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太阳穴上敲钉子。吵，太吵了。嗡嗡的人声，键盘噼啪，
还有刻意压低的嗤笑，混杂着一种廉价咖啡和封闭空间里陈年积灰的怪味，
一股脑地往他耳朵里、鼻子里钻。李默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张油光满面的胖脸，绿豆小眼眯着，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这人穿着一身紧绷的廉价西装，胸牌晃荡——项目部，孙组长。“看什么看？李默，说你呢！
”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李默脸上，“一份数据报表，错了三处！大学文凭是买来的吧？
就这还想通过实习期？”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不属于他的情绪——惶恐、屈辱、还有一丝麻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刚清醒的意识。
这里是“锐锋”科技，一个压榨实习生如同拧干抹布般熟练的地方。而他，李默，
就是那块最新鲜、最软烂的抹布。周围工位投来各色目光，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同情的，
但更多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几个同期实习生缩着脖子，生怕引火烧身。
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同事，嘴角撇了撇，转着手里的笔，
显然对这种“杀鸡儆猴”的戏码习以为常。
波长匹配……“人间神格”系统强制绑定中……】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深处响起。
什么玩意儿？李默懵了，刚挤出来的、属于原主那点战战兢兢的表情僵在脸上。系统？
穿越者的金手指？这节骨眼上？【绑定成功。加载核心模块——‘至高魅力’（被动）。
描述：宿主的存在本身，即为行走的‘人间神格’。对宿主产生认知的生命体，
将不可抑制地受到宿主‘本质吸引力’的牵引。初始影响半径：100米。效果：认知重塑，
初始好感度锁定为‘敬畏’及以上，并随时间与交互指数级深化。
负面意志抵抗判定：凡对宿主抱有恶意之个体，需进行‘位格’检定，
失败则恶意转化为极端敬畏或狂热崇拜。】【备注：神，需要被理解吗？神，只需要被仰望。
】一连串信息砸得李默头晕眼花。他还来不及细想，孙组长的咆哮又升级了。“哑巴了？
就知道是个废物！”孙胖子手指头几乎戳到李默鼻尖，唾沫横飞，“公司不养闲人！
给你最后一天，不，就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滚蛋！实习报告？想都别想！
我要让你在这个行业里彻底臭掉！”按照原主的轨迹，接下来就是崩溃，哀求，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扫地出门。但此刻，
李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不是愤怒，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绝对的平静，甚至带点荒谬的疏离。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为咆哮而扭曲的胖脸，
感觉像是在看一出劣质的滑稽戏。系统说的……是真的？几乎就在他心念微动的刹那，
异变陡生。孙组长那根几乎要戳到他眼球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
他脸上暴怒的潮红肉眼可见地褪去，变成一种死灰般的苍白，
细密的汗珠从额角、鼻尖、肥厚的脖颈渗出来。那双眯缝的小眼睛，原本满是鄙夷和恶意，
此刻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瞳孔剧烈收缩，放大，再收缩，
里面倒映着李默平静的脸。“我……我……”孙胖子的嘴唇哆嗦起来，声音走了调，
尖细而怪异。他伸出的手臂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先是手指，然后是手腕，手肘，
带动着上半身都像打摆子一样晃。“噗通！”毫无征兆，孙胖子双膝一软，
竟直接跪倒在李默工位前冰凉的地砖上。那声音沉闷结实，听得周围所有人眼皮都是一跳。
“我……我有罪！”孙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泪和鼻涕瞬间涌了出来，混在一起，
糊了满脸，“我瞎了狗眼！我猪油蒙了心！我怎么能……怎么能对您……说出那样的话！
”他一边哭嚎，一边开始用那双肥厚的手掌猛扇自己耳光，左右开弓，“啪！啪！
”脆响在骤然死寂的办公区里回荡，每一下都结实无比，几下脸颊就红肿起来。“我是废物！
我才是废物！求您……求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该死！我该死啊！”他边打边以头抢地，
额头磕在地砖上，“咚咚”作响。整个开放式办公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冰霜冻住了。敲键盘的手指悬在半空，端着咖啡杯的动作凝固，
交头接耳的悄悄话卡在喉咙里。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跪在李默面前，
疯了一样自残的孙组长，然后又转向工位里那个依旧坐着的年轻实习生。
李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甚至微微往后靠了靠，避开了孙胖子磕头时可能溅起的灰尘。
心里那点荒谬感越来越重。这系统……劲儿是不是太大了点？他只想安静地搞清楚状况，
或者，按照“传统”，先被羞辱再反杀，而不是一上来就搞出这么辣眼睛的跪拜戏码。
孙胖子的哭嚎和磕头声成了死寂里唯一的背景音。
