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站在礼堂的台阶上，毕业证书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六月的阳光把校服衬衫晒得发烫，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她低头拆开那封没有邮戳的信，纸张在指尖沙沙作响。
"下午3点17分，不要经过校门口的十字路口——""喂！发什么呆呢？
"陈敏突然从背后拍她肩膀，冰镇养乐多贴上她后颈。吴悠手一抖，信纸被撕成两半。
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塑料瓶砸在地上的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睁开眼时，
教室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她流泪。同桌的圆珠笔正在她课本上画乌龟，"开学第一天就睡觉？
"陈敏的短发比记忆中短得多，耳后别着崭新的草莓发卡。
吴悠猛地抓住她手腕："今天是几号？""你睡傻啦？"陈敏把课程表拍在她面前，
高一（7）班的字迹下面，9月1日的日期清晰得刺眼。吴悠的指甲掐进掌心，
疼痛真实得可怕。她颤抖着翻开课桌，一盒养乐多静静躺在最里面，
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这谁的？"她的声音变了调。前桌的周予安转过头，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探究："新生福利，学生会的都放了。"他校服袖口别着班长徽章，
和毕业典礼上别着的那枚一模一样。下课铃响时吴悠冲进了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
镜子里十六岁的脸苍白得像个鬼。
她摸到裤袋里被汗浸湿的纸片——那封被撕破的信居然跟着回来了，
边缘还留着毕业典礼时沾上的桂花香。"同学你没事吧？"隔间里走出个扎马尾的女生。
吴悠慌忙把纸片塞回去，撞翻了保洁阿姨的水桶。
走廊上传来教导主任的吼声："高一七班吴悠！开学第一天就逃课？"回到座位时，
陈敏正用紫色荧光笔涂鸦。"给你画个护身符。"她笑嘻嘻地把便签贴过来，
上面歪歪扭扭的卡通太阳闪着刺眼的紫光。吴悠突然想起毕业纪念册上那行字，
胃部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下午社团招新，去天文社吗？"周予安递来宣传单，
纸页擦过她手背时带着静电的刺痛。吴悠盯着他袖口露出的手表，分针正指向3点15分。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她跳起来撞翻了课桌，养乐多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怎么了？"陈敏弯腰去捡，突然"咦"了一声。吴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瓶底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刻痕，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颗微缩的星星。吴悠盯着那颗星星刻痕，
喉咙发紧。"这瓶子......"她声音抖得厉害，"是每天都有吗？
"陈敏歪着头看她："你中暑了？这玩意儿不是学生会发的嘛。"她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上周五那瓶是我放的，你猜我在小卖部看见谁在买养乐多？
"前桌的周予安突然咳嗽了一声。吴悠注意到他耳尖红了，修长的手指把物理书翻得哗哗响。
"天文社招新三点半开始。"他头也不回地递来一张表格，钢笔字迹力透纸背。
吴悠看着表格上"周予安"三个字，
第三次循环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上次她就是在天文社表白失败的。下课铃响时，
陈敏拽着她往音乐楼跑："快看！"透过琴房玻璃，周予安正在弹《梦中的婚礼》，
阳光给他侧脸镀了层金边。吴悠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他每天这个点都来练琴。
"陈敏挤眉弄眼，"要不要我帮你创造机会？"没等回答，她突然大喊："班长！吴悠找你！
"琴声戛然而止。周予安推门出来时，吴悠闻到他袖口淡淡的松木香。"有事？
"他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得像潭水。"我......"吴悠攥紧裙角，
第六次循环的记忆和眼前重叠。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放学能单独谈谈吗？
"周予安明显僵了一下。他低头看表的动作让吴悠注意到，
表盘背面刻着"SYA"——和毕业典礼上那枚徽章一模一样。"五点半，琴房。
"他转身时，吴悠看见他后颈有颗痣，位置和三年后分毫不差。放学后的音乐楼安静得可怕。
吴悠数着台阶走到三楼，听见琴房里传来争吵声。"观测误差不能超过0.3秒！
"周予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昨天又没校准仪器？"门缝里，
吴悠看见他正在训斥天文社的学弟。男生低着头，周予安突然抓起调音器砸在墙上，
碎片擦过男生脸颊。"滚出去。"他扯松领带的样子陌生得可怕。等学弟跑远，
周予安从琴凳下取出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时间。吴悠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本子她见过——在第六次循环的毕业典礼上，周予安就是用这个本子指证她"行为异常"。
