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那一刻，陆言正在给苏晚炖汤。骨瓷的汤盅在灶上煨着，满室馨香。
他以为是苏晚发来的消息，说她快到家了。可点开屏幕，发信人却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顾淮。苏晚的白月光，她藏在心底七年的名字。信息很短，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你的汤，该换个人炖了。】陆言的手指僵住，点开了那张图片。一张B超孕检单。
就那么刺眼地躺在屏幕上。上面的名字，是苏晚。孕周，六周加。陆言的脑子嗡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1六周。陆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一个半月前，
苏晚说要去邻市出差，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学术交流会。而顾淮，就在那个城市。
他当时心底不是没有过一丝疑虑，可他选择了相信苏晚。他们结婚三年，他一直相信，
他能用自己的爱，慢慢捂热她那颗曾经属于别人的心。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甚至能想象到顾淮发来这张图片时，
那副得意又轻蔑的嘴脸。是在炫耀吗？还是在宣判他的死刑？陆言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
映出他自己那张麻木的脸。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关掉了灶上的火。
那锅他精心炖了三个小时的汤，还冒着滚滚热气。曾几何时，苏晚最喜欢喝他炖的汤。她说，
陆言，你炖的汤有家的味道。家？陆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冷。他们的家，从一开始，
就是建立在谎言和沙土上的危楼。他走进卧室，拉开衣柜。属于他的衣服并不多，寥寥几件，
整齐地挂在角落。而另一边，是苏晚琳琅满目的裙子和套装，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空间。
就像他们的婚姻。他永远是那个卑微的、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他拿出一个行李箱，
沉默地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去。动作不疾不徐，甚至有些过分的冷静。痛到极致，
原来是麻木。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丝绒盒子。是他当年求婚时用的戒指，
苏晚说不喜欢戴，他就一直收着。盒子的下面，压着一张照片。是他们刚领证时拍的，
照片上的苏晚微微笑着，眉眼却看不出多少喜悦，眼神飘向了镜头之外的某个地方。而他，
则满眼都是她，笑得像个傻子。陆言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他拿起照片，
连同那个丝绒盒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最后，他从书房的抽屉里，
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份离婚协议书。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也不是没有过幻想。
这份协议，他早就拟好了，藏在最深的抽屉里，当做一个永远不想动用的底牌。
他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这份协议就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他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陆言。字迹冷静，没有一丝颤抖。
他把协议书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就压在苏晚最喜欢的那本诗集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拉着行李箱，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出了这个他曾以为是“家”的地方。
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轻响。也隔绝了他所有的爱与恨。走出小区，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陆言掏出手机，找到苏晚的号码。他盯着“晚晚”那两个字看了几秒，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确认删除？是。干脆利落。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晚晚了。
2.陆言找了一家离家最远的酒店住下。他拔掉了原来的手机卡，扔进马桶，按下了冲水键。
看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在漩涡中消失，他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像一个溺水的人，
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浮上了水面。虽然四周依旧是冰冷的海水，但至少，他可以呼吸了。
他办了一张新的手机卡，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发小周宇，另一个是他的母亲。
做完这一切，他把自己扔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眼泪。就像一台被耗尽了所有电量的机器，
连做出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房间里完全暗下来，
他才感觉到一丝饥饿。他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务。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一个坐在黑暗中的男人，身影孤寂得像一座雕塑。陆言没什么胃口，
只是机械地把食物塞进嘴里。手机在旁边亮了一下。是周宇发来的信息。【兄弟，你玩真的？
苏晚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问我你到底在哪。】陆.言看着那条信息，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回了两个字。【别说。】周宇很快又回了过来。【不是，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昨天苏晚还跟我说，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惊喜？陆言冷笑一声。是啊，
顾淮已经替她把这个“惊喜”送到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他没有再回复周宇。他不想解释，
也不想倾诉。有些伤口，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舔舐。他关掉手机，拉上窗帘，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这一觉，他睡得昏天暗地。没有梦，什么都没有。再次醒来，
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他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周宇焦急的声音。“陆言！你总算开机了！你用的什么破新号，
