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特殊体质凌晨三点,仁和医院地下二层,解剖室。惨白的灯光冰冷的倾泻下来,
将不锈钢操作台照得反射出森然的幽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
却依旧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福尔马林和死亡本身的冰冷气息。
苏暖躺在操作台正中央,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皮质束缚带牢牢固定着。
她浑身上下连内衣都没有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色无菌病号服,
布料下凹凸有致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在微微发抖。头顶是无影灯,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
只能偏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沈肆。她的丈夫,也是即将对她动手的人。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色医生工作服,身形挺拔,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眼眸狭长而冷静,正低着头,
慢条斯理地用消毒棉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泛着金属冷光的手术刀。那动作优雅、专注,
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沈肆……”苏暖的声音干涩发颤,双眼含泪,
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祈求,“不要……求求你……”沈肆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
抬起眼皮看她。灯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冰冷的光点,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暖暖,
别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甚至带着点惯常的、哄慰似的温柔,
但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只是抽你的一根肋骨而已,不会很疼的。”他俯下身,
冰凉的指尖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情人。“你知道的,
晚晚等不了太久了。”他提到那个名字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珍视与焦灼,
“只有你的“生机骨”,才能做她的药引子,稳住她的魂魄。”林晚晚。
沈肆心里的的白月光,三年前因为一场诡异的重病陷入植物人状态,身体机能完好,
魂魄却日渐消散。而苏暖,这个被他偶然发现的、命格特殊至阴至柔的女人,
成了他眼中唯一能救林晚晚的“药引”。“我……我可以给她捐血,捐骨髓……什么都行,
为什么一定要……”苏暖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束缚带勒进皮肉里,带来更深的绝望。
沈肆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空旷寂静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残忍。
他用手术刀的刀背,如同情人爱抚般,轻轻蹭过苏暖苍白颤抖的脸颊。“因为,”他看着她,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你永远,比不上她一根头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神一凛,
所有的伪装的温柔顷刻褪去,只剩下手术刀般的锐利和冰冷的眼神。
苏暖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感觉到胸口猛地一凉,病号服被沈肆猛的一下扯开,
露出雪白的肌肤。紧接着,是皮肤、肌肉被层层割开的剧痛!那痛楚尖锐到极致,
让她眼前瞬间一黑,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扭动,
却被束缚带死死禁锢。没有麻醉。他根本就没打算给她用麻醉。沈肆的手稳得可怕,
精准地避开主要血管,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冰冷的器械在她体内探索、触碰,最终,
固定住了那根位于心口下方的、据说蕴藏着她特殊生机的肋骨。“啊……!
”凄厉的惨叫终于冲破了喉咙,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被反弹回来,
显得更加绝望和无助。沈肆置若罔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用力一剜一掰!咔嚓。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头断声。苏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扩散,
身体所有的挣扎和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某种重要的东西,
被硬生生地剥离了出去。沈肆将那根还带着温热血迹和些许碎肉的肋骨取出,
放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铺着黑色丝绒的玉质托盘里。那骨头似乎与常人略有不同,
在惨白的灯光下,隐隐泛着一层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晕。
他看也没看几乎痛晕过去的苏暖,只是仔细端详着那根骨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随即用特制的药水小心冲洗,然后用一块绣着诡异符文的黑布将其包裹起来。“处理一下。
”他对着旁边的空气冷淡地吩咐了一句。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模糊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沉默地开始给苏暖胸前的恐怖伤口进行粗糙的止血和包扎。动作机械,没有丝毫温度。
沈肆则拿着那包裹好的“生机骨”,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解剖室。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
也彻底隔绝了苏暖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息。操作台上,苏暖像一块被废弃的破布,
躺在自己身上流出的已变凉的血泊里。胸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剥夺着她的意识。
视野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周涌来。沈肆最后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前,反复回响在空荡荡的脑海里。……你永远,
比不上她一根头发……第二章炉火焚身苏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但她没有。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里。
四壁是粗糙的水泥墙,头顶只有一盏瓦数极低、昏黄不明的灯泡。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
散发着霉味。胸口的伤被简单地处理过,依旧疼得钻心刺骨,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这里不是医院,更像是一处不为人知的囚牢。
门偶尔会被打开,那个面容模糊的黑衣男人会沉默地送来勉强果腹的食物和清水,
以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伤药。他从不与苏暖交流,无论她如何哀求、质问,
都得不到任何回应。日子在绝望和疼痛中变得模糊不清。苏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三天?
