你是闻庭。」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告诉自己,你是周屿派来的,替他陪着我。」
「但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是。」她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你比他高一点,
肩膀宽一点。你吃饭不喜欢放葱,他无葱不欢。你紧张的时候会摸耳朵,他喜欢咬指甲。」
我愣了一下。这些细节,我从来没注意过。她居然知道。「你看,我还是能分清的。」
她扯了下嘴角,像是个自嘲的笑,「我只是……不想分清。」「虞总。」我开口。
「别叫我虞总。」她打断我,「现在没有别人。」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没什么情绪,
就是有点累。「虞秋。」我改口,「协议已经到期了。」「我知道。」她说,
「支票是我冲动。你不愿意,就算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说:「离婚协议,等我出院就签。
不会耽误你。」她说完,闭上眼,像是累了。「你休息吧。」我站起身。她没睁眼,
嗯了一声。我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很轻。「闻庭,对不起。」
我动作停了一下,没回头,开门出去。沈助理还在外面,看见我,站起来。「闻先生,
您要走了?」「嗯。」我说,「她睡了。」沈助理点点头,欲言又止。「怎么了?」我问。
「闻先生,」她小声说,「虞总她……最近压力很大。公司那边有点问题,
几个股东不太安分。她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我没说话。这些事,虞秋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们之间,除了和周屿有关的话题,几乎不聊别的。「她不喜欢跟别人说这些。」
沈助理叹了口气,「什么都自己扛着。」我看向病房门。「你多照顾她。」沈助理看着我,
眼神有点复杂,最后还是点点头。「我会的。」我拉着行李箱,离开医院。走到停车场,
上车。没立刻开走。我拿出手机,给我妹发消息。「晚上有事,不吃了。」
她很快回了一串问号,又打电话过来。我没接。把手机关了静音,扔在副驾驶座上。
雨又开始下大了。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洗刷一遍。7我没回小公寓。
开车去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面馆。在大学城附近,便宜,量足。三年没来,老板居然还认识我。
「哟,小闻?好久没见你了!」老板是个胖胖的大叔,系着围裙,正在擦桌子。「嗯,出差。
」我含糊地说。「还是老样子?牛肉面,加辣加香菜?」我愣了一下。以前我确实这么吃。
但虞秋不喜欢香菜味,周屿也不喜欢。这三年,我几乎没碰过香菜。「嗯。」我点头,
「老样子。」「好嘞!找个地方坐,马上好!」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店里有几个学生,
吵吵闹闹的。面很快上来,一大碗,飘着红油,铺满了香菜。我吃了一口。辣味冲上来,
有点呛鼻子。味道没变。但我吃着,觉得陌生。好像这碗面,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吃了半碗,吃不下了。付钱的时候,老板问我:「味道不对?」「没有。」我说,「挺好的,
可能饿过劲了。」老板笑笑,「下次再来!」我走出面馆,雨停了,地上湿漉漉的。
空气里有股土腥味。我沿着街走,没什么目的。路过一家奶茶店,
看见一个小姑娘拉着男朋友的手,非要喝全糖的奶茶。男的笑着揉她头发,说胖了我也喜欢。
我移开视线。走到一个街心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旁边有个老头在喂鸽子。鸽子咕咕地叫,
围着老头转。我拿出手机,开机。一堆我妹的未读消息和电话。还有一条银行短信,
提示有一笔大额转账。是虞秋之前给我的尾款。协议里约定的数目,一分不少。
我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虞秋的号码。手指停在拨号键上,
没按下去。我该说什么?问她好点没有?还是催她签协议?好像都不对。最后我锁了屏,
把手机放回口袋。鸽子扑棱棱飞起来,落在不远处。老头喂完食,提着布袋子走了。
8公园里就剩我一个人。天快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黄色的光,照着湿漉漉的地面。
我觉得有点冷。拉起外套领子。这三年,我好像习惯了那种恒温恒湿的环境。虞秋怕冷,
家里暖气总是开得很足。现在坐在公园里,风吹过来,骨头缝里都透着凉。坐了一会儿,
我起身,往回走。去停车场拿车。开车回我那个小公寓。公寓在三环外,老小区,没电梯。
我提着箱子上到五楼,开门。一股灰尘味。三年没住人,家具上都盖着布。
我掀开沙发上的布,坐下。灰尘在空气里飘。有点呛。我起身,开窗通风。然后开始打扫。
忙活到快半夜,才勉强能住人。洗了个澡,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床板有点硬,
翻身吱呀响。虞秋家的床是定制的,据说是按周屿喜欢的软硬度做的。我睡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