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一场惨烈的车祸,连人带车坠下高架。救援队找到我时,
身体已经不成样子。我的魂魄飘在半空中,麻木地看着他们盖上白布,然后将我抬走。
周围一片嘈杂。哭喊声,鸣笛声,议论声。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看见我妈,
扑在我爸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女儿啊!我的晚晚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我爸抱着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脊梁佝偻,一夜白头。他通红着眼,
一遍遍地安慰着我妈。“别哭了,别哭了,晚晚在天上看着呢,她也不想你这样。”我哥,
林强,站在一旁,用力地捶着墙。“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让她去给我送文件,
她就不会出事!”他脸上满是泪水和悔恨。我飘过去,想碰碰他,想告诉他,不怪你。
可我的手,只能一次次穿过他的身体。是啊。我已经死了。葬礼办得很仓促。来的人不多,
只有几个亲戚和我的朋友苏晴。苏晴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死死抓着我的黑白遗照,不肯撒手。
“晚晚,你醒醒啊,你看看我……”“说好了一起去旅游,说好了一起当伴娘,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我看着她悲痛欲绝的脸,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苏晴,别哭了。我不想看你哭。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扶走,
看着我的墓碑立起,看着所有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我的爸妈,和我哥。天色阴沉,
下起了小雨。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三个人站在我的墓前,一动不动。我以为,
他们会像苏晴一样,陪我很久很久。直到我爸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疲惫。“喂,
张律师。”“对,都办妥了。”“赔偿款?一百万……这么快就到了?”我爸的声音里,
有一丝不易察uc察的惊讶。我妈也停止了抽泣,抬起头,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爸手里的电话。林强也停止了捶打自己的脑袋,凑了过来。“一百万?
”我妈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更多的是急切。我爸挂了电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肇事方全责,保险公司和对方一起赔的,一共一百万,已经打到卡上了。”一百万。我的命,
就值一百万。我自嘲地笑了笑。也好。爸妈年纪大了,哥哥还没结婚,有了这笔钱,
他们下半辈子也能过得好一点。我妈的眼睛突然亮了。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贪婪,
又灼热。她一把抓住我爸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老林,一百万!我们有钱了!
”我爸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我的墓碑,压低了声音。“小声点!
让晚晚听见……”我妈不耐烦地打断他。“听见就听见!人都死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再说了,这钱本来就是她用命换来的,我们怎么用,她管得着吗?”我的魂魄,
在雨中狠狠一颤。我爸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林强搓着手,
脸上那点悲伤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兴奋。“爸,妈,
那……那房子的事?”我妈立刻拍板。“买!马上就买!”“之前看好的那个三室两厅,
首付不是还差二十万吗?现在够了!全款都够了!”“明天就去把合同签了!给你当婚房!
”林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谢谢妈!”他们三个人,站在我的墓碑前,
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用我的一百万,给我哥买婚房。没有一个人,再看我的照片一眼。
雨水冰冷。可我的心,比这雨水还要冷上千倍万倍。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死,
不是一场悲剧。而是一场天降横财。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在他们看来,
不过是给我哥铺路的一块垫脚石。我甚至都怀疑,葬礼上他们流的眼泪,到底有几分是真,
几分是假。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戏。
我看着他们迫不及待转身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刺骨的恨意。这股恨意,
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我的魂魄,死死地捆绑在了他们身边。我回不了家了。
因为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家了。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狱。
第2章回到那个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家,一切都变得陌生。或者说,变得面目全非。
我妈一改之前的悲痛,哼着小曲,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
“这些破烂,留着占地方,都扔了!”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朝南,
是整个家里采光最好的一间。从小,我哥就因为这个跟我闹过无数次。但因为我身体不好,
爸妈才把这间房给了我。我曾以为,那是他们爱我的证明。现在看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妈走进我的房间,看都没看一眼,就开始动手。我书桌上的相框,是我和苏晴的合影。
她拿起来,嫌恶地撇撇嘴。“死丫头,都死了还笑得这么开心,晦气!”她随手一扬,
相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被扔进了垃圾袋。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又清晰。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接着,是我的书。那些我一本本攒钱买回来的珍藏版小说,
那些我熬夜苦读的专业书籍,那些记满了我笔记和心得的本子。在我妈眼里,都成了废纸。
“卖废品还能换两个钱。”她嘟囔着,把它们一股脑地扫进另一个袋子。我的衣柜被打开。
里面挂着我最喜欢的几条裙子。有一条是大学毕业时,我用自己第一笔奖学金买的。
有一条是苏晴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有一条,是我准备在下一个重要场合穿的。
可我已经没有下一个场合了。我妈把那些裙子扯下来,扔在地上。“这些衣服,料子还不错,
拿回乡下给你堂妹穿。”“她跟你身形差不多,肯定合身。”林强靠在门框上,
不耐烦地催促。“妈,你快点行不行?一股子霉味,熏死人了。”他皱着鼻子,
仿佛我的房间是什么肮脏的垃圾场。我妈动作更快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她拉开我的抽屉,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发卡,皮筋,小饰品……散落一地。
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滚了出来。我妈眼睛一亮,捡了起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铂金项链,
吊坠是一颗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我工作第一年,
用年终奖给自己买的礼物。我舍不得戴,一直小心翼翼地收着。“哟,这丫头还有好东西呢?