五天?或许更久。她的伤口在缓慢地愈合,
但生命力却仿佛随着那根被取走的肋骨一起流失了。她变得异常畏寒怕冷,
即使在相对密闭的房间里,也常常冷得牙齿打颤,手脚冰凉。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
有时是初见沈肆时,他穿着白大褂,在金黄的银杏树下对她微笑,阳光在他身上跳跃,
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有时是那场仓促而简单的婚礼,他给她戴上戒指,唇边带着笑,
眼底却是一片她看不懂的深沉。更多的时候,是解剖室里那刺眼的白光,冰冷的手术台,
还有沈肆握着手术刀,毫不留情剖开她胸膛的画面……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浑身冷汗,
胸口闷痛,仿佛那场酷刑从未结束。直到有一天,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不是黑衣男人,
而是沈肆。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
外面罩着那件象征着他职业和身份的医生工作服,金丝眼镜仍如以往般擦得一尘不染,
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苏暖蜷缩在床角,看到他,
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沈肆的目光在她苍白消瘦、如同惊弓之鸟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落在她依旧缠着厚厚绷带的胸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恢复得比预想的慢。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听不出是关心还是不满。苏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沈肆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径直走到床边,
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小半瓶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隐隐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略带腥甜的气息。“把这个喝了。”他将玻璃瓶递到她面前,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什么?”苏暖声音沙哑地问,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能让你“完整”一点的东西。”沈肆的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晚晚的魂魄需要更稳固的“锚”。而你的心头血,是最好的粘合剂。”心头血!
苏暖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抽走一根骨头已经让她去了半条命,取心头血?
那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不……我不喝!沈肆!你杀了我吧!直接杀了我!
”她崩溃地尖叫起来,挥手想要打掉那个玻璃瓶。沈肆轻易地避开了她无力的挣扎,
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失去耐心,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由不得你选择,
苏暖。”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晚晚。
”玻璃瓶冰凉的边缘抵住了她的嘴唇,
那暗红色的、属于林晚晚的、混合了不知名药物的血液,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强行灌入了她的喉咙。苏暖剧烈地挣扎着,呛咳着,但大部分液体还是被迫咽了下去。
那东西入口冰凉,滑入胃里后,却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眼前阵阵发黑。沈肆松开手,看着她趴在床边痛苦干呕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拿出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刚才碰过她的手指。“准备一下,今晚去归墟。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归墟……苏暖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模糊间,
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知道,沈肆口中的“准备”,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所谓的“准备”,
就是被注射了大量强效的镇静剂。当苏暖再次被强烈的颠簸感晃醒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疾驰的黑色轿车的后座上,手脚依旧被束缚着。开车的,
是那个沉默的黑衣男人。车窗玻璃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只能感觉到车辆似乎在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行驶,周围的灯光越来越稀疏,
最终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黑衣男人拉开车门,
将她粗暴地拖了出来。夜风凛冽,
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焚烧残留物和某种腐败气息的怪味,呛得苏暖一阵咳嗽。
她勉强站稳,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废墟。
借着稀疏的星光和远处城市边缘映来的微弱光污染,
她辨认出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火葬场。几栋低矮的、破败的建筑匍匐在黑暗中,
如同蛰伏的巨兽。其中一栋最高的建筑,烟囱耸立,在夜色中勾勒出狰狞的剪影。
“归墟火葬场”几个残缺不全的锈蚀大字,歪歪扭扭地挂在大门旁。这里就是“归墟”?
