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和苏晴几乎是前后脚冲出黄山北站的出站口。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两人都有些发懵。
“人呢?他们在哪?”李娟伸长了脖子,像雷达一样四处扫视。
苏晴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林峰的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这个**!”苏晴气得直跺脚,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他肯定是躲起来了!”
李娟急得团团转:“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上哪儿找去啊?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
“报警有什么用?”苏晴不耐烦地吼了回去,“来了也是和稀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他们刚下火车,肯定走不远。爸的身体不好,不可能去爬山。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找个地方住下。”
“对!住店!”李娟眼睛一亮,“我们去附近的酒店、宾馆一家一家地问!”
两人说干就干,拖着行李箱,顶着烈日,开始在火车站附近的住宿区展开地毯式搜索。
“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这样两个人入住?一个三十岁左右,一个六十多岁。”
“没有。”
“老板,麻烦你看看监控,有没有这样两个人来过?”
“监控坏了。”
“美女,帮帮忙,这是我老公和我爸,他们离家出走了,我爸有心脏病,我很担心他!”
“抱歉,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信息。”
……
一个下午过去,两人问了不下三十家酒店、旅馆、民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一无所获。
她们得到的回答,不是“没有”,就是“不清楚”。
太阳西斜,燥热的空气让人心烦意乱。
李娟累得一**坐在马路牙子上,再也走不动了。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又累又饿。”她有气无力地抱怨着,“都怪林峰那个小畜生,害得我们跟着受罪。”
苏晴也是又累又气,高跟鞋早就磨破了脚,白皙的脚后跟渗出血丝。
她烦躁地看着手机,上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妈,你先别抱怨了!现在怎么办?天都快黑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李娟把气撒到女儿身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你不是说他跑不出你的手掌心吗?现在人呢?”
“你冲我嚷嚷什么!”苏晴也火了,“要不是你平时对他那么刻薄,把他逼急了,他会跑吗?还有爸的病,你要是当时答应拿钱出来治,会闹成现在这样吗?”
“我刻薄?我那是为谁好?还不是为了你!”李娟也拔高了音量,“我不把钱看紧点,早晚被你们败光!再说了,你爸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治了也是白治!”
母女俩在黄山街头,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就这么大声地吵了起来。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苏晴的脸涨得通红,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羞辱。
“够了!别吵了!”她低吼一声,拉起李娟,“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想办法!”
她们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宾馆住了进去。
房间狭小,设施陈旧,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苏-晴一想到林峰和她爸可能就住在哪家高档酒店里,用着她们的钱逍遥快活,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冒。
她拿出手机,点开林峰的微信头像,开始疯狂地发信息轰炸。
“林峰,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爸藏到哪里去了?”
“我警告你,立刻带爸回来,把钱还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社会上立足不了!”
信息一条条发出去,全部石沉大海。
那个熟悉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
……
此时,千里之外的赣州。
林峰正扶着苏建国,走进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快捷酒店。
“您好,开一间标准间。”
前台小妹麻利地办好了入住手续。
走进房间,林峰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和房间内的设施。
确认安全后,他才把背包放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计划出逃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苏建国坐在床边,看着林峰忙前忙后,又是烧水又是整理行李,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小峰,真是拖累你了。”
“爸,别说这种话。”林峰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您先休息一下,我去附近买点吃的,再给您买药去。”
苏建国的降压药,只带了一天的量。
“好,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林峰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赣州是一座古朴而宁静的城市,没有大都市的喧嚣。
林峰找了一家药店,凭借着之前苏建国的病历,顺利地买到了一个月份的降压药和一些日常急救药品。
然后,他又在附近找了一家本地菜馆,打包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和一份排骨汤。
回到酒店,苏建国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林峰轻手轻脚地把饭菜放在桌上,没有叫醒他。
这半个月来,自从知道自己的病情和家人的态度后,岳父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林峰坐在另一张床上,拿出自己的手机。
开机。
瞬间,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
绝大部分,都来自苏晴和李娟。
他点开微信,快速地浏览着苏晴发来的那些信息。
从一开始的质问,到中间的威胁,再到后面的服软。
“老公,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爸的病我们治,钱不够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只要你回来,以前的事我都既往不咎。”
“你接电话好不好?我很担心你和爸。”
林峰看着这些信息,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在他拿着诊断书,苦苦哀求她们的时候,她们能说出这样的话,事情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说这些,晚了。
他的心,已经在那一天,彻底死了。
他没有回复,而是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
是他大学时的死党,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人事经理。
“峰子,到地方了?”
