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没有理会像只讨债恶犬一样扑上来的林浩。
她的目光越过他，直直地落在病床上的赵兰身上。
“妈，你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赵兰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只是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弱声弱气地说：“小晚啊，你来了……妈没事，就是……就是胸口有点闷……”
胸口闷？
林晚的视线扫过床头的心电监护仪。
上面显示的各项数据，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这哪里像一个刚刚从“抢救”中回来的急性心梗病人？
“医生怎么说？”林晚继续问。
“医生说……说要住院观察……”赵兰的声音越来越小。
“哪个医生？我去问问情况。”林晚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哎！你回来！”
林浩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问什么问！医生的话我们听不懂吗？现在最重要的是钱！钱！你听不懂吗？”
林浩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晚脸上了。
“你不是说妈在抢救，再不交钱就要停药了吗？”林晚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我怎么看着，妈好得很？”
“你……”林浩被噎了一下，瞬间恼羞成怒，“我那是……那是夸张了点！还不是为了让你重视起来！你要是不来，妈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
真是好一个防患于未然。
林晚简直要被气笑了。
“是吗？”她勾了勾唇角，视线转向一旁心虚的赵兰，“妈，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办出院吧。这里的VIP病房一天不少钱，没必要浪费。”
“不行！”
“不行！”
母子俩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
林浩的反应尤为激烈，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都炸了毛。
“出什么院！医生说了要住院观察！你是不是想省钱害死妈？”
赵兰也跟着帮腔，脸上瞬间挤出两滴眼泪，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儿……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把我赶出医院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偷偷用眼角瞥林晚的反应。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从小到大，只要林晚不听话，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以往，林晚就算心里再不情愿，看到她这样，也会心软妥协。
但今天，林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心，早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磨得坚硬如铁。
“既然不想出院，那就把VIP病房退了，换成普通病房。”林晚淡淡地说道，“医保可以报销，花不了多少钱。”
“那怎么行！”林浩立刻跳脚，“普通病房那么多人，又吵又乱，空气还不好！妈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住那种地方？必须住VIP！”
“你出钱？”林晚反问。
林浩瞬间卡壳，随即梗着脖子吼道：“当然是你出钱！你是姐姐！你有钱！”
“我没钱。”林晚吐出三个字。
“你放屁！”林浩的眼睛都红了，“你一个月工资两万多！你说你没钱？你骗鬼呢！”
“工资两万多，房租五千，每个月给家里打五千，剩下的我要吃饭，要交通，要生活。我没有八十万。”林晚陈述着事实。
她的话，让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赵兰的哭声也停了。
林浩看着林晚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似乎终于意识到，今天这套不管用了。
他眼珠子一转，语气忽然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
“姐，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存款的。这次……这次你就帮帮弟弟吧。”
“帮你？”林晚挑眉，“不是妈住院吗？”
“是……是妈住院，但……但也不全是……”林浩支支吾吾，眼神飘忽。
赵兰见状，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叹了口气，开了口。
“小晚啊，其实……其实这钱，主要是给你弟弟用的。”
终于说到正题了。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他用钱，为什么要打着你住院的旗号？”
“我这不是怕你不给嘛……”赵兰拉住林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弟弟谈了个女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地peg了。女方家里要求，必须在市里全款买套房，不然就不结婚。”
“那套房，首付就要八十万。”
“你弟弟你也知道，工作不稳定，手上哪有那么多钱。我想着，你工作这么多年，肯定攒了点钱，就……就想让你帮帮你弟弟。”
“妈寻思着，直接跟你说，你可能不同意。所以才……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让你来医院。一家人嘛，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好好说？
用急性心梗、生命垂危来骗她？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好好说”？
林晚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根本没把她当成家人。
她只是一个会走路的钱包。
“所以，妈你根本就没病？”林晚抽出自己的手，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也不是完全没病……”赵兰心虚地辩解，“前几天确实觉得胸口有点不舒服，就来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劳累过度，让多休息。”
“所以你们就顺势住进了VIP病房，伪造了一张八十万的缴费单，然后打电话告诉我，你快死了？”
林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赵兰心上。
赵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林浩却不以为然，反而理直气壮地嚷嚷起来：“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为了我结婚买房，我们用得着这样吗？你是长姐，长姐如母！帮弟弟买套婚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再说了，我们这也不是骗你！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
善意的谎言？
为了这个家好？
林g晚怒极反笑。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她懒得再跟他们废话，转身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钱包。
林浩和赵兰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只看到了肉骨头的饿狼。
他们以为林晚要妥协了。
然而，林晚只是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拍在了床头柜上。
“这钱，是给妈买水果的。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转身就走。
“林晚！你给我站住！”林浩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
赵兰也从床上跳了下来，连病号服都来不及穿好，就冲过来抱住林晚的大腿。
“小晚！你不能走啊！你弟弟的婚事就全靠你了！你要是不管他，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林晚试图挣脱，但赵兰拿出了全部的力气，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她。
“怎么能与你无关！那是你亲弟弟！你忍心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林晚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天抢地的母亲，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消散殆尽。
她忽然觉得很平静。
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妈，我问你，从小到大，你给过我什么？”
赵兰愣住了。
“我上大学的学费，是我自己申请的助学贷款。生活费，是我自己**挣的。”
“我工作后，每个月给家里打钱，林浩的学费、生活费，哪一笔不是我出的？”
“他换了三份工作，每一份都干不过三个月。他创业失败，欠下的十万块钱，是不是也是我还的？”
林晚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母子俩的耳朵里。
“现在，他要结婚买房，张口就是八十万。你们就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榨取的工具，用你的命来骗我，逼我。”
“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配当一个母亲吗？”
“而你，林浩。”林晚的视线转向满脸错愕的弟弟，“你除了会伸手要钱，你还会干什么？你就是一个被惯坏的、永远长不大的巨婴！”
她的话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母子俩的脸上。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似乎没想到，一向隐忍的姐姐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赵兰也松开了手，呆呆地坐在地上。
林晚不再看他们，转身，拉开了病房的门。
她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一只脚踏出病房的时候，林浩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
“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那点破工资很多吗？要不是爸死前偷偷把那套老房子过户给了你，你能这么硬气？”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转过身，眼睛死死地盯住林浩。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