沈肆已经站在前方不远处,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手里捧着一个造型古朴诡异的黑色陶罐,罐身似乎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他看到苏暖,
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黑衣男人将她带过去。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
走向那栋有着高大烟囱的主建筑。推开锈迹斑斑、发出刺耳嘎吱声的铁门,
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大厅,
地面和墙壁都覆盖着厚厚的黑灰。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工业锅炉般的焚化炉。
炉膛口黑洞洞地敞开着,里面深不见底,
散发出残留的、令人心悸的高温热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终结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火葬炉?苏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冰冷的恐惧瞬间贯穿了全身。
“不……不要!沈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她开始拼命地挣扎,嘶吼,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错了!我不该爱上你!我不该嫁给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沈肆对她的哭求充耳不闻。他走到焚化炉旁,
将那个黑色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炉口旁边的一个石台上。然后,他转过身,
看向被黑衣男人死死制住的苏暖。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
一半被从炉口溢出的微弱红光映照着,显得异常诡异和冷漠。“暖暖,”他开口,
声音在空旷的焚化间里产生回响,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平静。“别怪我。
”他朝黑衣男人使了个眼色。黑衣男人会意,拖着拼命挣扎、哭喊得声嘶力竭的苏暖,
一步步走向那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炉膛口。越来越近。
苏暖甚至能感觉到炉口残留的高温炙烤着她的皮肤,
能闻到那里面传来的、属于无数逝者的、令人绝望的味道。“沈肆!我恨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诅咒你们……”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然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黑衣男人猛地一推。失重感传来。
视野被一片粘稠的、灼热的黑暗彻底吞噬。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
她似乎听到了沈肆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像是在对她做最后的告别,
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性的宣告:“你的骨灰,会成为唤醒晚晚的最后一道药引。”轰——!
炉膛深处,似乎有烈焰猛地腾起。第三章游魂惊变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然后是……轻。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感,仿佛挣脱了所有沉重的枷锁。苏暖“睁开”了眼,
如果灵魂有眼睛的话。她发现自己漂浮在焚化间的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
那个黑衣男人正用力推动一个控制杆,沉重的炉门在她“眼前”缓缓合拢,
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彻底隔绝了炉膛内的景象。然后,他按下了某个按钮。
低沉的轰鸣声从炉子内部传来,伴随着隐约的、气流喷射的嘶响。沈肆站在那个石台旁,
背对着焚化炉,低头凝视着那个黑色陶罐,手指轻轻抚摸着罐身上的符文,
侧脸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显得专注而……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他甚至在微笑。
苏暖看着这一切。没有想象中的滔天怒火,没有撕心裂肺的悲痛。灵魂状态的地,
情绪仿佛被剥离了,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她看着沈肆在那里站了许久,
直到焚化炉的轰鸣声渐渐停歇。她看着黑衣男人再次操作,打开炉门,用特制的工具,
将炉膛内那些尚带着高温的、灰白色的骨灰,小心翼翼地、一点不剩地扫出来,
装入另一个准备好的白玉坛子里。骨灰还很烫,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热气。
沈肆接过那个白玉坛子,捧在手里,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他打开那个黑色陶罐,
将里面一些早已准备好的、暗红色的、像是凝固血液混合着古怪材料的块状物,
与刚刚出炉的、尚带余温的骨灰,仔细地、均匀地混合在一起。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做完这一切,他将混合好的骨灰重新封装好,抱着那个白玉坛子,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归墟火葬场。黑衣男人沉默地清理着现场,抹去所有痕迹,
随后也消失在夜色中。焚化间里,重归死寂。只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味,
以及焚化炉残留的余温,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苏暖的魂魄,
轻飘飘地落在了依旧滚烫的焚化炉边缘。她坐了下来,
晃动着那双已经不存在实体的、呈现出一种焦黑扭曲形态的“脚踝”,
低头看着下方那个曾经吞噬了她血肉之躯的炉口。一种本能的牵引力,
让她无法离开这里太远。这里是她生命终结的地方,似乎也成了她魂魄临时的居所。
时间对于魂魄来说,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一年?或者只是短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