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
我没有理会骚动，径直走向电梯。
身后，李哲在尽力安***家属，科室主任***的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他，声音里带着哀求。
“思远！陈思远！算我求你了，晚上加个班吧！刚才那个病人的女儿，都快把我的办公室给拆了！”
我正开着车，窗外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
我拐到公园，准备陪女儿玩一会儿她念叨了很久的滑梯。
“我的工作时间内，效率是全院最高的。”我平静地回答，“这一点，您很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我反问，“是时候让我继续用我女儿没有爸爸陪伴的童年，去填补那些本不该存在的窟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挂断了电话。
滑梯上，女儿的笑声像银铃一样传来。
我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在黄昏时分，陪着她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了？
第二天，院长亲自打电话，约我“聊聊”。
***里，紫砂壶里正泡着上好的大红袍，茶香袅袅。
院长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脸上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思远啊，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的技术，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你一直是我们医院的骄傲。”
他先是给我戴了顶高帽。
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没有接话。
“可是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起来，“多少病人等着你救命，你怎么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啊！”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我喝了一口茶，茶是好茶，可惜泡茶的人，心已经浑了。
“院长，我没有带入个人情绪。”我放下茶杯，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只是严格遵守了医院给我们制定的劳动法和作息规定。八小时工作制，准点上下班。请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做医生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医德！”他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红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医德？”我抬起眼，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我的医德，体现在八小时内，我用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和技术去救死扶伤，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我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医德，不是用来给某些人因为无能和贪婪，在医院管理上造成的窟窿和烂账，去做无偿的填补和粉饰的。”
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那是王凯的朋友圈截图。
他正靠在一辆崭新的白色豪车前，戴着墨镜，笑得春风得意。
配文是：“努力工作的奖励，生活需要仪式感。”
发布时间，就在拿到五万奖金的第二天。
“院长，您看看，王主任的生活多么有仪式感。”我的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而我这种只拿三千块补贴的‘高级工匠’，大概只配有随时待命的牺牲感。”
院长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杯上好的大红袍，还冒着热气，却再也无人问津。
我知道，这场谈话结束了。
我站起身，理了理白大褂，对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院长，微微颔首。
“院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查房了。毕竟，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我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和他那杯渐渐变凉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