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我提着一个破旧的网兜，嫁进了军区大院里最气派的一栋楼。
我的新婚丈夫沈砚行，是前途无量的技术军官，也是整个大院里最高不可攀的男人。而我，
是来给他“冲喜”的乡下丫头。这场婚姻是一场交易。我用自己，换我舅舅的自由。
所有人都说我是攀高枝的麻雀，连沈砚行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新婚夜扔给我一床薄被，
眼神冷得像冰：“守好你的本分，别对我抱有任何不该有的幻想。”我记下了。
安心当个他口中“称职的挡箭牌”，做饭洗衣，孝敬公婆，
把他和前未婚妻的流言蜚语当成耳旁风，把他偶尔流露的温柔当成客气。后来，
沈家危机解除，我也收拾好包裹准备回乡。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却疯了似的把我堵在门口，
眼眶猩红地质问我：“利用完了就想走？姜禾，谁给你的胆子，把我当用完就扔的垫脚石？
”01一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停在军区大院门口，
骑车的李婶指着里头一栋红砖小楼对我说：“那就是沈家，自个儿进去吧。
”那栋三层小楼鹤立鸡群，在灰扑扑的建筑群里显得格外气派。我知道，
那是我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也是一场交易的牢笼。
为了把因为“投机倒把”被关进“学习班”的舅舅捞出来，我爸妈托了好几层关系，
才攀上了沈家。沈家需要一个出身乡下、背景干净的媳妇来打破政治上的僵局。而我，
需要沈家的权势来换回亲人的平安。我提着一个装着两件换洗衣裳的网兜，深吸一口气，
走进了那扇气派的大门。开门的是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妇女，梳着一丝不苟的短发，
看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审视。她就是我的婆婆，周佩兰。“就是你，姜禾？
”她上下打量我，像在看一件货品，“进来吧，砚行不在，他去基地了。”我局促地点点头，
跟在她身后。屋子里的陈设是我从未见过的讲究，锃亮的地板，柔软的沙发，
甚至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个长相俏丽，穿着时髦碎花裙的姑娘正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
她夸张地捂了下鼻子：“妈，这就是我哥要娶的乡下媳B？”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让我听见。我攥紧了网兜，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是沈砚行的妹妹，沈月。
周佩兰瞪了她一眼，语气却没什么责备：“胡说什么。这是你嫂子。”沈月撇撇嘴，
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像刀子一样割在我身上。周佩兰没再理她，
指了指楼上的一间房：“那是你的房间，自己收拾一下。家里的规矩，勤快点，
别丢了沈家的脸。”我低声应下，逃也似的上了楼。房间很宽敞，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
还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穿着军装，肩宽腰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只是表情冷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这就是我的丈夫，沈砚行。一个我素未谋面，
却即将要共度一生的男人。照片旁边，还有一封拆开的信，娟秀的字迹写着：“砚行哥，
等你回来。”落款是一个“薇”字。我猜，这大概就是传闻中沈砚行的前未婚妻，
市文工团的台柱子，白薇。听说两家本是世交，门当户对，要不是沈家突然出事，
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我这个乡下丫头，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笑话。
我将网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两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在一尘不染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这就是我和这个家的差距。当晚，我独自睡在那张大床上，半夜被楼下压抑的争吵声惊醒。
是周佩兰和沈月。“……脸都丢尽了！我怎么跟老白家交代？让砚行娶了那么个东西！
”“妈你小点声，爸还在家呢。反正人都接过来了，还能怎么办？
就当家里多了个不要钱的保姆呗……”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将被子蒙过头顶，蜷缩成一团。姜禾，这是你选的路。受着。02我在沈家住了三天，
都没见到沈砚行的影子。这三天里，我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擦地，洗衣，做饭。
周佩兰没再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但也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沈月则是变着法地为难我，
不是嫌饭菜咸了，就是嫌地没擦干净。我都忍了。直到第四天晚上，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风尘和冷意。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常服，肩上扛着一个大包，五官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却比照片更具压迫感。他就是沈砚行。屋里所有人都迎了上去。
周佩兰眼圈红了：“总算回来了，瘦了。”沈月也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哥，
你可算回来了！”只有我，尴尬地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锅铲，像个局外人。
