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消毒水味里的旧影市一院特需病房的窗帘拉着一半,浅灰色的光线漫进来,
把空气中浮动的消毒水粒子照得像碎掉的星。苏晚靠在床头,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设计稿——是她工作室接的“云栖”酒店软装方案,
主色调选了雾霾蓝,配着原木肌理的线条,和她七年前给厉承衍挑的那套卧室家具,
几乎是同一个温度。“苏**,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低血糖加过度疲劳,再输半瓶葡萄糖就能出院。”护士推门进来,声音放得很轻,
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时,带了点不忍,“您要是有家属,让他们过来陪陪您吧,
一个人在医院总是不方便的。”苏晚扯了扯嘴角,把手机按灭:“不用,我自己能行。
”护士应了声“那您有事按铃”,转身带上门。病房里又只剩她的呼吸声,
还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轻响。她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还在跳——下午在工地对接材料时,
脚手架上突然掉下来一块松动的木板,她下意识推开身边的实习生,
自己被擦着腰撞在水泥柱上,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再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这里。
手机震了一下,是保姆张姨发来的语音,带着点急切:“晚晚,念念突然发烧了,
我已经带她去小区门口的诊所了,你那边怎么样?”苏晚的心猛地一紧,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输液针却在她动作里滑了一下,手背瞬间鼓起来一片青。她咬了咬唇,刚要回消息,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不是护士。是厉承衍。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
袖口的银质袖扣在昏暗里闪了一下冷光,手里还握着一部黑屏的手机,显然是刚结束通话。
他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得像棵被风雨浸透过的杉树,五官轮廓冷硬,眉峰微蹙,
目光落在她鼓着青包的手背上时,喉结滚了滚,没说话。苏晚的指尖僵在手机屏幕上,
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们离婚三年,这是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
消毒水的味道好像突然浓了起来,裹着他身上惯有的木质香调,
是她从前在他衣柜里闻过的味道——那时她总喜欢趁他洗澡时,把脸埋进他的西装外套里,
蹭得满鼻子都是松针和琥珀的气息。“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晚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哑,
像被砂纸磨过。厉承衍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她床头的设计稿,又落回她的脸上:“我助理说,你在工地出事,
被送到了这里。”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和厉氏集团的合作早就断了,
他的助理怎么会知道她的事?“厉总这么忙,没必要特意跑一趟。
”她把手机往被子里塞了塞,指尖攥紧了被角,“我没什么事,很快就能出院。”“很快?
”厉承衍的声音沉了下来,他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鼓起来的手背,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苏晚,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这句话像一根细针,
猝不及防扎进苏晚的心脏。七年前,她刚毕业进厉氏做设计师,
为了赶厉氏总部大楼的软装方案,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最后在会议室里晕过去,
也是这样说“我没事”;五年前,她发现自己怀孕,拿着孕检单在他办公室外等了三个小时,
最后看见他和他的“白月光”林薇薇一起走进电梯,
也是咬着牙说“我自己能处理”;三年前,他把离婚协议放在她面前,说“苏晚,
我们到此为止”,她签字时手都在抖,还是抬头笑了笑:“好,我不纠缠。”“厉总记错了,
”苏晚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我现在的样子,和你没关系。”厉承衍的手指顿在半空,
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他直起身,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是她当年生日时,他送的那枚珍珠耳钉,她离婚时落在了他的别墅里。
“张姨给我打了电话,说念念发烧,问我能不能过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她听不懂的情绪,“苏晚,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念念是……”“厉总!”苏晚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胸口剧烈起伏着,
“念念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厉承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又滚了滚。他知道她在撒谎——念念的眉眼,
和他小时候的照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笑起来时左边的梨涡,
和他母亲一模一样。三年前她签离婚协议时,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他那时被林薇薇的“抑郁症”绊住手脚,又被她那句“我从来没爱过你”刺得发昏,
竟真的没注意到她藏在宽松卫衣下的孕肚。“我查过了,”厉承衍的声音很低,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念念今年两岁零八个月,我们离婚是三年前的三月。
”苏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离婚后立刻搬去了城南的老小区,给念念上户口时填的是“单亲”,
从来不让她出现在厉承衍能看见的地方,甚至连工作室的名字都改成了“晚念”,
只敢在夜里抱着女儿时,偷偷叫她“小衍”。“那又怎么样?”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
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厉承衍,是你先说的‘到此为止’,是你把我和念念推出去的。
”厉承衍的指尖掐进了掌心,疼得他呼吸都发紧。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林薇薇拿着割腕的照片给他发消息,说“承衍,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他赶到医院时,
苏晚正拿着保温桶站在病房外,手里还提着他爱吃的蟹粉小笼包。“厉承衍,你选她,
还是选我?”苏晚当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直直扎进他的心里。
他那时被林薇薇的“自杀”搅得心烦意乱,又想起苏晚进公司时,
他母亲说的那句“她不过是看中我们厉家的钱”,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苏晚,我们不合适。
”后来他才知道,林薇薇的“割腕”是用美工刀划了道浅得不能再浅的口子,
而苏晚那天是去给他送他出差要用的文件,顺便带了他爱吃的早餐。“对不起。
”厉承衍的声音里带了点颤,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苏晚却笑了,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厉总,道歉有什么用?我和念念已经不需要了。”这时,
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张姨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念念走了进来。小家伙烧得脸蛋通红,
眼睛半睁着,看见苏晚时,哑着嗓子叫了声:“妈妈……”苏晚立刻撑着身子要抱她,
厉承衍却先一步走过去,伸手接过念念——小家伙在他怀里蹭了蹭,小眉头皱着,
嘴里嘟囔着:“妈妈,疼……”厉承衍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紧得他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她的小手指蜷着,指甲盖是淡粉色的,和苏晚的一模一样。
“张姨,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厉承衍的声音放得极柔,
和他平时在会议室里的冷硬判若两人。张姨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厉承衍,
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给念念熬点粥,晚晚,你别和厉先生置气,孩子需要爸爸。
”病房门关上后,厉承衍抱着念念在床边坐下,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呼吸轻轻的,
落在他的手腕上。“她叫念念?”厉承衍看着苏晚,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思念的念?
