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2)班,午后的时间总裹着一层温吞的光,像被拉长的麦芽糖,
黏在课桌上、习题册上,还有林晓偷偷落在江屿身上的目光里。讲台上的吊扇慢悠悠转着,
发出“嗡嗡”的轻响,混着全班此起彼伏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成了高三最寻常的背景音。林晓面前摊着一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辅助线画了又擦,
橡皮屑在草稿纸上堆成小小的山丘——她根本没心思做题,视线早越过卷子边缘,
悄悄缠上了斜前方第三排的江屿。江屿正低头写题,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
刚好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不算长,却很密,
垂着眼时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浅淡的阴影,像春天刚发芽的柳枝,轻轻扫在林晓的心上。
他做题时习惯微微皱着眉,右手握笔,左手会偶尔抬起来揉一下眉心,
今天那只手的指尖沾了点黑色的墨水印,大概是刚才换笔芯时蹭到的。林晓盯着那个墨点,
忽然想起上周班会,江屿上台念作文,也是这只手握着稿子,指节分明,
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股干净的少年气。“又看江屿呢?
”同桌张萌的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点揶揄的笑意,
“你那眼神都快黏他身上了,再看下去,江屿的衬衫都要被你盯出洞了。
”林晓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视线,脸颊“唰”地就热了,连耳尖都泛着红。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盯着卷子上的函数图像,
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才没有……我就是在想这道题怎么做,你别乱说。”张萌凑过来,
扫了眼她空白的答题区,忍不住笑出了声:“想题?想题能把卷子盯出花来?林晓,
你那点心思,全班除了江屿那个木头,谁看不出来啊?”林晓的手指攥紧了笔杆,
笔帽上的塑料纹路硌得指腹发疼。
她从抽屉里摸出那个粉色封面的笔记本——封面是她去年生日时自己贴的水钻,
虽然有点幼稚,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快速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画满了江屿的侧影:有他低头做题的样子,笔尖悬在纸上,
眉头微蹙;有他打篮球时的背影,校服外套搭在栏杆上,
汗水浸湿了后背的布料;还有他上次运动会拿了短跑冠军,对着阳光笑的时候,
鼻尖上的小黑点都闪着光,晃的她心跳个不停。她捏着笔,在最新一页写下一行字,
字迹娟秀,还带着点没藏住的雀跃:“今天江屿穿了白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手腕上的红绳——好像是运动会那天,班主任给每个参赛同学系的,他居然还戴着。
”笔刚落下,前方忽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林晓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赶紧把笔记本往抽屉里塞,指尖慌乱间差点把本子碰掉。抬头时,正好看见江屿转过身来,
手里拿着一张物理卷子,目光落在后排的李响身上:“李响,这道题的受力分析你会吗?
我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搞懂。”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初秋早晨的风,带着点凉意,
又裹着少年人的清澈,轻轻落在林晓的耳朵里。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转,
手指紧紧攥着笔,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甚至能听到江屿说话时,胸腔里微微的震动声。
李响挠了挠头,一脸为难:“我也不太会啊,这题看着就头疼。要不你问问老师?
或者……”他顿了顿,忽然看向林晓,眼睛一亮,“问问林晓啊!她物理不是咱们班前三吗?
上次月考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就她一个人做对了。”林晓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像被人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秒。她能感觉到江屿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带着点疑惑,还有点温和的期待。她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全冲到了脸上,连脖子都发烫,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布料被揉得皱巴巴的。“林晓,”江屿的声音又响起来,
比刚才更近了些,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你方便讲一下这道题吗?要是你也没时间的话,
我就再想想。”“可……可以。”林晓的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发颤,
像被风吹得晃悠的芦苇,“你把卷子给我,我……我看看。”江屿往前走了两步,
把卷子递过来。他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递卷子的时候,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晓的手指——那触感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手背上,
却带着点温热的温度,林晓像触电似的猛地缩回手,卷子“哗啦”一声往下滑,
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江屿愣了一下,赶紧弯腰扶住卷子,指尖轻轻捏住卷子的一角,
把它理平整了再递过来:“小心点,别掉了。”“对不起,对不起。”林晓的脸更红了,
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快速接过卷子,手指紧张地抠着卷子的边缘,
把雪白的纸边都抠得起了毛。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这道题……首先要确定研究对象,是那个滑块,对吧?