沈砚行淡淡地应着，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我身上，停顿了一秒，
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她就是姜禾？”他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周佩兰拉着他坐下，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是。你爸的决定。”我心里一紧，垂下了头。
“哥，你都不知道，现在整个大院都在笑话我们家呢。”沈月开始告状，
“说你娶了个乡下来的……字都不认识几个。”我捏紧了锅铲，感觉脸上**辣的。饭桌上，
气氛压抑得可怕。沈砚行的父亲，一位不苟言笑的老军人沈振邦，坐在主位，一言不发。
沈砚行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吃饭。我给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的时候，他抬眼看了我一下。
那一眼，深邃，探究，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吃完饭，
沈振邦把沈砚行叫进了书房。我在厨房洗碗，听到书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安排了？”“混账！这是为了沈家！你以为我想吗？
”“用一个无辜女孩的一辈子来当垫脚石，这就是沈家的作风？”“啪”的一声脆响，
似乎是巴掌声，接着是沈振斌的怒吼：“你给我滚！”门开了，沈砚行从里面走出来，
脸上带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嘴角渗着血丝。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上了楼。那一晚，
他睡在了书房。我躺在冰冷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我明白，这个男人恨这桩婚事，
也恨我。第二天一早，我做好早饭，看见沈砚行从楼上下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脸上的红印也消了些。他没上桌吃饭，直接往外走。“等等。”我叫住他。他停下脚步，
回头看我，眼神里满是不耐烦。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递过去：“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治跌打损伤的，抹上，活血化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那是一双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显得粗糙、指节分明的手，
指甲缝里甚至还带着没洗干净的泥垢。他沉默地盯着那双手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接，
转身就走。“站住！”我急了，鼓起勇气冲到他面前拦住他，“抹上药再走！
你这个样子去单位，别人怎么看爸？”也许是“爸”这个称呼让他怔了一下，
也许是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大胆。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足有十几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最终，他从我手里拿过药瓶，声音沙哑：“知道了。”说完，
他绕过我，大步离开了。我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直跳。刚刚那一瞬间，
我好像在他冰冷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松动。记忆锚点：沈砚行走路时，背脊总是挺得笔直，
像一棵扎根在悬崖上的青松，透着一股不屈的劲儿。03婚后的日子，波澜不惊，
又处处是暗礁。沈砚行早出晚归，我们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大部分时候，他都睡在书房。
我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和疏离。我依旧扮演着“贤惠媳妇”的角色。
直到那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脆弱的平静。那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晒被子，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段窈窕，皮肤白皙，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和我格格不入的精致。“你就是姜禾？”她开口，语气是礼貌的，
但眼神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我认出她了，她是白薇。我点点头，没说话。
她像是没看到我的冷淡，自顾自地笑了笑：“我叫白薇，是砚行哥的……朋友。
”她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我知道。”我淡淡地回应。白薇绕着我走了一圈，
像是打量什么新奇物件，“听说你是从乡下来的？那你肯定没喝过麦乳精吧？
我这儿正好有一罐，特意给周阿姨带来的。”她扬了扬手里的铁罐头，上面印着洋气的图案。
这是炫耀，也是**。我拍了拍被子上的灰尘，没接她的话茬：“被子快晒好了，我得收了。
”白薇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大概没想过，一个乡下丫头敢这么无视她。恰好这时，
沈月从屋里出来，一看见白薇，立刻亲热地迎了上去：“薇薇姐，你来啦！快进来坐！
”她拉着白薇，看都没看我一眼，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我站在院子里，
阳光晒得我有些发晕。晚上吃饭时，饭桌上多了一道我没见过的菜，
据说是白薇带来的“西式沙拉”。周佩兰和沈月吃得赞不绝口，