“到了,刚安顿好。”林峰回复道。
“那就好。我这边帮你打听了一下,赣州附属医院的胸外科,有个叫陈卫东的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已经托关系帮你挂上号了,下周一上午,你直接带叔叔过去就行。”
“谢了,兄弟!”林峰心中一暖。
“客气啥。你那边钱够不够?不够跟我说。”
“够了,放心吧。”
结束了和死党的对话,林峰感觉未来似乎没有那么迷茫了。
第一步,已经成功踏出。
接下来,就是带岳父去看病。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估摸着苏建国也快醒了,便把饭菜拿去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饭菜的香气飘散开来。
苏建国悠悠转醒。
“醒了?爸,快来吃饭吧。”
“哎,好。”
两人坐在小小的桌子前,吃着这顿迟来的晚餐。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有安静的咀嚼声。
苏建国喝了一口热汤,感觉冰冷的胃瞬间暖和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的林峰,这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的年轻人。
“小峰,我们接下来……去哪?”
“爸,我联系好医院了。下周一,我们就去看病。”林峰语气坚定。
苏建国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
“还……还能治吗?”
“能!”林峰重重地点头,“医生说了,是早期,希望很大。钱的事您不用担心,够用。”
苏-建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活了六十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被当成一个“人”来尊重的。
而不是一个累赘,一个可以被随时放弃的包袱。
“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他哽咽着,连连点头。
吃完饭,林峰收拾好碗筷,催促苏建国早点休息。
第二天,为了让苏建国散散心,林峰带着他去了赣州有名的古城墙和郁孤台。
苏建国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看着古老的城墙和江边的风景,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而另一边,在黄山苦寻无果的苏晴和李娟,已经濒临崩溃。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李娟在宾馆房间里暴躁地走来走去,“钱肯定快花光了,我们怎么办?”
她们带来的现金不多,这两天的食宿和交通,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苏-晴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在黄山的朋友圈、同学群里发布寻人启事。
但黄山这么大,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妈,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苏晴咬着牙,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回家!”
“回家?”李娟愣住了,“不找了?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小畜生?”
“不是不找,是换个方法找!”苏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林峰以为跑到外地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他太天真了!”
“他不是要带着爸治病吗?那他们肯定要用身份证!只要他们去医院,或者住正规酒店,就一定会留下记录!”
“我们回家,去找关系,查他的身份信息!我就不信,他能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李娟听着女儿的话,浑浊的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查他!
就算把天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苏晴和李娟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
推开门,迎接她们的是一室的清冷和狼藉。
沙发上还扔着她们匆忙离开时换下的衣服,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外卖盒子。
这个曾经被林峰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仅仅离开两天,就变得如此不堪。
李娟一**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这叫什么事啊……”她喃喃自语。
苏晴却没有时间感伤,她立刻开始打电话。
“喂,张叔叔吗?我是小晴啊……对,好久不见了。是这样,我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忙……”
她找的是一个在公安系统工作的远房亲戚。
电话那头的张叔答应得很爽快,但当听完苏晴的诉求后,却变得有些为难。
“小晴啊,不是叔不帮你。用公民身份信息系统查询个人轨迹,是违规的,需要有正式的立案侦查手续才行。”
“可我爸失踪了啊!我老公也联系不上,这还不能立案吗?”苏晴急了。
“你爸是成年人,你老公也没有对他进行人身限制,这在法律上构不成失踪或者绑架,只能算是家庭纠纷。我们没法立案,也就没法启动这个程序。”
“张叔叔,我求求您了,我爸真的有病,再不找到他,会出人命的!”苏晴带着哭腔哀求。
电话那头的张叔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这样吧,你把你爸和你老公的身份证号发给我。我不能直接查,但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在医院或者酒店的登记记录。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好!谢谢张叔叔!太谢谢您了!”
挂了电话,苏晴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还在国内,只要他们还使用身份证,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怎么样?你张叔怎么说?”李娟紧张地问。
“他说帮我们留意。”苏-晴把手机放下,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妈,光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得主动出击。”
“怎么主动出击?”
“林峰那个废物,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他唯一的软肋,就是他乡下的那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