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骨：江山为聘，毒酒为终

隆冬腊月，鹅毛大雪封了整座皇城。城门口，铁甲铿锵声踏碎积雪，沈惊鸿勒住缰绳，

胯下的“踏雪”宝马一声嘶鸣，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

她一身玄色战甲染着未干的血渍，凝结成冰，脸上一道新添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

衬得那双曾惊鸿一瞥的眼眸，此刻只剩下风雪雕琢的冷硬。身后，

是跟着她征战三年、平定北境的十万“破雪军”。军旗上的“沈”字被风雪打湿，

却依旧挺拔如峰，那是她沈惊鸿用一次次浴血奋战，在大曜王朝的疆域上刻下的荣光。

01“将军，我们回来了。”副将秦风声音沙哑，看着皇城的轮廓，眼中满是疲惫与期待。

他们守了三年边关，吃尽了苦头，终于盼来了班师回朝的这一天。沈惊鸿没有说话，

只是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沫，目光落在那巍峨的宫墙上。三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

接受万民朝拜，然后接过他亲手递来的兵符，踏上北境的征程。那时，他说：“惊鸿，

待你平定北境，我便以江山为聘，许你一生安稳。”如今，江山依旧，而她回来了，

他却……“将军，陛下和娘娘在宫门内等候。”内侍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惊鸿翻身下马，将兵符交给秦风，沉声道：“约束好将士，原地休整。

”她脱下沉重的战甲，换上一身素色朝服，刻意用衣领遮住了颈间的伤疤。

跟着内侍监走进宫门，雪下得更大了，宫道两旁的红梅被雪压弯了枝桠，

殷红的花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极了战场上溅落的血。太和殿前，楚曜一身明黄龙袍，

立于台阶之上，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

没有一丝波澜。他身边，依偎着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容貌清丽，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

正是半年前入宫的苏婉仪。沈惊鸿停下脚步，屈膝行礼：“臣，沈惊鸿，参见陛下，娘娘。

”楚曜没有叫她起身，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脸上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转瞬即逝。“沈将军辛苦，北境已平，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沈惊鸿的心猛地一沉。

她征战三年，九死一生，不是为了赏赐。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臣所求，唯有您当年的承诺。

”楚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苏婉仪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说道：“陛下，

沈将军刚回来，一路辛苦，不如先让她回去歇息，赏赐的事情，日后再议。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沈惊鸿看着苏婉仪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心中猛地一痛。她认得她，她是苏丞相的女儿，当年她出征前，还曾见过她一面，那时的她，

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却成了他身边最受宠的人。“陛下，”沈惊鸿的声音硬了几分，

“北境平定，臣的使命已完成，还请陛下履行承诺，册封臣为后。”“放肆！

”楚曜厉声喝道，“沈惊鸿，你一介武将，满身杀伐之气，如何能母仪天下？朝堂上下，

谁会服你？”“臣不服！”沈惊鸿猛地站直身体，眼中满是不甘，“臣替兄从军，

十五岁征战沙场，为大曜立下汗马功劳，平定内乱，抵御外敌，若不是臣，

陛下如何能坐稳这江山？如今北境已平，陛下却要食言吗？”“住口！”楚曜的脸色铁青，

“你战功赫赫，朕自然知晓，朕可以封你为镇国将军，赐你良田万顷，金银珠宝，唯独后位，

绝不可能！”苏婉仪适时地落下泪来，哽咽道：“沈将军，你误会陛下了。

陛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后位关系到国本，怎可如此儿戏？你一身武艺，

不如继续为陛下效力，守护大曜的江山，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守护江山？

”沈惊鸿惨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我为你守了十五年江山，

从豆蔻年华到满目疮痍，如今你却告诉我，我只配继续打仗？楚曜，你告诉我，当年的承诺，

难道只是一句空话吗？”楚曜看着她眼中的绝望，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被冷漠取代。

“沈惊鸿，朕再说一遍，后位已定，婉仪温婉贤淑，才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你若识相，

便接受朕的赏赐，否则，休怪朕不念旧情！”“旧情？

”沈惊鸿的目光扫过他和苏婉仪紧握的手，心如刀绞，“陛下何时对臣有过旧情？

当年若不是我沈家兵权在握，你需要我替你打江山，你又怎会对我虚与委蛇？如今江山已定，

我沈家没了利用价值，你便要卸磨杀驴了吗？”“你敢污蔑朕！”楚曜勃然大怒，挥手一掌，

狠狠扇在沈惊鸿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沈惊鸿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鲜血。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楚曜，你会后悔的。”说完，她转身，

一步步朝着宫外走去。雪落在她的身上，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像极了她此刻的心，

冰冷刺骨。回到破雪军的营地，秦风等人看到她脸上的掌印和苍白的脸色，都十分震惊。

“将军，陛下他……”“没事。”沈惊鸿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传令下去，

三日后，拔营，返回北境。”“将军，我们不留在京城吗？”秦风不解地问道。

他们打了胜仗，理应在京城接受封赏，享受荣光。“京城，不是我的归宿。

”沈惊鸿望着北境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北境的风雪，才是我该待的地方。”然而，

她没有想到，这一次，楚曜连让她返回北境的机会都不给她。三日后，

就在破雪军准备拔营之际，一队禁军突然包围了营地。领头的是禁军统领李肃，他手持圣旨，

面色凝重地说道：“沈惊鸿接旨！”沈惊鸿心中一沉，走上前，屈膝行礼。“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镇国将军沈惊鸿，恃功自傲，目无君上，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念其征战多年，