"偷看够了吗？"周予安突然拉开门。逆光里，他金丝眼镜泛着冷光。
吴悠后退时撞翻了灭火器，红色罐体哐当砸在地上。"原来是你。
"周予安弯腰捡起她掉落的信纸碎片，"第三次了，你每次都会在今天来找我。
"他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猜猜看，这次你想改变什么？"吴悠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怎么会知道循环的事？"别紧张。"周予安突然放柔声音，伸手想碰她肩膀，
"我只是......""别碰我！"吴悠猛地后退。她后背撞上走廊窗户，
玻璃震得嗡嗡响。远处传来放学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予安突然笑了："你果然每次都这个反应。"他翻开笔记本，某页上画着吴悠的侧脸素描，
旁边标注着日期——正是第三次循环的那天。"其实我们可以合作。"他向前一步，
影子完全笼罩住吴悠，"你告诉我信的内容，我帮你避开车祸，怎么样？
"吴悠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第六次循环里，
周予安在屋顶说的那句"最后一次循环的能量只够拯救一个人"。当时他手里拿的，
就是这本笔记。"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发抖，"那些意外都不是意外？
"周予安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猛地合上本子，琴房里的节拍器不知何时开始摆动，
哒哒声像催命的钟。"看来这次循环出了差错。"他喃喃自语，突然抓住吴悠手腕，
"你见到沈星昼了？"吴悠挣开时，袖口纽扣崩飞在地。她转身就跑，
却在楼梯拐角撞进一个怀抱。熟悉的松木香里混着药味，沈星昼灼伤的手腕正渗着血。
"快走。"他把她往消防通道推，身后传来周予安的喊声："拦住他们！
"养乐多瓶子从沈星昼口袋里滚出来，瓶底的星星刻痕闪着血色的光。
吴悠的指尖触到沈星昼手腕上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在雨水里晕开成淡红色。"你受伤了？
"她声音发颤，身后周予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星昼把养乐多瓶子塞回口袋，
拽着她冲进消防通道。铁门关上的瞬间，吴悠听见周予安的拳头砸在门板上的闷响。
"他为什么追我们？"她喘着气问，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忽明忽暗。
"不是追我们。"沈星昼的刘海滴着水，"是追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大小的金属仪器，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
吴悠突然想起时婆婆花摊上见过的奇怪图案。"这是时间机器？"她伸手想碰，
沈星昼却猛地缩回手，仪器擦过她指尖的瞬间爆出几粒火星。"别碰！"他脸色煞白，
"会加速能量消耗。"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吴悠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摸到他后背的校服全湿透了。"你得去医院..."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钥匙串的哗啦声，
是保安在巡查。沈星昼推开她："从后门走，别回家。"他塞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按这个路线走，绝对不要经过校门口那个十字路口。"吴悠展开纸条，
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标注着"17:30前到家"。她抬头想问清楚，
却发现消防通道里只剩她一个人，沈星昼消失得无影无踪。雨下得更大了。
吴悠把纸条攥在手心，绕开平时走惯的近路，特意多走了两个街区。路过便利店时，
她看见玻璃窗上贴着的天文社招新海报，周予安的照片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家里的灯光透过雨帘显得格外温暖。吴悠松了口气，
却在掏钥匙时听见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巨响。"我说了多少次不想去！
"父亲的声音隔着门板震得她耳膜发疼，"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让步？
"母亲带着哭腔的反驳紧接着响起："这次晋升机会多难得你知不知道？
小悠马上要上大学了，你知道现在学费多贵吗？"吴悠的手僵在门把上。
这是第六次循环里没出现过的场景，当时她接受了父母调职的安排，
结果全家搬去外地后矛盾愈演愈烈。"小悠的事我早安排好了。"父亲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倒是你，是不是早就和那边联系好了？上次同学会...""你什么意思？
"母亲的尖叫伴随着玻璃碎裂声。吴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第五次循环时在母亲手机里看到的暧昧短信。钥匙**锁孔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推开门时，吴悠看见父亲举着的烟灰缸僵在半空，母亲脸上还挂着泪痕。
"小悠怎么这么早..."母亲慌忙擦脸，踢开脚边的陶瓷碎片。
吴悠盯着地板上散落的调职文件，最上面那张印着"深圳分公司"的红头字样。
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又回到了被时间乱流撕扯的那一刻。