我打了好几遍才打通！”“有事？”陆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事？天大的事！
”周宇的语气听起来快要抓狂了，“苏晚疯了！她找不到你，现在满世界地找你！
她刚刚又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哭哑了，问我是不是我把你藏起来了！”哭？
陆言觉得有些可笑。那个在他面前永远冷静自持，连撒娇都吝啬的苏晚，会哭？演给谁看呢？
“你别管她。”陆言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怎么能不管！
她说她找遍了我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快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周宇顿了顿，
语气变得有些犹豫，“而且……她还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什么？
”“她说……她说那张孕检单是假的，是顾淮P图陷害她的。”陆言沉默了。
又是这种可笑的借口。把他当成三岁小孩一样哄骗。“陆言，你听见没？
她说……”“让她去找顾淮。”陆含冷冷地打断他，“孩子是他的，他该负责。”说完，
他就想挂掉电话。“等等！”周宇急忙喊住他，“她还说了一句……她说，孩子不是顾淮的。
”陆言的心猛地一缩。电话那头，周宇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说……孩子是你的。
”3.孩子是你的。这四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了陆言早已麻木的心脏。
激起一阵荒谬的刺痛。他的？怎么可能是他的？陆言的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日期。六周。
往前推算，正好是他陪苏晚回她老家参加同学婚礼的那几天。那晚，他们都喝了点酒。
气氛很好，月色也很美。苏晚难得地主动抱住了他。那是他们婚后，他感觉离她最近的一次。
可……就算时间对得上，又能说明什么？谁知道她在去见同学之前，或者之后，又见了谁？
陆言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淮那张挑衅的脸。还有那句“你的汤，该换个人炖了”。
一句又一句，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盘旋。不。不可能。这一定是苏晚为了让他回心转意，
编造出的又一个谎言。她总是这样。总是有办法让他心软，让他动摇。“陆言？你还在听吗？
”周宇的声音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在。”陆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怎么想？万一……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周宇小心翼翼地问。“没有万一。
”陆言斩钉截铁地说，“周宇，别再跟我提她。我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
”“可是……”“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
”陆言的语气不容置喙。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周宇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你自己……保重。”挂掉电话，陆言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苏晚说孩子是他的。这个念头，
像一颗被埋进土里的种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芽。他努力地想把它拔除，
却发现它已经悄悄地扎下了根。不。他不能再被她欺骗了。一次又一次，他已经受够了。
为了让自己彻底清醒，陆言打开了手机，点开了一个他很久没有看过的社交软件。
他直接搜索了顾淮的名字。顾淮的账号是公开的，最新一条动态，就在一个小时前。
那是一张照片。黄昏下的海边，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背对着镜头，站在夕阳里。
身形纤细，长发飘飘。是苏晚。陆言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们大学时，
苏晚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照片的配文是：【绕了一圈，幸好还是你。
】轰——陆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了。所有的动摇，所有的怀疑，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刹那，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无边的嘲讽。骗子。
他们都是骗子！一个发着假的孕检单，一个说着假的解释。联合起来，把他当成一个傻子，
玩弄于股掌之间。陆言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想哭，却没有眼泪。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
来电显示是“妈”。陆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母亲压抑着怒气的质问。“陆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
就赶紧给我滚回来！”陆言沉默着，听着母亲的咆哮。“苏晚都找到家里来了！你知不知道！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脸白的跟纸一样，风一吹就要倒了！”“她说你不要她了，
电话也打不通，她快急疯了！”“你这个混小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玩失踪？
你把人家一个女孩子扔下，你算什么男人！”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
扎在他的心上。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妈。”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您让她走吧。”“你……你说什么？”母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让她走。
”陆.言重复了一遍，“我跟她，已经完了。”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许久，
母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陆言闭上眼，
将顾淮发来的那张孕检单，转发给了自己的母亲。然后，他听到电话那头，
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死一样的沉默。他知道，母亲什么都明白了。
“陆言……”“妈，我累了。”他轻声说，“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就这样吧。
”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世界终于清静了。他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沉睡时，床头的座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陆言烦躁地抓起话筒。“哪位？”“先生您好，
这里是前台。”一个礼貌的女声传来，“楼下有位苏女士找您，她说她是您的妻子。
”陆言的瞳孔，骤然收缩。4.苏晚。她找到这里来了。怎么可能？