”我妈把项链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脸上乐开了花。“这个得值不少钱吧?
”林强也凑了过来,眼神发亮。“肯定值!明天拿去金店问问,又能添一笔钱!
”我妈喜滋滋地把项链揣进兜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
他们把我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值钱的,能换钱的,都被收了起来。
所有他们认为不值钱的,承载着我所有记忆和青春的,都被当成了垃圾。不到一个小时,
我精心布置了多年的房间,就变得空空荡g荡。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和衣柜。
像一个被洗劫过的现场。我飘在房间中央,看着这一切,浑身冰冷。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不会再痛了。可原来,心死了,还会留下密密麻麻的窟窿。每一次呼吸,都有冷风灌进去,
疼得我魂魄都在颤抖。我爸从头到尾都没进来。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默许。他用沉默,给了我妈最大的支持。
清理完我的房间,我妈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拍了拍手上的灰,
转头对林强说。“强子,这房间光线好,等过两天找人来重新刷一下,给你当书房。
”林强立刻点头。“好啊!我早就想要个书房了!”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魂魄是没有眼泪的。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我的眼眶滑落。原来,
他们不是要扔掉我的东西。他们是要抹去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就好像,这个家里,
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林晚的女儿。我妈拿出手机,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刺眼。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喂?是中天房产的王经理吗?”“对对对,是我!
我们决定了,就之前看的那套,明天就去签合同!”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我妈笑得更大声了。“钱?钱已经准备好了!全款!”她的尾音高高扬起,带着炫耀的得意。
挂了电话,她仿佛年轻了十岁,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满意地点点头。
“总算是清净了。”一句话,将我彻底钉死在了原地。清净了?我死了,这个家就清净了?
原来,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一种不清净。无边的黑暗将我吞噬。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一股黑色的怨气,从我的魂魄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拿着我的命换来的钱,心安理得地过上好日子?
凭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快活,而我却要在这里,忍受着无边的孤寂和痛苦?我不甘心。
我绝不甘心!第3章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妈就起了床。她哼着歌,在厨房里忙碌着,
破天荒地做了丰盛的早餐。油条,豆浆,还有我哥最爱吃的煎饺。饭桌上,
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快吃,吃完了我们早点去,别让王经理等急了。”我妈催促着。
林强狼吞虎咽,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妈,你放心,跑不了。
”我爸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给林强夹了个煎饺。“是啊,一百万全款,
他们得把我们当祖宗供起来。”他们脸上的笑容,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魂魄。
我飘在餐桌旁,看着这刺眼的一幕。这里明明是我的家,我却像个多余的看客。吃完早饭,
他们换上新衣服,容光焕发地出了门。我跟在他们身后,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中天房产。
金碧辉煌的大厅,穿着职业装的销售来来往往。王经理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哎哟,林大哥,大嫂!你们可算来了!”他热情地握住我爸的手,
满脸堆笑。“房子给你们留着呢,顶好的一套,视野开阔,南北通透!”我妈矜持地点点头,
脸上却掩不住得意。“那是自然,我们强子结婚,房子可不能差了。”王经理立刻转向林强,
递上一根烟。“那肯定的,强哥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做大事的,这婚房必须配得上!
”林强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接过烟,熟练地点上。很快,另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条紧身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手里挎着一个名牌包。是林强的未婚妻,张莉。
张莉一过来,就挽住了林强的手臂,嗲声嗲气地问:“强子,就是这套吗?
”林强搂住她的腰,豪气地说:“对!喜欢吗?喜欢我们就定下来!
”张莉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子模型,撇了撇嘴。“位置是不错,就是……面积是不是小了点?
才一百二十平,以后有了孩子,哪里够住?”我妈的脸僵了一下。一百二十平,
已经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了。王经理立刻打圆场。“这位美女,一百二十平不小了!
经典三房,户型方正,利用率特别高!”张莉不依不饶。
“可是隔壁那栋楼不是还有一百五十平的大平层吗?那个才气派!”王经理面露难色。
“那个……那个总价可就高了,要一百三十多万呢……”一百三十万。
我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用命换来的一百万,连一套房子的全款都不够。何其可笑。
张莉摇着林强的胳膊,开始撒娇。“强子,人家就喜欢大的嘛……大房子住着才舒服,
以后我姐妹来了也有面子。”林强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看向我爸妈。“爸,妈,
要不……”我妈立刻瞪了他一眼。“要什么要!我们上哪再给你弄三十万去?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张莉的脸也拉了下来,甩开林强的手。“没钱结什么婚啊?
