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条发下来的那个下午，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林舒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
上面的数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里。
1800。
小数点后面还有两个零，像是在嘲笑她。
她在这个公司勤勤恳恳干了三年，不是实习生，不是试用期，是正式员工。
三年，一千八。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她笑不出来。
坐在她对面的新来的实习生乔悦，正喜滋滋地跟朋友发微信。
“宝宝，我发工资啦！你猜多少？”
“四千！实习期就有四千！我们经理对我可好啦！”
乔悦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每个字都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林舒的心上。
四千。
一个刚来不到一个月的实习生。
而她，一个干了三年的老员工，只有一千八。
凭什么？
林舒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她不是没想过涨薪，每次鼓起勇气找经理张健，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小林啊，公司最近效益不好，你再坚持坚持。”
“年轻人不要总想着钱，要多学东西，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年底，年底一定给你加。”
年底又年底，三年过去了，她的工资条纹丝不动。
而现在，一个实习生，什么都没干，就轻轻松松拿了她两倍还多的工资。
这不公平。
林舒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包括那个还在炫耀工资的乔悦。
乔悦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收起了手机，有些不安地低下头。
林-舒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她攥紧了手里的工资条，径直走向经理办公室。
她要一个说法。
今天，她必须得到一个说法！
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她能听到里面传来张健和人打电话的谄媚笑声。
“哎哟，陈总，您放心，项目绝对没问题。”
“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哦，您侄女嘛，我懂，我懂，肯定好好照顾着。”
侄女？
林舒的脚步顿住了。
原来是关系户。
怪不得。
怪不得一个实习生能拿四千的工资。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她之前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怒，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宣泄口。
她不再犹豫，抬手，“砰砰砰”地用力敲门。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谁啊？没看正忙着吗！”
张健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舒没有回答，只是又加重了力道，一下下地敲着门。
门“哗啦”一下被从里面拉开。
张健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看到是林舒，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舒？你干什么！想造反啊？”
林舒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皱巴巴的工资条递到他面前。
张健瞟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怎么？嫌少？”
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工作能力，给你一千八都算多的了。”
林舒气得浑身发抖。
“我的工作能力？”
她指着办公室外面，“我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每天加班到最晚，公司所有的杂事都是我处理，你说我能力不行？”
“那你再看看乔悦！”
她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她一个实习生，每天上班踩点来，下班第一个走，除了端茶倒水还会干什么？她凭什么拿四千？”
张健的脸色沉了下来。
“乔悦是乔悦，你是你，能一样吗？”
他冷笑一声。
“人家有背景，你有吗？”
“我告诉你林舒，别在这给我没事找事。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公司不缺你一个。”
“一千八，爱要不要！”
说完，他“砰”的一声，就要关上门。
林舒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抵住了门板。
她的手被门缝夹得生疼，但她没有松开。
“张健，”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会后悔的。”
张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后悔？我后悔什么？”
他用力推门，林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凭你？一个拿一千八工资的废物？”
门在她的面前重重地关上，震得墙壁都仿佛在颤抖。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装作在忙自己的事，但耳朵都竖着，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往这边瞟。
林舒站在紧闭的门前，手背上一道清晰的红痕，**辣地疼。
但这点疼，远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废物？
原来在他眼里，她三年的付出，只是一个废物。
好。
真好。
林舒慢慢地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工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漠然。
她坐下来，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倒映出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没有哭，也没有再发怒。
她只是打开了一个工作文档，开始整理这三年来，她为公司做的所有项目，解决的所有问题，以及……她替张健背过的所有黑锅，修改过的所有致命错误。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她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都拿回来。
还有，属于他的东西，她要让他，一点一点，全都吐出来。
她不需要在这里滚蛋。
该滚蛋的人，是他。
夜深了，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只有林舒的工位上，还亮着一盏孤灯。
她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增加。
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想到了一个更直接，也更致命的方法。
张健不是仗着陈总的侄女有恃无恐吗？
那个项目，陈总很看重吧？
林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移动鼠标，在电脑里快速翻找着。
很快，一个被她无意中备份过的文件夹出现在眼前。
文件夹的名字是：《盛夏光年项目最终版-张健提交》。
而她这里，还有另一个版本。
《盛夏光年项目-废弃方案B》。
这个方案B，当初因为一个微小的技术壁垒被张健否决了，但林舒知道，那个壁垒，她已经解决了。
而且，方案B的成本，比张健提交的最终版，要低百分之三十。
最重要的是，效果更好。
张健为了图省事，也为了能多捞点油水，选择了那个成本高、效果一般的方案。
这件事，只有她和张健知道。
林舒的目光闪烁着。
她知道，机会来了。
她将两份方案的关键数据做了一个详细的对比分析，附上了她解决技术壁垒的方法，然后将文件打包。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发送。
她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张健，一败涂地的时机。
第二天，林舒像往常一样上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依然做着那些琐碎的工作，对张健的冷嘲热讽也置若罔闻。
张健见她安分了，以为她认命了，更加得意。
“有些人啊，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别总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在办公室里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林舒。
林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听到同事在八卦。
“听说了吗？下周一，总公司的陈总要亲自来视察‘盛夏光年’这个项目。”
“真的假的？陈总很少来分公司的。”
“千真万确！据说这个项目要是成功了，张经理就能高升了！”
林舒端着饭盒的手，微微一顿。
下周一。
就是今天。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时机，到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邮箱，找到了那个她早已准备好的邮件。
收件人那一栏，她缓缓输入了一个名字。
陈立言。
总公司的最高负责人，陈总。
那个传说中，乔悦的叔叔。
她的手指悬在“发送”按钮上，犹豫了片刻。
这样做，无异于一场豪赌。
赢了，海阔天空。
输了，万劫不复。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张健那张轻蔑的脸，想起了那句“一千八的废物”。
心里的火焰再次被点燃。
她不想再忍了。
一下都不想。
她闭上眼，按下了发送键。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嘈杂的食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舒睁开眼，目光坚定。
张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正准备收起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一封新邮件弹了出来。
发件人，正是陈立言。
这么快就回复了？
林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颤抖着手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下午三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是线上回复，而是直接让她过去。
林舒愣住了。
陈总，已经到公司了？
比预期的，早了整整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