”苏晚别过头,没说话。是,思念的念,也是“厉承衍”的衍,只是她不敢说。
“我查过你的工作室,”厉承衍的声音很轻,怕吵醒怀里的孩子,“‘晚念’,苏晚的晚,
念念的念。”苏晚的肩膀抖了抖,没忍住,又掉了眼泪。“苏晚,”厉承衍伸手,
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像在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苏晚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恳求,
像个迷路的孩子。可她想起三年前的雨夜,想起她抱着念念在出租屋里发烧到39度,
想起她熬夜改设计稿时,念念抓着她的衣角说“妈妈,我怕黑”,
想起她无数次在梦里哭着喊他的名字,却只换来一室寂静。“厉承衍,”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破镜,是粘不回去的。”厉承衍的手僵在半空,
怀里的念念动了动,小脑袋往他怀里又蹭了蹭。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的伤痕,
突然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像七年前在学校的银杏树下,
他第一次吻她时那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没关系,”他的声音里带着哑意,“我等你,
等你愿意原谅我的那天。”窗外的雨开始下了,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晚看着厉承衍怀里的念念,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
这场关于“破镜重圆”的拉扯,或许从她被送进这家医院开始,就已经无法停下了。
2笨拙的靠近苏晚出院那天,天还阴着,风里裹着雨后的潮气。她刚收拾好东西,
病房门就被推开——厉承衍抱着念念站在门口,小家伙手里攥着一个兔子玩偶,
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亮,挣扎着要下来:“妈妈!”苏晚伸手接住女儿,
指尖触到念念温热的小身子时,心里软了一下。厉承衍拎着她的背包和设计稿袋,
还递过来一个保温桶:“张姨熬的南瓜粥,念念早上没怎么吃,你也喝点。”苏晚没接,
只是抱着念念往门口走:“谢谢厉总,我自己叫了车。”“我送你们。
”厉承衍自然地跟在她身后,伸手帮她按了电梯,“你的车昨天在工地被木板刮了漆,
我让助理送去修了,钥匙在包里。”苏晚脚步一顿——她根本没告诉任何人车的事,
他连这个都查到了。电梯里很安静,念念趴在苏晚肩膀上,偷偷扯厉承衍的西装袖口,
小声问:“叔叔,你是妈妈的朋友吗?”厉承衍蹲下来,看着念念的眼睛,
声音放得极柔:“我是……想做你和妈妈好朋友的人。”念念歪着小脑袋,
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叔叔的胡子扎手,和楼下王爷爷一样。”苏晚忍不住笑了一下,
眼里的冷意散了些。厉承衍看着她弯起的嘴角,喉结滚了滚,只觉得心里空了三年的地方,
突然被什么东西填了一点。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苏晚才发现,
厉承衍开的不是他平时那辆黑色迈巴赫,而是一辆低调的白色保姆车,后座铺了软软的地毯,
还放了一筐念念喜欢的草莓味饼干。“我问过张姨,念念喜欢坐软一点的车。
”厉承衍帮她打开车门,又把保温桶和背包递过去,“晚上我让阿姨过来做饭,你刚出院,
别碰凉水。”苏晚皱了皱眉:“厉承衍,我说了,不用你……”“是给念念做的,
”厉承衍打断她,目光落在念念抱着兔子玩偶的小手上,“她昨天发烧,需要吃点清淡的。
”苏晚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没法拒绝关于念念的事。接下来的一周,
厉承衍成了苏晚家的“常客”。他不会做饭,
却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拎着城南老巷子里的豆腐脑和糖油果子过来,
是苏晚大学时最爱吃的;苏晚工作室的工地材料被供应商临时涨价,
他一句话就让对方不仅按原价供货,还额外送了一批防潮板材;念念幼儿园要拍亲子照,
他提前调了三天的会议,穿着卡通亲子T恤蹲在镜头前,
被念念抹了一脸蛋糕也笑得眼睛弯起。苏晚看着他笨拙地给念念扎辫子,
看着他蹲在地上帮念念拼积木,看着他在她熬夜改稿时,默默放在桌边的热牛奶,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那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家”的样子。但她不敢碰。
周五晚上,苏晚加完班回家,刚打开门就听见客厅里的笑声——厉承衍坐在地毯上,
念念骑在他肩膀上,手里举着一个闪着光的小皇冠,喊着“爸爸是骑士,
要保护公主和妈妈”。“念念!”苏晚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念念被吓了一跳,小身子往厉承衍怀里缩了缩。厉承衍把她抱下来,走到苏晚面前,
眼底是她熟悉的认真:“苏晚,是我教她这么叫的,和孩子没关系。”“厉承衍,
你别得寸进尺。”苏晚的指尖攥紧了包带,指甲掐进掌心,“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这样会让念念误会。”“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有爸爸。”厉承衍的声音沉了下来,
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被她侧身躲开,“苏晚,我知道我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