我还以为你们家多有本事呢,搞了半天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她声音不大,
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我爸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林强也觉得没面子,
冲着张莉吼了一句。“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吼你?林强你长本事了是吧!
”张莉也火了,“我告诉你,没有一百五十平的房子,这婚就别结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我妈急了。她一把拉住张莉,陪着笑脸。“莉莉,你别生气,
强子不是那个意思。”“钱的事,我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她一边安抚张莉,
一边拼命地给我爸使眼色。我爸沉默了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着牙说。
“不就差三十万吗?”他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把晚晚那架钢琴卖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架钢琴。那是我用大学四年所有**的工资,
加上各种奖学金,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我每天都会弹上一曲,
那是我的梦想,我的精神寄托。现在,他们为了满足张莉的虚荣心,
为了给我哥买一个更大的房子。他们要卖掉我最心爱的东西。我妈听到这话,先是一愣,
随即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那钢琴是进口牌子,
当初买来就花了不少钱,现在卖掉,十几二十万肯定有的!”她兴奋地看着我爸,
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剩下的十来万,我们再找亲戚凑凑,肯定能凑齐!
”我爸重重地点了下头。“就这么办!”林强和张莉也露出了笑容。一场风波,
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代价是,我最后的珍宝。我看着他们四个人重新围在售楼处,
和王经理讨价还价,商量着合同的细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
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我,
这个刚刚死去不久的女儿,姐姐,被他们彻底遗忘在了角落里。不,没有遗忘。
他们还在榨取我最后的一点价值。我的钢琴,我的遗物,
都成了他们通往“幸福生活”的筹码。我浑身发抖,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恨,
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我死死地盯着他们。盯着他们脸上那丑陋的,贪婪的笑容。
你们会后悔的。我发誓。你们一定会后悔的。第4章他们行动得很快。当天下午,
收二手钢琴的人就上了门。来的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穿着印有“XX琴行”的背心。
我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门,指着客厅角落里的那架黑色钢琴。“就是这架,你们看看,
能给多少钱?”那架钢琴静静地立在那里,黑色的烤漆光亮如新,琴键黑白分明。
我仿佛还能看到自己坐-在琴凳上,指尖在琴键上跳跃的模样。一个男人走上前,掀开琴盖,
随便按了几个音。“嗯,音色还行,保养得也不错。”他敲了敲琴身,又看了看牌子,
回头对我妈说。“雅马哈的,还算是个牌子货。不过也是老型号了,现在不值钱。
”我妈急了。“怎么会不值钱?我女儿当初买的时候可是花了十几万呢!”男人嗤笑一声。
“大姐,你当这是古董啊,还越放越值钱?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快得很,这都多少年前的款了。
”他伸出两个手指。“一口价,两万。”“两万?!”我妈的嗓门瞬间拔高,
“你怎么不去抢!”“我女儿说这琴至少能卖十万的!”男人不屑地撇撇嘴。
“那是她不懂行情。两万块,我们还得负责搬运,我们挣的也是辛苦钱。你要是觉得低,
可以再找别家问问。”他说着,作势就要走。我妈一下子慌了。他们急着凑钱付房款,
根本没时间再去找别的买家。“哎,别走啊!”她连忙拉住男人,“价格再商量商量嘛。
”“没什么好商量的。”男人态度强硬,“就两万,多一分都没有。卖不卖,给句痛快话。
”我妈咬着牙,脸上的肉都在抽搐。她回头看了一眼我爸和林强。我爸沉着脸,不说话。
林强则是一脸不耐烦。最后,我妈一跺脚。“卖了!两万就两万!”男人笑了,
从兜里掏出一沓现金,数了两万块递给我妈。“爽快!”然后,他们就开始动手搬钢琴。
沉重的钢琴被他们粗暴地抬起,磕磕碰碰地往外挪。“小心点!别磕坏了!
”我妈还在后面心疼地喊着。可她心疼的,不是我的钢琴,而是那可能会被扣掉的钱。
钢琴被抬到门口时,一个角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砰”的一声闷响。烤漆被磕掉了一大块,
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木头。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我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钢琴,被他们塞进一辆破旧的货车里,然后绝尘而去。
就像我的人生一样,被廉价地处理掉。两万块。我四年的心血,就值两万块。
我妈捏着那两万块钱,脸黑得像锅底。“才两万块,还差得远呢!”她烦躁地把钱摔在桌上。
林强也抱怨道:“早知道这么不值钱,还不如留着呢,占地方就占地方吧。
”我妈瞪了他一眼。“留着干嘛?留着给你当柴烧啊!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
赶紧想办法凑钱!”一家人又陷入了沉默。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这时,
门铃响了。我妈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是苏晴。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脸色苍白,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看到苏晴,我妈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立刻挤出几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是小晴啊……快进来坐。
”苏晴走进客厅,看到他们一家三三两两地坐着,气氛诡异,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空荡荡的角落。“阿姨,晚晚的钢琴呢?
