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妆杀机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沈氏大楼地下三层，像头蛰伏的兽。

林晚拉开车门，陆闻璟正用平板看沈氏集团的股权结构图。他今天没穿西装，一身简单的白T恤，反而让眉骨的疤更显眼。

"右手。"他头也不抬。

林晚伸出右手，悬在空中。没抖，但陆闻璟知道那是她强行控制的结果。

"七年前你握着方向盘，指骨断了三根。"他指尖在她掌心划过，像描摹地图，"虎口这道疤，是林墨医生用钢丝固定时留下的。他告诉过你，这叫'功能性瘢痕'，按下去会疼，但能提醒你手指还活着。"

林晚抽回手："陆少查户口？"

"查病历。"陆闻璟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南山疗养院，你父亲住VIP-306房。顾言辰每月三次'探视'，实际是逼他签股权**书。你父亲不肯，他就拔氧气管——当然，拔几秒再插上，不构成犯罪。"

林晚打开文件，里面是一叠医疗记录。每张"医嘱单"上，都有顾言辰的签名。字迹工整，像刻出来的。

"三年前他就开始这么干了。"陆闻璟转着打火机，"所以你父亲的中风，一半是气出来的，一半是被顾言辰用药物控制的。"

文件最后，是一张便签：沈知仪每月15号注射的针剂，来源就是这家疗养院的地下药房。

"她也在用药？"林晚蹙眉。她只知道沈知仪过度医美，不知道还涉毒。

"不是毒，是特效药。"陆闻璟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质模糊但能看到沈知仪的脸，"林墨医生当年研发了一种细胞修复剂，用于烧伤患者皮肤再生。但副作用是会上瘾，停用后皮肤会加速老化。沈知仪偷了你的病历，冒充临床试验者，拿到了第一批药。"

林晚盯着屏幕，沈知仪撩起头发，露出颈侧的针眼。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位置——七年前，她自己也注射过这种药，为了修复车祸留下的疤。

"所以现在她离不开这种药，"林晚轻声说，"也离不开我这个能帮她'遮瑕'的化妆师。"

"对。"陆闻璟关掉平板，"15号就是明天。她会带你去南山疗养院的'私人SPA会所'。那地方表面是高端医美，实际是非法药品中转站。"

"你想我怎么做？"

"取证。"

林晚笑了："陆少，我手上只有刷子。"

"所以给你这个。"陆闻璟从手套箱里掏出一个粉饼盒，打开，里面是个微型摄像头，"按最下面一格，能拍4K。但她身边有信号屏蔽器，你需要亲自拿出来。"

林晚没接："风险太大。"

"风险大，收益才大。"他盯着她，"拿到药房进货单，就能证明沈知仪长期非法用药。加上洗钱账本，足够让经侦立案。"

"还不够。"林晚摇头，"这些只能让他们进去几年。我要的是沈氏集团，完完整整地拿回来。"

陆闻璟沉默片刻："那你还要什么？"

"我要她亲手毁掉自己的脸。"林晚合上粉饼盒，"在最大的舞台上。"

三天后，是金球奖颁奖典礼。沈知仪提名最佳女主角，红毯环节全球直播。这是她最风光的时刻，也是她最恐惧的时刻——因为直播无法修图。

"你想在妆容里动手脚？"陆闻璟挑眉。

"不动手脚，"林晚从化妆箱里取出一支粉底液，"动人心。沈知仪最怕什么？"

"变老？变丑？"

"都不是。"林晚旋开口红，里面是空的，"她最怕变成她毁掉的那个人。"

陆闻璟懂了："你要给她化一个'沈知念仿妆'？"

"逼真度百分之八十。"林晚说，"足以让她在镜头前崩溃。"

"但红毯是现场，你没法控制她的反应。"

"我能。"林晚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是林墨医生诊所七年前的大火监控。沈知仪提着箱子进去时，诊所里除了她，还有个女孩。"

陆闻璟接过，插在电脑上。画面里，年轻的沈知仪走进诊所，她身后跟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脸。

"那是谁？"

"林墨医生的女儿，林眠。"林晚声音发冷，"火灾后她失踪了。警方记录是意外死亡，但陈默的账本里有笔款项——每月10万，打给一个叫'安眠'的账户。"

"林眠还活着？"陆闻璟瞬间反应过来，"顾言辰在养着她？"

"不是养，是囚。"林晚把U盘收好，"林眠手里有沈知仪买凶纵火的录音。顾言辰留着她，是防沈知仪反水。"

陆闻璟转打火机的手停了："所以你要用林眠逼沈知仪？"

"不。"林晚笑了，笑容里有种玉石俱焚的冷静，"我要让沈知仪自己去找林眠。然后，在直播镜头下，说出真相。"

她靠在椅背上，右手无意识地蜷起："陆少，帮我个忙。"

"说。"

"明天15号，南山疗养院的SPA会所，你带人去查消防。"

"理由？"

"地下二层是药房，消防不合格。"林晚说，"查的时候，顺便把林眠带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在那儿？"

"猜的。"林晚没说，她在沈知仪的化妆间里装了监听器，听到她上周跟顾言辰吵架，吼了句："你再动林眠，我就把你那些事全抖出去！"

陆闻璟看了她很久，最后笑了："林晚，你这双手，确实不只是拿刷子的。"

