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灵堂的白幡刺得我眼睛生疼。我跪在沈决的牌位前,腹中一阵绞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
婆婆沈老夫人用帕子按着眼角,声音却没什么温度。“苏晚,决儿没了,沈家的天塌了一半。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我垂着头,没有接话。沈决是镇国大将军,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更是我成婚三年的夫君。半月前,西北传来急报,他为国捐躯,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我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便查出了一个月的身孕。所有人都说,
这是沈决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是沈家的希望。可现在,这希望似乎成了我最大的枷锁。
婆婆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你大伯身子弱,一直没个一儿半女。
如今决儿又去了……”“我跟你公公商量过了,从今天起,你就搬去你大伯的院子,
和如月一起,伺候他吧。”“你肚子里的,以后就是明儿的孩子。咱们沈家的香火,
总不能断。”什么?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让我和嫂子柳如月,
一起伺候大伯沈明?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
我看见嫂子柳如月站在婆婆身后,微微低着头,脸颊泛着一抹诡异的红晕。
而那个体弱多病、常年不见天日的大伯沈明,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用一种黏腻又得意的目光,
在我身上来回逡巡。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来了。我捂住嘴,强忍着干呕的冲动。
“婆母,我怀的是沈决的骨肉!”“他尸骨未寒,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婆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放肆!我这是为了沈家着想!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你一个寡妇,带着个没爹的遗腹子,以后要怎么活?让你伺候大伯,是抬举你!
”“再说了,这叫兼祧,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读过书,应该懂!
”她身边的柳如月柔柔地开口。“弟妹,你就听娘的吧。以后我们姐妹相称,
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也是一桩美谈。”姐妹?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只觉得恶心。
大伯沈明也慢悠悠地走过来,咳嗽了两声。“弟妹,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我会像决儿一样,好好待你的。”他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就想来碰我的肩膀。我猛地站起身,
厉声喝道:“别碰我!”沈明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的鼻子骂。“反了!反了!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来人!
把二少夫人的东西搬到大少爷院里去!她要是不从,就给我绑过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围了上来。我护着肚子,一步步后退,眼中满是绝望。
这就是我用命去爱的男人的家人。在他“死”后,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将我推入另一个火坑。
沈决,你若泉下有知,会不会为我感到一丝心痛?2।।夜深了。
我被软禁在大伯沈明的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只是一间偏僻的厢房。
柳如月的主屋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她和大伯的说笑声。而我这里,冷锅冷灶,
连一杯热水都没有。腹中的饥饿和心口的恶心交织在一起,我趴在床边,吐得昏天暗地。
腹中空空,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我想喝水,踉踉跄跄地摸出门,
想去小厨房找点水喝。刚绕过回廊,就看到后院的月亮门下,站着两个人影。是嫂子柳如月,
和……一个高大的男人。不是大伯沈明。沈明体弱,身形瘦削,而这个男人,身姿挺拔,
光看背影,就带着一股军中之人的肃杀之气。这个背影……我死死捂住嘴,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太像了。太像沈决了!我不敢出声,
悄无声息地躲进了旁边的假山后。只听柳如月带着哭腔,娇嗔道。“阿决,
你到底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每天对着你大哥那张死人脸,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那个男人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紧绷。不是沈决,
又是谁!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冷。他不是战死沙场了吗?