"我们只是在讨论..."父亲放下烟灰缸，袖口沾着咖啡渍。
吴悠注意到他无名指的婚戒不见了，那个位置留下一圈明显的白痕。窗外的暴雨拍打着玻璃，
吴悠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们要离婚吗？"这句话像按下暂停键，
客厅里只剩下冰箱的嗡嗡声。
母亲的手抖得厉害："谁跟你胡说..."她突然看见吴悠手里湿透的纸条，"这是什么？
"吴悠下意识后退，纸条却被父亲抽走。"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着眉头展开皱巴巴的纸，"避开3路公交车站...这是什么暗号？""还给我！
"吴悠扑上去抢，纸条却在撕扯中裂成两半。她看见父亲盯着碎片上沈星昼的字迹，
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父亲抓住她肩膀，"班主任说你今天逃课，
刚才邻居看见你和个男生在巷子里..."吴悠挣开他的手，碎纸片从指缝间漏下去。
她突然发现其中一片背面有极小的字迹，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当心周。
厨房传来水烧开的尖啸声。母亲冲过去关火，吴悠趁机捡起纸片塞进口袋。
她摸到养乐多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沈星昼流血的手腕。"吃饭吧。
"母亲端着汤碗出来，眼睛还红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突发新闻，
女主播的声音格外清晰："...校门**通事故造成三人受伤，
请绕行..."吴悠的勺子掉进汤里。画面里打着马赛克的肇事车辆旁，
半个天文社的社旗在雨中飘动。吴悠盯着电视屏幕里模糊的社旗，汤勺在碗里搅出漩涡。
母亲突然关掉电视："别看这些血腥画面。"她指甲上的裂纹在灯光下像蛛网。"我吃饱了。
"吴悠推开碗，碎纸片在口袋里窸窣作响。父亲突然按住她手腕："坐下，把话说清楚。
"养乐多瓶子从书包侧袋滑出来，滚到父亲脚边。
他弯腰捡起时眯起眼："这刻痕..."手指摩挲着瓶底的星形标记。"学生会发的。
"吴悠抢回瓶子，塑料表面还留着沈星昼的血迹。厨房传来碗碟碰撞声，母亲在用力刷锅。
父亲从皮夹抽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男生吗？"监控画面上，
沈星昼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她课桌。吴悠的呼吸凝滞了，照片角落显示时间是今天中午。
"转学生而已。"她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沈星昼说"别回家"时的表情。
父亲突然翻开她书包，毕业纪念册啪地掉在地上。
陈敏的紫色字迹在扉页上刺眼地亮着："第六次祝你毕业快乐~"旁边画着歪扭的笑脸。
吴悠胃部抽搐，这不该出现在第一次循环的物品里。"这是什么？
"父亲指着夹层里露出的小本子。吴悠扑上去抢，牛皮纸封面已经被翻开，
陈敏潦草的笔记密密麻麻："9月3日，悠悠第3次问同样的问题""9月15日，
物理课她准确预言了实验事故""3月22日，
她躲过了本该砸到她的篮球"父亲的手在发抖："你同桌为什么记录这些？
"吴悠突然发现最后一页贴着剪报，是校门口车祸新闻，日期赫然是三年后的毕业典礼当天。
母亲冲过来抢走本子："别吓孩子！"她的香水味混着洗洁精泡沫，
吴悠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新抓痕。"妈你手怎么了？"吴悠抓住母亲的手腕。
父亲突然摔门而出，玄关的钥匙盘咣当震响。母亲抽回手："洗碗划的。
"她转身时吴悠看见她后颈有块淤青，和第六次循环里父亲醉酒那晚的位置一样。
养乐多瓶子在桌上渗出小片水渍。吴悠拧开瓶盖，发现内侧用荧光笔写着"SOS"，
字迹被乳酸菌泡得发胀。楼上传来重物拖拽声，接着是陈敏标志性的大笑。
吴悠抓起纪念册冲出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陈敏家的门虚掩着，
客厅地板上摊着打开的行李箱。"敏敏？"吴悠推门时踢到个玻璃罐，
里面泡着的栀子花已经发黄。"惊喜吧？"陈敏从卧室蹦出来，短发扎成了小揪揪，
"我妈突然说要搬家..."她的笑容在看到纪念册时凝固了。
吴悠翻开那页紫色留言："你早就知道？"声音哑得不像自己。陈敏的耳钉在灯光下闪烁，
是星星形状的。"每次循环我的记忆都会保留。"陈敏突然抓住她肩膀，"但这次不对劲，
沈星昼的仪器..."防盗门突然被拍响。陈敏猛地拉开衣柜："躲进去！
"吴悠踉跄着跌进衣服堆，闻到熟悉的松木香——挂着的是沈星昼的校服外套。"查水表。
"周予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吴悠从缝隙看见陈敏后背绷得笔直："班长大人亲自查？
""学生会有登记。"周予安的皮鞋尖抵着门缝，"你见过吴悠吧？她父亲刚联系我。
"金丝眼镜的反光遮不住他发红的眼白。陈敏突然笑了："你们时间管理局都这么闲？
"周予安的表情瞬间扭曲，他一把推开陈敏，目光直刺衣柜。吴悠攥紧沈星昼的袖口，
摸到内衬缝着的金属片。周予安已经跨过门槛，手里握着个怀表样的东西，秒针在倒着走。
"这次循环要提前结束了。"他笑着按下按钮，怀表发出齿轮卡住的刺耳声响。
陈敏突然将栀子花罐泼过去，周予安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跑！
"陈敏拽起吴悠冲向消防通道。吴悠回头时看见周予安摘下了眼镜，
左眼虹膜泛着不正常的银灰色。楼梯间的感应灯全灭了。
陈敏塞给她一把钥匙："沈星昼在顶楼水箱房，他快撑不住了..."话音未落，
楼下传来保安的吼声。吴悠摸黑往上爬，纪念册里掉出张照片。闪光灯亮起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