他启动车子："成交。但有个条件。"

"说。"

"今晚，给我化个妆。"他指了指自己的断眉疤，"用你那个'暴露疗法'。"

林晚愣住。

"你说过的，化最美的妆时，面对最恐惧的东西。"他声音很轻，"我最恐惧的，是这道疤。它提醒我七年前，我没敢下车救人。"

林晚看着他。这个在商界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像个等着被审判的囚徒。

"好。"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陆闻璟的私人会所。顶层的房间空旷得像摄影棚，只有一张化妆椅，一面镜子。

林晚打开化妆箱，右手在抖。她知道，今天这妆要是化不好，她的PTSD会彻底毁掉她。

"怕什么？"陆闻璟坐在椅子上，仰着脸，"怕这道疤？"

"怕手抖，给你化歪了。"林晚实话实说。

"歪了就歪了。"他闭上眼，"反正我这张脸，也就你一个人敢看。"

林晚没接话，只是用左手按住右手腕，强行稳住。她挤出粉底液，用刷子蘸取，轻轻扫过他的眉骨。

疤还在抖。

她知道不是她的右手在抖，是陆闻璟的肌肉在抖。他在怕。

"七年前你车里的人，是谁？"她忽然问。

"我姐。"他声音很平静，"陆闻音。她非要跟我去赛车，结果遇到你车祸，她下车救人，被后面的货车撞飞了。"

林晚的刷子停了。

"所以你没救我，是因为你在救她。"她轻声说。

"我救了她，但她没活下来。"陆闻璟睁开眼，眼眶是红的，"救护车来的时候，她让我把行车记录仪给你，说你有冤。然后她就……"

他没说下去。

"所以你拿着内存卡，却不敢交出去。"林晚懂了，"因为陆家怕你姐的死牵扯出更多事。"

"对。"他自嘲地笑了，"我当了七年懦夫。"

林晚看着那道疤，忽然用遮瑕笔重重地盖上去。一下，两下，三下。疤痕被盖住，但凸起的痕迹还在。

"没用的。"陆闻璟说，"遮不住的。"

"谁说要遮？"林晚用眼线笔，沿着疤痕的形状，画了朵半开的玫瑰，"遮是示弱，画是征服。"

玫瑰的枝桠从他的眉骨延伸到太阳穴，颓败又艳丽。

"七年前你姐救不了我，是因为她力量不够。"林晚放下笔，"现在你有力量了，就别再当懦夫。"

陆闻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道疤成了艺术。

"林晚，"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不是沈知念，"如果复仇成功了，你打算做什么？"

"开家化妆学校。"她说，"专门教那些脸上有疤的女孩，怎么用粉底盖住过去。"

"那之后呢？"

"之后？"林晚收拾化妆箱，"之后的事，等之后再说。"

她转身要走，陆闻璟忽然拉住她手腕。这次不是右手，是左手。

"我姐死前说，她想做件好事。"他声音很轻，"林晚，让我把这件好事做完。"

林晚没抽开手，只是说："那就别拖后腿。"

他笑了，松开手。

回到出租屋，苏晴已经等得睡着了。桌上摆着外卖凉皮，红油凝固了。

林晚叫醒她："账本和陈默的消息都对上了。顾言辰每月给'安眠'账户打钱，就是林眠。"

苏晴揉着眼："那咱们下一步？"

"金球奖红毯。"林晚打开电脑，调出沈知仪的礼服设计图，"给她化个'惊艳全场'的妆。"

"惊艳？"

"对。"林晚点击鼠标，在礼服上加了层薄纱，"惊艳到，让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她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EW。

那是她名字的缩写，也是她死去又活过来的证据。

窗外天光微亮，15号到了。

林晚给沈知仪发了条消息："知仪姐，今天的SPA，我陪您去。正好试试新到的遮瑕，效果更好。"

对面很快回复："九点，南山疗养院。别迟到。"

林晚笑了，她当然不会迟到。她等的，就是这场鸿门宴。

手机震，陆闻璟："地下药房位置已锁定，消防十点检查。你拖住她。"

林晚回："好。"

她看着右手，今天还没抖。这是个好兆头。

九点整，南山疗养院。

沈知仪戴着墨镜从保姆车下来，林晚跟在后面。SPA会所装修得像五星级酒店，空气中飘着薰衣草香。

"沈**，您预定的至尊套间。"前台笑容标准，"您的化妆师可以在休息区等。"

"她跟我一起。"沈知仪说，"今天要试新品。"

林晚低头，像个没脾气的跟班。

电梯下到负二层，门开，是条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治疗室"，没有窗户，只有密码锁。

沈知仪走到最里面那间，刷卡，门开。

"进来。"

林晚进去，房间不大，中央是张手术床，旁边是药品柜。没有医生，只有个穿白大褂的护士。

"东西呢？"沈知仪问。

护士从冰箱拿出一个银色箱子，打开，里面是支蓝色针剂。

"新批次，浓度更高。"护士说，"效果维持时间翻倍，但副作用……"

"闭嘴。"沈知仪躺上床，撩起头发，"注射。"

护士看向林晚："化妆师**，麻烦回避。"

"不用。"沈知仪闭上眼，"她比你们嘴巴都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