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法庭，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身上。
这个气质卓然，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刚刚说了什么？
她说，真正犯罪的人，是她？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晚！你疯了！”
他失声喊道。
苏晚没有看他，只是将手里的文件，递交给了法官。
“法官大人，这里面，是公司真正的账目。”
“还有我个人账户和海外公司的资金往来记录。”
“所有的操作，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陈默他，毫不知情。”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上。
法官接过文件，快速地翻阅着。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旁听席上，也炸开了锅。
“这……这是怎么回事？反转了？”
“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替他顶罪？”
“难道是真爱？”
陈琴、陈棋、陈书三姐妹，也完全懵了。
她们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们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和陈默的关系，不一般。
“肃静！”
法官敲响了法槌。
他看向苏晚，表情严肃。
“证人，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你这是在做伪证，还是在自首？”
“我说的，全部属实。”苏晚迎着法官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法官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苏“晚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陈默。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凄然的笑意。
“因为，我爱他。”
“我不想他坐牢。”
“更不想，他因为我，而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旁听席上的三姐妹。
“我之前，并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我以为，他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
“我用事业，用金钱，用我们共同建立的帝国，去捆绑他，去逼迫他。”
“我以为，那就是爱。”
“直到我看到，他为了他的姐姐们，宁愿放弃一切，宁愿去坐十五年的牢。”
“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用错了方式，去爱一个人。”
“也差点，毁掉了我最爱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所以，法官大人，请您相信我。”
“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和他无关。”
陈默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
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假的。
都是她为了救他，连夜伪造出来的。
她这是要用她自己的人生，来换他的人生。
“不！”他嘶吼着，“不是她！是我！是我做的！”
“法官！你别信她！她在撒谎！”
他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法警死死地按住。
“陈默，你闭嘴！”苏晚也冲他吼道，眼泪，终于决堤。
“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一个人扛下所有，就很伟大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坐牢了，你的姐姐们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我！”
两个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法庭上，撕心裂肺地对吼着。
像两只受伤的野兽。
法官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眉头紧锁。
他再次敲响法槌。
“休庭！”
“鉴于出现新的重要证据，本案将择日重审！”
陈默被带了下去。
经过苏晚身边时，他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为什么。”苏晚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莫辰，这是我欠你的。”
“也是你，欠我的。”
陈默被重新带回了看守所。
他坐在冰冷的床板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苏晚，她怎么能这么傻。
她怎么能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理智到冷酷的女人。
他们的婚姻，更像是一场强强联合的商业合作。
他们是最好的搭档，最默契的战友。
却唯独，不像一对相爱的夫妻。
他甚至以为，她对他，没有多少感情。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个女人，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爱到，可以为他去死。
他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替自己去坐牢吗？
他做不到。
绝对做不到。
几天后，律师又来看他了。
“阿默，事情有转机了。”
律师的表情，有些复杂。
“苏晚提交的那些证据，虽然有伪造的嫌疑，但却成功地把水搅浑了。”
“现在外面舆论都在说，这是商业对手的恶意构陷，或者是夫妻间的感情纠葛。”
“经侦那边，也因为证据的矛盾，暂时中止了对你的起诉。”
“最重要的是，环球集团那边，突然改口了。”
“他们对外宣称，和你的合作，只是暂时搁置，并非终止。”
“还说，他们相信你的为人，会等你把事情处理好。”
陈默愣住了。
环球集团？
他们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跟环球的董事长，不过是几面之缘。
“是苏晚。”律师一语道破。
“她去求了环球的董事长夫人。”
“我听说，她在那位夫人面前，跪了整整一夜。”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
苏晚。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高昂着头的女人。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不低头的女王。
竟然，为了他，去给别人下跪。
他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她现在人呢？”
“她被限制出境了，正在接受调查。”律师叹了口气，“阿默，她为了你，把她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
陈默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出去。”
“我要见她。”
“我要把这一切，都结束掉。”
在律师和环球集团的斡旋下，陈默被取保候审了。
走出看守所的那一刻，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门口，站着他的三个姐姐。
她们看到他，全都哭着围了上来。
“阿默！你出来了！”
“吓死我们了！你没事了！”
陈默看着她们憔悴的脸，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大姐，二姐，三姐，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大姐陈琴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眼圈通红。
“只要你没事就好，比什么都强。”
“我们回家。”
陈默摇了摇头。
“姐，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我还有件事，必须去做。”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苏晚的公寓。
他有这里的钥匙。
打开门，房子里一片漆黑，冷冷清清。
他知道，她肯定在书房。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推开书房的门。
苏晚果然在里面。
她穿着一件丝质睡袍，赤着脚，坐在地毯上。
面前，摆满了酒瓶。
她喝醉了。
看到他进来，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笑容，凄美而绝望。
“你来了。”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陈默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了。”苏晚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我爱你。”
“爱我？”陈默自嘲地笑了，“爱我，就是把我骗得团团转？爱我，就是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爱我，就是用这种方式，把我逼上绝路？”
“是！”苏晚扔掉酒瓶，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
“我就是爱你！爱你爱到发疯！”
“我不能没有你！莫辰！”
“你离开的这一个月，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你不要我了，梦到你跟别的女人跑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却告诉我，你为了几个乡巴佬姐姐，不回来了！”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
“我就是要毁了你！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我就是要让你只能回到我身边！”
她哭喊着，捶打着他的胸膛。
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陈默没有躲，任由她发泄着。
等她哭累了，打累了，他才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晚，是我不好。”
“我不该骗你，不该瞒着你。”
“我只是……只是太自卑了。”
“我怕你知道我的过去，会看不起我。”
“我怕你嫌弃我那几个，一辈子都活在泥潭里的姐姐。”