不是尸骨无存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决伸手,将柳如月拥入怀中,
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缱绻。“月儿,我的月儿,再等等。”他亲吻着柳如月的发顶。
“等苏晚那个蠢女人生下孩子,我就对外宣称,那是大哥的遗腹子。”“到时候,
我这个‘死人’,就可以带着你,带着沈家的万贯家财,远走高飞。”“我们去江南,
买个大宅子,再生一堆我们自己的孩子。再也不回来了。”柳如月在他怀里蹭了蹭,
满足地笑了。“那苏晚和她的孩子呢?”沈决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
“一个负责生孩子的工具,和一个名义上的侄子罢了。”“等爵位和家产到手,是死是活,
与我何干?”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原来,那场惨烈的战役,
死的不是我的丈夫沈决。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大哥,沈明。他们利用两人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沈决借此摆脱了将军的身份和责任,而沈明则用死亡,
成全了弟弟和自己妻子的“爱情”。多么感人肺腑的牺牲啊!而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和肚子里他的亲骨肉,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他们需要一个孩子,
一个能名正言顺继承沈家爵位和财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必须是“沈明”的,
不能是“沈决”的。所以,他们才导演了这场“共侍一夫”的恶心戏码。
只为让我生下的孩子,顺理成章地叫沈决一声“大伯”。我捂住嘴,
强忍着即将冲出喉咙的尖叫和恶心,悄无声息地退回黑暗中。丈夫没死。死的是我的心。
3回到冰冷的厢房,**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曾以为,沈决是爱我的。他虽是武将,却会为我写诗,为我画眉。
出征前一夜,他抱着我,说此生有我,再无他求。他说,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就向陛下请辞,
带我遍览山河。原来,全都是假的。他的温柔,他的爱语,
不过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一个“工具”。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可我没有哭太久。我擦干眼泪,心中再无半分爱意,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疯狂的恨意。
你们不是要演戏吗?好,我陪你们演。我要让你们的“伟大爱情”,
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我要让你们,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主动去了主屋。柳如月正伺候“沈明”用早膳。
看见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鄙夷。“弟妹怎么来了?不多睡会儿?”我低下头,
做出瑟缩又委屈的样子。“嫂子……我……我是来给大伯请安的。”我走到桌边,拿起茶壶,
笨拙地给“沈明”倒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柳如月的手背上。“啊!
”柳如月尖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手背瞬间红了一片。“沈明”脸色一沉,
立刻抓住她的手,心疼地吹着气。“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我,
那眼神,分明是属于沈决的。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大伯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紧张了……”“嫂子,你没事吧?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一边道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们。
沈决的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换上了“沈明”那副温吞的模样。
“行了,起来吧,如月也不是小气的人。”柳如月忍着疼,脸上却挤出一个大度的笑容。
“是啊弟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一时没接受罢了。”她越是这样说,
越显得我小家子气,像个争风吃醋的妒妇。婆婆恰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
立刻拉下了脸。“一大早的,闹什么!”柳如月立刻委屈地迎上去:“娘,不关弟妹的事,
是媳妇自己不小心。”婆婆看了一眼她红肿的手背,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我,怒气更盛。
“苏晚!你还跪着做什么?存心给我添堵吗!”“我们沈家是造了什么孽,
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克死了我儿子,现在还想来祸害我大儿子吗!”我咬着唇,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敢言说的模样。“娘,
有……我真的只是想好好伺候大伯和嫂子……”这副柔弱无助、为了孩子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显然取悦了他们。沈决和柳如月对视一眼,眼中的鄙夷和放心更浓了。他们以为,
我不过是个被后宅规矩驯服的蠢女人。只要拿捏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就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4e从那天起,
我开始扮演一个完美的“妒妇”。一个为了孩子,不得不屈服于命运,却又心有不甘,
处处想与“正室”争宠的柔弱寡妇。我会在柳如月给“沈明”布菜时,
笨拙地也夹一筷子菜过去,结果两双筷子撞在一起,菜掉在桌上。我会在他们月下散步时,
故意抱着个汤婆子“路过”,说天凉了,来给大伯送温暖。我甚至会在婆婆面前,
哭诉柳如月霸占着大伯,不给我亲近的机会。我的每一次“争宠”,都显得那么上不了台面,
那么愚蠢可笑。沈家上下,都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婆婆骂我不知廉耻,