不住地夸白薇手巧、见多识广。沈砚行也回来了。他看到白薇，只是略微颔首，
没有多余的表情。“砚行哥，你尝尝我做的沙拉，看合不合你胃口。”白薇热情地给他夹菜。
沈砚行没拒绝，也没吃，只是默默地把我做的红烧肉往自己面前拉了拉。那个年代物资匮乏，
肉是稀罕物。为了给他补身体，我特意用了我妈教的老法子，烧得又软又糯，肥而不腻。
他夹了一块，慢慢地吃着。白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哥，你怎么光吃肉啊？
薇薇姐做的沙拉你尝尝啊。”沈月打着圆场。“吃不惯。”沈砚行吐出三个字，
又夹了一筷子我炒的土豆丝。那一瞬间，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
又有些说不清的甜。饭后，白薇没有要走的意思，拉着周佩兰和沈月在客厅聊天。
、流行的布料、谁家又从国外带回来了什么稀罕玩意儿……那些都是我完全插不上话的世界。
我默默地收拾完厨房，准备上楼。“姜禾，”白薇突然叫住我，“我听说你舅舅放出来了，
恭喜啊。看来这桩婚事，你没白牺牲。”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毒刺，
精准地扎进我心里最痛的地方。我猛地回头，攥紧了拳头。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是啊，”我扯了扯嘴角，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用我自己的婚姻换我亲人的平安，我觉得值。
总比有些人，想换还没那个资格强。”我的潜台词是：你就算是市里的天仙，
沈家危难的时候，你家不也立刻撇清关系了吗？现在倒有脸来指责我？
白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周佩兰和沈月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你……你这个乡下野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沈月第一个跳起来。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看报纸的沈砚行，突然把报纸“啪”地合上。“说够了没有？”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白薇，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的语气冷冰冰的，
不带一丝温度。白薇还想说什么，但在沈砚行凌厉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终究，还是护着她的。
04那天晚上，沈砚行很晚才回来。我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我的房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对面的书房。心里的那点微光，
彻底熄灭了。第二天，我那个不省心的堂妹姜麦，竟然找来了军区大院。
她是跟着村里出来做买卖的拖拉机捎来的，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东摸摸西看看。“姐，你家也太气派了！这沙发，比咱村长家的还软和！
”她一**陷进沙发里，大声嚷嚷。周佩兰皱着眉从楼上下来：“这是谁？”“妈，
这是我堂妹，姜麦。”我硬着头皮介绍。周佩兰瞥了姜麦一身土气的打扮，
嫌恶地“嗯”了一声，转头就走。姜麦却毫不在意，她凑到我身边，小声说：“姐，
你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当官的，在家不？”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找他干嘛？”“我就是看看，看看城里当官的长啥样嘛。
”她嘻嘻哈哈地，眼睛却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果然，没一会儿，
她就趁我不注意，偷偷溜上了二楼，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书房里，沈砚行正在看一份文件。
“哎呀，你就是我姐夫吧？长得可真俊！”姜麦一点也不怕生，挤进去就想跟沈砚行套近乎。
沈砚行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抬起头，眼神冷得能掉下冰碴子。我冲上去，
一把将姜麦拽了出来：“你疯了！谁让你乱闯的！”“我怎么就乱闯了？我是**，
进来看看姐夫怎么了？”姜麦不服气地嚷嚷。“沈月！你看看你哥娶的都是些什么人！
连带着一帮穷亲戚也想来打秋风了！”楼梯口，沈月抱着胳膊，冷嘲热讽。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出去。”书房里，传来沈砚行冰冷的声音。
姜麦被他的气势吓到了，缩了缩脖子。我拉着她下楼，把她塞到门口，
压低声音道：“你赶紧走！以后别来了！”“姐，你怎么这样？
我大老远来看你……”“赶紧走！”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她推出了门外。关上门，
我背靠着门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转过身，正对上沈砚行从楼梯上下来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停在我面前。我低着头，等着他的嘲讽和责骂。然而，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我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到了耳后。他的指尖冰凉，
触碰到我滚烫的皮肤，我惊得猛地一颤。“别怕。”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是**妹，
但不是你。以后，别让她再来了。”我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鄙夷，
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我妻子是姜禾。”他打断我，
一字一句道，“不是那些想攀附权贵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