劳苦功高，免其死罪，废去将军之职，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宫。破雪军交由秦风统领，

即刻返回北境，不得有误！钦此！”“谋反？”沈惊鸿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沈惊鸿一生征战，忠心耿耿，何来谋反之意？楚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污蔑我！

”李肃面无表情地说道：“沈将军，陛下有令，不得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沈惊鸿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禁军，又看了看身后一脸悲愤的破雪军将士，心中明白，

这是楚曜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他不想让她留在京城，也不想让她返回北境，他想要的，

是彻底除掉她这个心腹大患。“我不服！”沈惊鸿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李肃，“想要抓我，

先过我这一关！”“将军！”秦风等人立刻拔出武器，想要护在她身边。“住手！

”沈惊鸿喝止了他们，“你们不能反，破雪军是大曜的军队，不能因为我一人，

背上谋反的罪名。”她看着秦风，眼中满是嘱托，“秦风，好好带领破雪军，守护好北境，

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秦风含泪点头：“将军，末将遵令！”沈惊鸿放下佩剑，

任由禁军上前，将她五花大绑。她没有挣扎，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北境的方向，

眼中满是不舍与悲凉。她为他守了十五年江山，最终，却落得个谋反的罪名，被打入冷宫。

冷宫阴冷潮湿，四处漏风，与她在战场上的营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惊鸿被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身上的伤口因为寒冷而隐隐作痛。她蜷缩在墙角，

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十五岁那年，哥哥战死沙场，父亲病重，她女扮男装，替兄从军，

踏上了征战之路。那时的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却凭着一股韧劲，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一步步从一个小兵，成长为大曜最年轻的将军。想起二十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楚曜。

那时的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派到边关历练。她救了他的命，他对她一见倾心，

许下了“江山为聘”的承诺。那时的他，眼神温柔，笑容真诚，让她以为，

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想起二十五岁那年，他发动宫变，她率领破雪军，

助他登上皇位。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却没想到，这只是她悲剧的开始。

登基后，他封她为镇国将军，却迟迟不提册封皇后之事。朝堂上，大臣们纷纷反对，

说她一介武将，满身杀伐之气，不配做皇后。他听从了大臣们的意见，开始疏远她，冷落她。

而苏婉仪的出现，更是让他彻底忘记了曾经的承诺。她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懂得如何讨他欢心，与满身伤痕、性格刚硬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以为，

只要她继续为他征战，为他守护江山，他总会想起她的好，总会履行当年的承诺。可她错了，

错得离谱。在权力和美色面前，所谓的承诺，不过是一句可笑的谎言。日子一天天过去，

冷宫的生活越发艰难。没有足够的食物和衣物，她常常饿肚子，冻得瑟瑟发抖。

身上的伤口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开始发炎、溃烂，疼痛难忍。但她没有放弃，她相信，

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楚曜会知道她是被冤枉的。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昭雪，

而是一杯毒酒。02半年后，冷宫的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让沈惊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来人是内侍监总管李德全，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杯酒，酒色暗红，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沈惊鸿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沈将军，陛下有旨，赐你毒酒一杯，了此残生。

”李德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这冷宫的寒风。“毒酒？”沈惊鸿的声音沙哑，

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楚曜他……真的这么狠心？”“陛下也是万般无奈。

”李德全叹了口气，“苏娘娘怀了龙种，近日却总是噩梦缠身，太医说，是有冤魂作祟。

满朝上下，只有你沈将军的冤屈最大，陛下为了龙种，只能委屈你了。”“为了龙种？

”沈惊鸿惨笑一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楚曜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就要杀了我这个为他征战一生的功臣？李德全，你告诉他，我沈惊鸿不服！”“沈将军，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李德全将托盘递到她面前，“喝了这杯酒，你也能少受点罪。

”沈惊鸿看着那杯毒酒，眼中满是绝望。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战死沙场的哥哥，

想起了跟着她出生入死的破雪军将士，想起了自己十五年来的浴血奋战。她为他平定内乱，

抵御外敌，守护了大曜的江山，让他坐稳了皇帝的宝座。可他呢？他却听信谗言，

污蔑她谋反，将她打入冷宫，如今，更是要赐她毒酒，取她性命。“楚曜，你好狠的心！

”沈惊鸿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控诉，“我为你守江山，你却为她弃我命！你告诉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李德全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催促道：“沈将军，时辰不早了，请你速速饮下。”沈惊鸿拿起酒杯，

指尖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杯中暗红的酒液，

仿佛看到了自己十五年来流淌的鲜血，看到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冤魂。“楚曜，

你记住，我沈惊鸿一生光明磊落，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谋反之意。今日我饮下这杯毒酒，

不是认罪，而是为了我沈家的清白，为了破雪军的荣誉！”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在空旷的冷宫中回荡。“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欠破雪军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向你讨回来！

”说完，她仰头，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毒酒入喉，

辛辣的气味灼烧着她的喉咙和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她踉跄着后退几步，

摔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飘着零星的雪花。

她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穿着铠甲，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仿佛看到了楚曜，

那个曾经对她许下承诺的少年，正温柔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破雪军的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