下人们背地里说我狐媚。柳如月则总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越发衬得我面目可憎。而沈决,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嗡嗡作响又挥之不去的苍蝇。厌恶,鄙夷,
却又带着一丝施舍般的耐心。因为我肚子里的“棋子”,还需要我。他们越是放心,
我的计划就进行得越顺利。沈决曾教过我一套军中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密码。
用特殊的药水书写,干后无痕,只有用特定的药粉熏蒸,字迹才会显现。他说,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秘密,万一他不在我身边,我遇到危险,可以用这个方法向他的心腹求救。
现在,这个“秘密”成了我刺向他的利刃。我借口孕期反应严重,需要静养,整日待在房中。
我以给娘家报平安为由,写了一封家书。信的表面,是我对现状的“屈服”和对娘家的思念。
“女儿一切安好,婆母仁慈,大伯与嫂嫂待我亲厚,腹中孩儿亦康健,勿念。
”但在字里行间,我用那套密码,写下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沈决假死,与嫂有染。
沈明代死,欲换身份。欺君罔上,图谋家产。将军府危,速救。”写完信,
最难的是如何将它送出去。沈府守卫森严,我一个“寡妇”,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我盯上了后厨一个负责采买的婆子。她有个儿子,嗜赌成性,欠了一**债。
我借口孕期嘴馋,想吃城南的点心,几次三番地打赏她,出手阔绰。起初她还推辞,
后来便也收得心安理得。一日,我将她叫到房中,屏退左右。
我将一支金簪和那封信一起放在她手里。“孙妈妈,我知你儿子最近手头紧。这支簪子,
够他还清赌债,再做点小生意了。”她吓得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下。“二少夫人,
这……这使不得啊!”我扶起她,声音压得极低。“没什么使不得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把这封信,亲手交到城西周记铁匠铺的周掌柜手里。”“告诉他,故人有难,见信如见人。
”周记铁匠铺,是周铮在京中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周铮,沈决曾经的副将,
一个真正忠心耿耿、铁骨铮铮的汉子。沈决“战死”的消息传来,他是第一个表示不信的人。
他说,大将军用兵如神,勇冠三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他曾想彻查,
却被兵部以“扰乱军心”为由,强行压了下来。我相信,他看到这封信,一定会明白一切。
孙婆子捏着金簪和信,手抖得厉害。
“二少夫人……这……这是要小的的命啊……”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孙妈妈,你没得选。
”“收了我的钱,你儿子能活。不收,我自有办法让你和你儿子,今天就消失在京城。
”“你自己选。”她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死死咬住牙。“……小的,遵命。
”5t信送出去后,我开始变得更加“骄纵”和“愚蠢”。我不再满足于暗地里的小动作,
开始明目张胆地和柳如月抢东西。今天她得了一匹上好的云锦,我便去婆婆那里哭闹,
说自己怀着沈家的种,却连件新衣服都穿不上。明天“沈明”得了几盒御赐的燕窝,
我便挺着肚子去他书房,说自己孕期体弱,需要进补。我的吃相越来越难看,
举止越来越粗俗。婆婆气得几次想动家法,都被柳如月“温柔”地劝下。“娘,
弟妹怀着身孕,情绪不稳也是有的。您就多担待些吧。”沈决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厌恶,
变成了彻底的无视。在他眼里,
我大概已经和后宅那些为了半点恩宠就争得头破血流的蠢女人,没什么两样了。
一个不足为惧的生育工具罢了。这天,我故意在花园里“偶遇”了他们。
柳如月正靠在沈决肩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情话。我走上前,故意挤到他们中间,
一脸天真地挽住沈决的另一只胳膊。“大伯,嫂子,你们在聊什么呀?也说给我听听。
”柳如月的脸瞬间僵住。沈决的身体也绷紧了,他想甩开我的手,但碍于身份,
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他只能用“沈明”那温吞的语气说:“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我却不依不饶,身子几乎贴了上去。“大伯,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和我夫君沈决以前用的一模一样呢。”我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有时候我看着大伯,
就好像看到了夫君一样。你们兄弟俩,长得可真像。”我清晰地感觉到,
沈决的身体猛地一僵。柳如月的脸色也白了。他们最怕的,
就是有人将他和“沈明”联系在一起。我却仿佛毫无察觉,继续用天真又愚蠢的语气说。
“大伯,你对我真好。等我生了孩子,你就是他的亲爹。我们一家人,就永远在一起了,
对不对?”沈决的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抽回了胳at。“弟妹,请自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杀意。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捂着肚子,惊恐地看着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大伯……你……你弄疼我了……”柳如月连忙扶住我,对着沈决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弟妹怀着孩子呢!”她转向我,又换上那副温柔的面孔。“弟妹,你别怪大伯,
他不是故意的。你身子重,还是快回去歇着吧。”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中冷笑。演,
继续演。你们的戏,就快要唱到头了。我转身,捂着脸,呜咽着跑开。在我身后,
我听到柳如月在低声安慰沈决。“好了,别气了。她就是个蠢的,能懂什么?等孩子生下来,
我们就自由了。”沈决的声音依旧冰冷。“这个女人,越来越碍眼了。等孩子落地,
立刻处理掉。”处理掉?沈决,你大概想不到。到底是谁处理谁。6周铮的回信,
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还是通过那个孙婆子。她给我送点心的时候,在盘子底下,
藏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收到。”是周铮的笔迹。我将纸条凑到烛火上,
看着它化为灰烬。我的援军,到了。接下来,我需要做的,就是收集最关键的证据。
一个能将他们彻底钉死的证据。我知道,沈决的书房是禁地。他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