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伸、扭曲，又在某个节点骤然弹回。宴会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大约十秒，然后像烧开的水壶，猛地炸开了锅。
“嗡——”
议论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吼声混杂在一起，分贝几乎要掀翻水晶吊灯。所有人都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体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我、面如死灰的沈司寒、以及抖如筛糠的苏薇之间来回逡巡，像一群误入超现实剧场的观众。
“我……我耳朵出问题了？刚才是苏薇在电话里叫秦念‘亲爱的’？”
“股权书！百分之三十五！我的天，沈氏易主了？被……被这个替身？”
“苏薇和秦念是一伙的？这他妈是什么年度魔幻大戏！”
“沈司寒被两个女人联手耍了？十年！整整十年！”
“快看沈总的脸色……我从未见过他这样……”
沈司寒确实从未如此失态过。他挺拔的身躯微微佝偻，像是承受了千斤重压，那张总是掌控一切的俊脸上，肌肉僵硬，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濒临破碎的惨青。他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薇，瞳孔深处是山崩地裂般的震惊、被彻底背叛的剧痛，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质疑。
“薇……薇？”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挤出一个名字都无比艰难，“你……解释。”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苏薇被他看得浑身一颤，美丽的脸上满是慌乱，她拼命摇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不……司寒，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是秦念！是她在搞鬼！她在离间我们！那电话……那声音是假的！是合成……”
“合成？”我轻笑出声，打断了她苍白无力的辩解。我晃了晃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那个备注为“宝贝”的号码清晰可见。“苏薇姐，需要我现在再打过去，让你当着大家的面，再亲口叫我一声‘亲爱的’吗？或者，我们可以当场验证一下声纹？”
苏薇的话戛然而止，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铁证如山，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无比可笑。
沈司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猩红的绝望。他不再看苏薇，而是将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滔天的怒火，有蚀骨的恨意，但深处，竟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打碎重塑的震撼。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我——这个在他身边待了十年，温顺隐忍得像影子一样的女人。
“秦念……”他念我的名字，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施舍或命令的口吻，而是充满了某种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重量，“你……到底是谁？”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底一片平静。十年委屈，十年隐忍，在这一刻并没有化作歇斯底里的宣泄，反而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强大的力量。我是谁？
“我是秦念。”我清晰地回答，声音透过还未关闭的话筒，传遍全场，“十年前，你用一份合同和一笔钱，买断了我十年青春和尊严的秦念。也是今天，拿回属于我一切的秦念。”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他鼻息、靠模仿别人才能生存的替身了。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几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神情冷峻的男女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我的私人律师团队负责人，张律师。他们径直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来到我面前，微微躬身。
“秦总，所有法律文件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执行股权变更和接管程序。”张律师的声音不大，但专业而冷静，在这种混乱的场合里，像一根定海神针。
“秦总”这个称呼，像一记重锤，再次敲在每个人心上。彻底坐实了我刚才宣布的一切。
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沈司寒，以及他身后那几个试图上前、却又被眼前阵仗镇住的沈氏元老和高管。
“沈总，”我对他用了最正式的称呼，语气疏离而公事公办，“鉴于我现在是集团最大股东，根据章程，我将即刻行使股东权利。麻烦你，以及现任管理层，配合交接工作。宴会，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沈司寒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身边的助理连忙扶住他。他看着我，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十年经营，偌大帝国，就在他为了迎接白月光而举办的宴会上，以一种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易主了。而给他致命一击的，竟然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替身，和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讽刺吗？当然讽刺。但这讽刺，是他亲手酿造的苦果。
我不再理会这满场的狼藉和那些或惊惧或探究的目光，对张律师吩咐道：“清场吧。另外，以集团新董事局的名义，发布内部通告，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紧急股东大会。”
“是，秦总。”
我在律师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转身，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依旧清晰，却不再是走向屈辱，而是走向权力之巅。
身后，是沈司寒压抑着极度痛苦的、近乎野兽般的低吼，是苏薇崩溃的哭泣和辩解，是众人压抑不住的、更加疯狂的议论浪潮。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没有牢笼的窒息感，只有自由和……属于我的战场的气息。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我坐进车里，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备注为“宝贝”的号码：
【亲爱的，干得漂亮！我这边也搞定了，老家伙们手里的散股比预想的还容易收。一会儿见？庆祝我们的胜利！】
我看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胜利？这仅仅是开始。沈司寒，你欠我的，远远不止一个沈氏集团。你欠我的是十年被践踏的尊严，是无数次被当作影子忽略的真心，是那个十九岁的秦念，对爱情和未来全部的美好憧憬。
这些，我要你，连本带利，一一偿还。
车子驶向市中心最高端的公寓大楼，那里，有我和苏薇真正的“秘密基地”。十年替身，我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个被动等待审判的傻子？沈司寒永远不会知道，早在五年前，当他在一次酒醉后，抱着我喊着苏薇的名字，并无意中透露他为了苏薇在海外的项目，开始大规模质押和抛售集团股票时，一个疯狂的计划就在我心中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