然后分析它的受力——重力肯定有,竖直向下;还有斜面给的支持力,
垂直于斜面向上;然后是摩擦力,因为滑块是静止的,所以是静摩擦力,
方向沿斜面向上……”她讲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又轻,有时候还会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每说一句,她就偷偷抬一次眼,看江屿的反应——他正认真地听着,眉头微蹙,
左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受力图,偶尔会点点头,
或者问一句“这里为什么摩擦力是向上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林晓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她发现江屿其实很耐心,就算她讲得慢,也没有催她,
反而会很仔细地问她不懂的地方。她的声音渐渐清晰了些,讲题的思路也顺畅了,
甚至敢偶尔和他对视一眼——江屿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
尤其是阳光落在他眼睛里的时候,会折射出细碎的光,看得林晓心里软软的,
像揣了只刚睡醒的小猫,轻轻蹭着她的心脏。“原来是这样,”江屿听完,
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嘴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我刚才一直搞错了摩擦力的方向,
难怪算不出来。谢谢你啊,林晓,你讲得真清楚。”“不……不用谢。
”林晓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把卷子递还给他,手指不小心又碰到了他的指尖,
这次她没敢缩手,只是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你要是还有不懂的,再问我就好。
”江屿接过卷子,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做题了。
”看着他转身走回座位的背影,林晓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都有点出汗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的,心里却像被灌了蜜似的,
甜丝丝的——这是她第一次和江屿说这么多话,还是单独讲题,连指尖都碰了好几次。
张萌凑过来,挤了挤眼睛:“可以啊林晓,刚才讲题的时候,江屿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不可能。”林晓摇摇头,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他就是觉得我物理好,想请教问题而已,你别瞎想。”“我瞎想?
”张萌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没看见他刚才听你讲题的样子吗?眼睛都没离开过你,
比听老师讲课还认真。再说了,他要是真只想问物理题,班里物理好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偏偏找你?”林晓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她想起江屿刚才的笑容,想起他指尖的温度,想起他认真听题的样子,
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似的在她脑海里回放。
可期待很快又被自卑压了下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有点肉乎乎的,
不像别的女生那样纤细;再想想自己的体型,微胖的身材,穿校服都显得比别人臃肿些。
放学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被烤化的棉花糖,黏在天边。
林晓和张萌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边的小吃摊飘来烤红薯的香味,
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笑着打闹,可林晓却没什么心情。“你就是太不自信了。
”张萌看着她踢着路边小石子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你看你,虽然微胖,
但笑起来多可爱啊,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还有两个小酒窝,
比班里那些瘦得跟竹竿似的女生好看多了。江屿又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
他上次还帮班里最胖的王磊搬书呢,你没看见吗?他肯定能发现你的好。”林晓停下脚步,
抬头看着远处的晚霞,晚霞的颜色很浓,像泼洒的颜料,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像他那样耀眼的人,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女生。他成绩好,
长得帅,性格又温和,身边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我这样的,太普通了,
普通到他可能过几天就忘了我是谁。”“林晓!”张萌有点急了,抓住她的胳膊,
“你能不能别这么贬低自己?你物理好,画画又好看,上次班里的黑板报,你画的那幅星空,
全班都夸好看,江屿还站在那里看了好久呢!你只是没看到自己的优点而已。
”林晓没说话,转身往前走,脚步有点快,好像想逃离这个话题。她知道张萌是为她好,
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自卑——从初中开始,她就因为微胖的身材被人嘲笑过,
那些“小胖妞”的称呼像小石子,虽然小,却一直硌在她心里,让她不敢轻易抬头,
更不敢去奢望像江屿那样优秀的人会注意到自己。张萌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跟上去,
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周末的计划:“对了,
李响说周末想找几个人去教学楼楼顶放松一下,高考前太压抑了,想吹吹晚风。
他说江屿认识物业大叔,能把楼顶的门打开,你要不要去?”林晓的脚步顿了一下。楼顶?
和江屿一起?她的心里瞬间泛起了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扩散开来。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还有谁去啊?”“还有我,李响,
可能还有班里的赵乐乐和陈阳,都是咱们平时玩得还行的。”张萌看出了她的心动,
赶紧加了一句,“去嘛去嘛,就当放松一下,说不定还能和江屿多聊聊天呢。
”林晓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那……我去吧。”那个周末的晚上,
林晓特意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这是她衣柜里最显瘦的衣服,
还是去年生日妈妈给她买的。她对着镜子照了好久,把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
还偷偷抹了点妈妈的唇膏,让嘴唇看起来有点淡淡的粉色。教学楼的楼顶在晚上格外安静,
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带着点清爽的感觉。李响已经在楼顶铺了一块野餐垫,
上面放着几罐可乐和一些零食,收音机里正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江屿站在栏杆边,
看着远处的夜景,城市的灯光在他身后闪烁,像撒了一地的碎钻。“晓胖,这里!
”张萌看到她,赶紧挥手。林晓走过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江屿身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牛仔裤,看起来比平时更休闲些,少了点课堂上的认真,
多了点少年人的自在。他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来了?快坐,
风有点大,别着凉了。”“嗯。”林晓点点头,在野餐垫的角落坐下,
把带来的抱枕抱在怀里——那是个兔子形状的抱枕,是她特意带来的,怕晚上冷,
也怕自己紧张的时候没东西可抓。李响从包里拿出可乐,分给大家:“今天多亏了江屿,
不然咱们还进不来楼顶呢。我昨天找物业大叔说,他死活不同意,结果江屿一去,
跟大叔聊了几句,大叔就答应了,还说让咱们注意安全。”“我就是跟大叔说,
我们快高考了,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不会吵闹,也不会乱碰东西。”江屿接过可乐,
拉开拉环,“大叔人挺好的,就是比较负责。”张萌打开可乐,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