”她轻声问。我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又用悲伤的语气掩饰过去。“唉,别提了。
看到那琴,我们就想起晚晚,心里难受……就……就处理掉了。”“处理掉了?
”苏晴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处理的?”“卖……卖了。”我妈含糊地说。
苏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卖了?卖给谁了?晚晚那么宝贝那架钢琴,
你们怎么能把它卖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质问的力道。我爸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小晴啊,你别怪你阿姨。我们也是没办法,睹物思人,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们才是最痛苦的人。苏晴冷笑一声。“睹物思人?叔叔,阿姨,
我今天过来,是想拿回一些晚晚的遗物做个念想。可是……”她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房间让她心寒。“晚晚房间里的东西呢?怎么什么都没了?”我妈眼神闪躲。
“都……都收起来了。”“收起来了?”苏晴步步紧逼,“收到哪里去了?我能看看吗?
”林强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家刚死了人,你跑来这里问东问西,
烦不烦啊!”“林强!”苏晴的火气也上来了,“林晚是你的亲妹妹!她才刚走,
你们就把她的东西都扔了,把她的钢琴都卖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你!
”林强被说得恼羞成怒,指着苏晴的鼻子,“这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外人?”苏晴气得浑身发抖,“我跟晚晚是最好的朋友!我比你这个亲哥更关心她!
”眼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她拉着苏晴,
假惺惺地说:“小晴,我们知道你跟晚晚关系好,心里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
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啊。”苏晴甩开她的手,红着眼圈看着他们。“往前看?
你们就是这么往前看的?把她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掉,然后拿着她的赔偿款去买新房子?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响。我爸妈和林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胡说什么!”我妈尖声叫道。
苏晴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购房合同上,眼神冰冷。“我胡说?
那这是什么?”她走上前,一把抓起合同。“中天景苑,一百五十平,
总价一百三十五万……好大的手笔啊!”“你们的女儿,尸骨未寒,你们就拿着她的命钱,
给自己儿子买婚房享福?”“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苏晴的声音,字字泣血。
我飘在她身边,看着她为我打抱不平,心中既感动,又充满了无力。苏晴,没用的。
跟这群没有心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果然,我妈被戳穿了谎言,索性撕破了脸。
“是又怎么样!”她叉着腰,像个泼妇一样。“那是我女儿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关你什么事!”“她是我生的,我养的!她死了,她的钱就是我们的!给我儿子买房,
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给我滚出去!”她指着门口,
对苏-晴破口大骂。苏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大概从来没想过,
一个母亲,可以**到这种地步。我爸也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小晴,
看在你是晚晚朋友的份上,我们不跟你计较。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赶紧走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苏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看着这一家人的嘴脸,心如死灰。
她把手里的菊花,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林晚,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家人。”她说完,
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扫过书架。
那个原本放着我所有日记本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苏-晴的脚步顿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决绝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客厅里,
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妈喘着粗气,余怒未消。“什么东西!一个外人也敢来教训我!
”林强也愤愤不平。“就是!妈,以后别让她进我们家门!”只有我爸,
看着那份被苏晴揉皱的购房合同,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苏晴的出现,像一道光,短暂地照亮了这片黑暗。但也让我看得更清楚,
他们内心的丑陋与肮脏。日记本……我的日记本去哪了?我忽然想起,
我妈在清理我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动过那个书架。那我的日记本,是被谁拿走了?
一个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升起。第5章苏晴走后,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妈大概是觉得理亏,没再叫骂,只是沉着脸收拾被苏晴弄乱的茶几。
林强则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仿佛刚才的争吵与他无关。我爸依旧在抽烟,整个客厅乌烟瘴气。
凑不够房款的焦虑和被苏晴戳穿的难堪,让这个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还差三十万,
上哪弄去?”我妈烦躁地把抹布一扔。“那架破钢琴才卖两万,真是晦气!
”林强抬起头:“要不……就买那套一百二十平的算了?”张莉的警告还言犹在耳,
他有些退缩了。“不行!”我妈立刻否决,“说好了一百五十平就是一百五十平!
不然莉莉那边怎么交代?这婚还想不想结了?”林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我爸掐灭了烟头,缓缓开口。“晚晚公司那边,不是还有一笔抚恤金吗?
”我妈一愣:“还有?”“嗯,我问过张律师了,除了肇事方的赔偿,公司作为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