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张桂芬的哭骂声和顾长生的咒骂声混成一片。
林晚秋充耳不闻。
她坐在梳妆台前。
这是她唯一的嫁妆,还是她亲亲手打的。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蜡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那股不屈的狠劲,却让这张脸变得不平等。
她知道,顾长生不敢离婚。
这个年代,逼死新婚女人的名声,他背不起。
他更让她不敢死。
所以,分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的咒骂声就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顾长生紧张着怒火的拍门声。
“林晚秋!你出来!分家!依你!分家!”
林晚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打开门。
顾长生和张桂芬站在门口,脸色比锅底还黑。
“分家可以。”顾长生咬牙切齿,“但你别想带走顾家一针一线!”
“当然。”林晚秋淡淡道。
“还有!”张桂芬跳了出来,“你砸了我的缸,得赔!还有你的嫁妆,那台缝纫机!既然分家了,那就是我们顾家的了!你休想带走!”
林晚秋看向那台香草的“蝴蝶牌”缝纫机。
这是她重生回来,逆天改命的最大依仗!
上辈子,她就是靠着这台缝纫机,没日没夜地给顾家人做衣服,给顾长生的弟妹赚学费。
最后,这台缝纫机被顾长生拿去了外面的女人。
这辈子,谁也别想碰她的缝纫机!
“张桂芬。”林晚秋看着她,“你是不是忘记了,这台缝纫机,是我爸妈给我买的嫁妆。”
“嫁妆怎么了?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
“好啊。”林晚秋突然笑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村长。我询问村长,有没有儿媳妇刚过门,婆家就要霸占嫁妆的道理。”
“我再问,是不是顾家穷疯了,连个缸都赔不起,要抢儿媳妇的缝纫机去换钱。”
“你!”张桂芬气得发抖。
“顾长生。”林晚秋看向他,“你是男人,你说。这缝纫机,我不能带走?”
顾长生脸色铁青。
他当然想要这台缝纫机。
这年头,一台缝纫机顶得上半个家当了。
但林晚秋这个疯子,什么都敢往外说。
如果真闹到村长那里,他顾家的脸就丢尽了。
“让她带走!”顾长生从牙缝里交叉几个字。
“长生!”张桂芬不甘心。
“闭嘴!”顾长生吼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张桂芬不敢说话了。
“好。”林晚秋点头,“既然分家,那就分个彻底。”
“顾家三间大瓦房,我也不要。我要后面那间堆柴火的小杂物房。”
顾长生一愣。
那间杂物房,又小又破,冬不保暖夏不挡雨。
她竟然主动要那个?
“粮食,我也不顾你们的。我自己也想办法。”
“钱,我更不要。”
“我只要我的嫁妆,和那间杂物房。从此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顾长生和张桂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有了贪婪。
不要房,不要粮,不要钱。
这简直就是净身出户!
这个林晚秋,真是疯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张桂芬生怕她反悔,重新答应。
“空口无凭,立字据。”林晚秋道。
顾长生黑着脸,去拿了纸笔。
“我林晚秋,自主与顾长生分家。除嫁妆外,顾家一切财产均与我无关。往后生活,各不相干。”
林晚秋写完,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顾长生也黑着脸按了手印。
“字据我收着。”林晚秋把纸叠好,揣进兜里。
她转职,开始搬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一个木箱,一张被褥。
最后,是那台缝纫机。
当她推着缝纫机走出新房大门时,顾长生突然开口了。
“林晚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晚秋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你一个人搬过去,怎么生活?”
“你一个女人,没有吃的,没有住的,你撑得过三天吗?”
顾长生的语气里,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到了烦恼。
他本以为林晚秋正在耍手段。
可现在,她真的签了字据,真的搬走了那个鬼都不能的杂物房。
她就这样……不想和他了?
林晚秋笑了。
“顾长生,你在关心我吗?”
顾长生被她说中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死在顾家,晦气!”
“放心。”
林晚秋到底看他,眼神里满是嘲讽。
“我不但不会死。”
“我还会活得比你们所有人都好。”
“倒是你,顾长生。”
她上下打量着他,“没了我的侍候,不知道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俊后生’,能撑几天?”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铁青的脸色,推着缝纫机,走向了那个破败的杂物房。
顾长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绝绝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觉得自己想要做出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