他选的是全城最偏僻的酒店，用了假身份登记，她是怎么找到的？陆言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先生？您在听吗？”前台的声音再次传来。“……让她上来。
”陆言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挂掉电话，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朝楼下看去。酒店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身职业套装，头发却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憔悴和慌乱。
她正焦急地仰着头，一栋一栋地看着酒店的窗户，似乎想从无数个格子里，找到他的那一个。
陆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尖锐而清晰的疼。他迅速拉上窗帘，
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不能见她。他不能见她。他怕自己只要一看到她的脸，
听到她的声音，所有的决心和防备都会瞬间崩塌。他会再次变回那个可悲又可笑的傻子。
门**响了。一声，又一声。固执而急切。陆言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陆言！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是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得厉害。“你开门好不好？
我们谈谈！”“陆言！”“我求你了……”她的声音从哀求，变成了哽咽，
最后是压抑的哭泣。一声声，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陆言的心脏。他死死地咬着牙，
逼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张孕检单，和顾淮发的那张照片。
一遍又一遍。用那些冰冷的证据，来对抗门口那令人心碎的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的声音终于停了。世界恢复了寂静。她走了吗？陆言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他捂住脸，感觉眼眶一阵阵发热。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小言，
你没事吧？苏晚给你打电话了吗？她刚刚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她。”“……我没事。
”陆言的声音嘶哑。“你这个孩子……”母亲叹了口气，“我把那张照片给她看了。
”陆言的身体一僵。“她怎么说？”“她……她什么都没说，就一直哭，一直说不是那样的。
”母亲的语气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她说她一定要找到你，跟你解释清楚。”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陆.言冷笑。“妈，您别管了。”“我怎么能不管！
她现在就在我们家楼下，不肯走，说要等你回来。”“那就让她等。”“陆言！
”母亲的声音严厉起来，“你不能这么对她！不管怎么说，
她现在还怀着……”母亲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陆言知道她想说什么。怀着孕。是啊，
她怀着孕。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却跑到他家门口，演一出苦情戏。何其讽刺。“妈，
我挂了。”陆言不想再听下去。他挂了电话，关了机。他需要离开这里。这个城市，
他待不下去了。他迅速地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戴上帽子和口罩，压低了帽檐。
他从酒店的员工通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到酒店后门，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火车站。
”车子启动，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河。陆言回头看了一眼。酒店门口，
苏晚的身影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望夫石。他的心，再次被刺痛。他猛地转回头，
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一切都结束了。出租车在火车站停下。陆言买了一张最近的，
去往南方的票。一个他从未去过的，陌生的城市。他想，到了那里，
一切就都可以重新开始了。坐在候车大厅里，周围是嘈杂的人声。陆言却觉得无比的安静。
他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在他准备检票上车时，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本不想接，但那**却像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
他烦躁地划开接听。“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是顾淮。“陆言，
**是个懦夫！”5.顾淮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穿透电流，
直直地扎进陆言的耳朵里。“躲起来算什么本事？你以为你走了，晚晚就会忘了你？
”陆言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我告诉你，你错了！
她现在为了找你，跟疯了一样！她甚至不惜跪下来求我，让我动用关系帮你定位！
”顾淮的声音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她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一个只会逃避的废物！
”跪下来求他？陆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高傲如苏晚，竟然会为了找他，去求她最看不起的顾淮。
她到底想干什么？“陆言，你听着。”顾淮的语气突然一转，带上了一丝阴冷的得意，
“你不是想离婚吗？好啊，我成全你。但是，你必须亲自跟晚晚说清楚。当着我的面，
告诉她，你不要她了。”“你做梦。”陆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做梦。
”顾淮轻笑一声，“我的人，已经在火车站找到你了。你现在要么乖乖过来，要么，
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苏晚怀了孕，却被你这个丈夫无情抛弃。”威胁。**裸的威胁。
陆言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他环顾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西装，
神色不善的男人，正朝他这边走来。他无路可逃。“好。”陆言闭上眼，再睁开时，
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在哪里见？”“城西的废弃工厂，我把地址发给你。
”顾淮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记住，一个人来。”挂掉电话，
陆言收到了一条地址信息。他删掉信息，走出火车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车子一路向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