但这背景音很快被另一种声音取代——粗重、颤抖的呼吸声。来自四面八方。
离得最近的那个精致妆容女同事，手里的笔“嗒”一声掉在桌上。她看着李默，
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漠然和隐约的优越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撼、迷茫和某种难以言喻吸引的灼热。
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其他同事，无论男女，
表情管理纷纷失控。男人们脸色发白，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偷瞄李默，
仿佛多看一眼就能沾染什么。女人们则反应各异，有的捂住嘴，眼波流转间异彩连连，
有的则和那个精致妆容女同事一样，陷入了某种恍惚的着迷。“神……”角落里，
一个刚毕业的年轻男孩，眼神发直，喃喃出声，虽然立刻被旁边的人死死捂住嘴，
但那一个字，却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冰块。“砰！”项目部经理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出来，脸色铁青。他是孙胖子的直属上司，
王经理。显然外面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他。“干什么！成何体统！孙德贵，你给我起来！
”王经理厉声喝道，试图维持管理者的威严。但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孙胖子，
最终落在李默身上时，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李默也看向他。很普通的部门经理模样，
有点中年发福，眼镜后的眼神原本应该是精明而严厉的。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
王经理整个人猛地一颤，如同过电。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脸上强撑的怒意和威严，
像烈日下的冰雪一样消融，速度比孙胖子更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战栗的恐惧，
混合着无法抗拒的吸引，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喉咙里却只发出“咯咯”的轻响。双腿发软，他踉跄了一步，
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隔断板才勉强站稳。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后背的衬衫也湿了一片。“您……您……”王经理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孙德贵他……他罪该万死！冒犯……冒犯了您！”他猛地转向还在磕头的孙胖子，
眼神里充满了货真价实的怒火和……撇清关系的急切，“孙德贵！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
立刻滚出公司！你的行为，是对公司最大的侮辱！是对……是对……”他“是对”了半天，
也没敢把那个称呼说出口，只是用更加敬畏，甚至带着哀求的眼神，看向李默。
李默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不过是个刚绑定了奇怪系统的穿越者，
隻想先低调点，试试看这“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倒好，一个组长跪着磕头，
一个经理站着发抖，全部门的人跟集体中了邪一样。这破系统，
说明书里也没写附带“群体降智光环”和“强制跪拜模组”啊。他这口气叹得极轻，
但在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却似乎格外清晰。王经理脸色更白了，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
他猛地拧头，对着还在发呆的众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都看什么看！干活！
谁再敢对……对李默先生有丝毫打扰，立刻滚蛋！”“李默先生”四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恭敬。众人如梦初醒，慌忙低头，假装忙碌。但那些偷偷瞥来的目光，
那些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那些窃窃私语，却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的漠然。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都变了质，充斥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无言的狂热。李默坐在自己的工位里，
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精神病院的正常人。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开始认真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现在退号重练，还来得及吗？显然，来不及了。
孙胖子被两个脸色发白、手脚哆嗦的保安“请”了出去，一路还在试图回头哭喊，
被死死按住。王经理则像尊门神一样，僵硬地站在李默工位不远不近的地方，想靠近又不敢，
想离开又觉得不妥，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李默尝试着打开电脑，