苏g晚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傻瓜……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我怎么会嫌弃她们……”
“她们是你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啊……”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他们聊了很多。
聊陈默的童年，聊他的姐姐们。
也聊苏晚的过去。
陈默这才知道，原来苏晚也是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的。
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轨了，抛弃了她和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因此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在她上大学那年，自杀了。
所以，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害怕被抛弃，害怕失去。
她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直到，她遇到了陈默。
这个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去的男人。
他们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又害怕被对方刺伤。
天亮的时候，苏晚在陈默的怀里，睡着了。
陈默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和眼角未干的泪痕，心里充满了怜惜。
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苏晚，谢谢你。”
“也对不起。”
“但是，我不能让你替我顶罪。”
“这件事，由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
他站起身，替她盖好毯子。
然后，他走出了公寓。
他要去自首。
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只是为了，不让他爱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来到经侦大队门口。
正要进去，手机响了。
是他的律师打来的。
“阿默！你先别冲动！事情又有了惊天大反转！”
律师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
“那个所谓的‘偷税漏税’，根本就是个乌龙！”
“税务局那边刚刚发布了官方通告，说是因为系统升级，导致数据出错！”
“你的公司，根本没有任何税务问题！”
“你现在是清白的！完全清白了！”
陈默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事了！”
“不仅你没事，苏晚也没事了！她做的那些假证据，现在也用不上了！”
“这简直是神仙在帮忙啊！”
陈armo挂了电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系统升级？
数据出错？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环球集团的董事长。
能让税务系统“出错”，还能让官方发布通告。
除了他，陈默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就因为苏晚去求了他夫人？
这说不通。
这里面，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没有回别墅，而是直接开车，去了环球集团。
他要当面，去问个清楚。
在环球集团的顶楼，他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董事长。
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男人。
“莫设计师，请坐。”男人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我想，你今天来，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吧？”
陈默点点头。
男人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四个年轻的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她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
陈默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因为，他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那是他的三个姐姐。
和他自己。
还有另外一个，他没见过的，但眉眼间和三姐陈书有几分相似的女孩。
“这……这是……”
“照片上的，是你三姐陈书，和你大姐二姐。”
“还有另外一个女孩，是我的爱人。”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
“她叫，陈画。”
陈画。
这个名字，陈默在母亲的遗物里，看到过。
母亲的日记里写着，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一个叫陈书。
一个叫陈画。
但是因为家里太穷，养不起两个孩子。
刚出生不久，就把妹妹陈画，送给了城里一户不能生育的富裕人家。
所以，这个环球集团的董事长，是他的……姐夫？
而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妹妹，是他妻子的姐姐？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我找了她很多年。”男人看着照片，眼神悠远。
“直到前段时间，我才查到，她被送到了南城。”
“我本来想，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去南城找她。”
“没想到，却先等来了你和你三姐的消息。”
“你三姐得的，是遗传性白血病。当年，陈画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
“我没能救得了她，所以，我不能再让你三姐，也走上一样的路。”
“至于你……”男人看向陈默，“你是她们唯一的弟弟，是她们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人。”
“我帮了你，也算是，替陈画，完成了她的心愿吧。”
陈默听着这一切，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他以为自己是家里的罪人。
没想到，他却是所有人，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宝贝。
“那……税务局的事……”
“举手之劳而已。”男人淡淡地说。
“莫辰，不，应该叫你陈默。”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珍惜眼前人。”
“别像我一样，留下终身的遗憾。”
从环球集团出来，陈默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二十年来，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
最后，他把车停在了那条熟悉的老街巷口。
他下了车，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他逃离了二十年的地方走去。
老房子还在。
只是比记忆里，更破败了。
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
屋子里，也落满了灰尘。
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他走到那棵石榴树下。
树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早已褪色的布娃娃。
那是三姐亲手给他缝的。
他走的时候，把它留下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布娃娃。
眼泪，无声地滑落。
“姐，我回来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轻声说。
“这一次，我再也不走了。”
他没有回别墅，也没有去找苏晚。
他买了一把锁，把老房子的门，重新锁好。
然后，他去了陵园。
在父母的墓碑前，他长跪不起。
“爸，妈，儿子不孝。”
“儿子回来了。”
夕阳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显得无比孤单。
也无比，坚定。
晚上，他回到了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
三个姐姐，苏晚，李浩，林晓晓，甚至连那个儒雅的董事长姐夫，都在。
他们围坐在餐桌前，像是在等他。
看到他回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苏晚走到他面前，眼睛红红的。
“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天。”
陈默看着她，又看了看其他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最终，他只是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苏信。
“我回家了。”
他说。
“我终于，回家了。”
苏晚也抱住他，眼泪，滴落在他肩膀上。
“欢迎回家。”
大姐陈琴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面上，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和二十年前，他离开的那个早上，一模一样。
“回来就好。”
大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感情。
但陈默却听出了里面，压抑了二十年的，浓浓的思念。
他接过碗，眼泪，滴进了面汤里。
咸的。
却也是甜的。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那漂泊了二十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而他的人生，也才刚刚，重新开始。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突然响了。
一个陌生的快递员，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花篮。
花篮上，有一张卡片。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祝贺莫总，乔迁之喜。”
落款是：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