想做点事情来忽略这诡异的气氛。但他刚移动鼠标，旁边立刻伸过来一只手，
稳稳地、却带着不易察觉颤抖地，
将一杯热气腾腾、一看就是现磨的顶级蓝山咖啡轻轻放在他手边。是那个精致妆容的女同事，
她放下杯子后，迅速退开两步，脸颊绯红，垂着眼不敢看他，手指又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
李默看着那杯咖啡，沉默。他点开一个文档。立刻，斜后方那个刚才喃喃“神”的年轻男孩，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桌上有些凌乱的文件整理得整整齐齐，按顺序码好，
连一支笔都摆成了精确的45度角。李默：“……”他决定去趟洗手间，
暂时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起身，迈步。所过之处，如同摩西分海。
所有人都瞬间低下头，屏住呼吸，等他走过，才敢悄悄抬起眼，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那眼神里的东西，让李默后背发麻。洗手间的镜子前，
李默看着里面那张略显苍白、属于原主的清秀脸庞，眉头紧锁。系统界面在意识中清晰无比，
那个“至高魅力（被动）”的说明文字，闪烁着微光。
“影响半径100米……指数级深化……这岂不是说，在这栋楼里，我走到哪儿，
哪儿就得是这德性？”他忽然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今天是月度汇报日，按照原主记忆，
那位以严厉、冷酷、高高在上著称的美女总裁苏清玥，会亲自听取几个关键部门的简报。
而他们项目部，正是其中之一。汇报人，原本是王经理。
如果这光环对那个苏清玥也有效……李默心里咯噔一下。那场面，他有点不敢想。
怕什么来什么。当他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回来，还没走到工位，
就听到一阵清脆而充满压迫感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所有人，
包括如坐针毡的王经理，瞬间绷直了身体，低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部门入口。剪裁完美的藏青色女士西装套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冷艳逼人的面容，如同精雕细琢的冰玉，凤眸微挑，目光扫过之处，
空气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锐锋科技总裁，苏清玥。
她身后跟着同样一脸严肃的秘书和助理。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带着审视和冷漠，
首先落在了僵直的王经理身上，红唇微启，显然是要询问项目简报准备情况。然而，
就在这一刹那，她的视线，无可避免地，越过了王经理，
落在了刚刚走回自己工位、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李默身上。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清玥所有的话语，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冷漠和威严，全部凝固。
她那双总是盛着寒霜和掌控一切的凤眸，在接触到李默身影的瞬间，骤然收缩，然后放大。
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先是极致的愕然，
仿佛看到了世界规则被打败；随即是难以置信的震撼；紧接着，
是一种灵魂深处被狠狠击中的颤栗；最后，所有这些激烈的情感，
统统汇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那漩涡的名字叫——“敬畏”，以及，
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飞蛾扑火般的“吸引”。她手里拿着的镶钻钢笔，“嗒”一声，
掉在了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清脆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但她浑然不觉。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比王经理刚才更甚。那是一种从脊椎骨窜上来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冷艳的脸上，血色尽褪，又迅速涌上一抹惊人的艳红。她的呼吸乱了，饱满的胸口起伏着，
西装外套下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丝都未曾察觉。“您……”她张了张口，
只发出一个气音。她想迈步，高跟鞋却像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份惯常的、掌控一切的从容和高高在上，在李默平静回望的目光中，碎得干干净净。
整个部门的人，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板缝里。王经理面如死灰，腿肚子转筋。
苏清玥身后的秘书和助理也傻了眼，看着自家总裁从未有过的失态，不知所措。
李默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完了。看来这“神格”光环，
对所谓的美女总裁生效得更快、更彻底。他甚至还什么都没做，只是被她“看见”了而已。
苏清玥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的一点控制权，但那声音干涩、颤抖，
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急切，与她平日里的冷冽判若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