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
鉴定报告的电子版,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经鉴定,排除亲子关系。」
这句话下面,是两组DNA序列的对比图,充满了我不懂的专业术语。但我懂那句结论。
我关掉手机,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像有一万只蝉在我的颅内嘶鸣。我大口地喘息,却感觉空气稀薄得像是高原。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五年。
整整五年。
我和江湄结婚五年,所有人都说我是人生赢家。
我,陈烨,白手起家,三十出头创办了自己的科技公司,市值几十亿。妻子江湄,是我大学时的系花,漂亮、温柔、知书达理,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
我们有一个五岁的儿子,陈诺。还有一对三岁的双胞胎女儿,陈安,陈宁。
我的儿子聪明活泼,女儿们乖巧可爱。我为他们提供最好的生活,住着市中心的大平层,上着最贵的国际学校,江湄更是全职在家,过着人人羡慕的阔太生活。
我以为我拥有全世界。
直到半个月前,我儿子陈诺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需要紧急输血。
他是O型血。
而我和江湄,一个是A型,一个是B型。
高中生物知识告诉我,A型血和B型血的父母,绝对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
当时,医生那句无心之言像一道惊雷劈在我的头顶:「咦?血型对不上啊,陈先生您确定是孩子父亲吗?」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记得我笑了,僵硬地扯着嘴角,对医生说:「当然,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者医院弄错了。」
我甚至还扭头,故作轻松地对一旁同样脸色煞白的江湄开了个玩笑:「你看,这乌龙闹的。」
江湄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她攥着我的衣角,指节泛白,声音发颤:「老公,肯定是医院搞错了……一定是……」
那天,我用最快的速度给医院的血库打了电话,动用关系调来了血。手术很成功,儿子脱离了危险。
但我心里的那根刺,已经深深扎了进去。
我不敢声张,我怕是我错了。我怕这只是一个荒谬的误会,一旦说出口,就会伤害我们看似完美的家庭。
于是,我偷偷拿了陈诺掉落的乳牙,又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送去做了一份加急的亲子鉴定。
等待结果的两周,我度日如年。
我疯狂地工作,用会议和文件麻痹自己。可每到深夜,我看着身边熟睡的江湄,看着她那张我爱了多年的美丽脸庞,那种噬骨的怀疑就疯狂滋生。
她睡觉时会轻轻地呢喃,偶尔会皱眉。
过去,我总会心疼地抚平她的眉头,亲吻她的额头。
而那两周,我看着她,只觉得陌生。
她的呼吸,她身上的香水味,她无意识蹭向我的身体……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生理性的恶心。
我终于等来了结果。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将我从窒息般的回忆中拉回。
江湄回来了。
我迅速收敛起所有表情,将手机塞进口袋,重新靠在沙发上,装作假寐的样子。
玄关的灯亮了,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的声音,一步步,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
「老公?怎么不开灯呀?」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柔软。
她走了过来,身上带着一股高级餐厅的烟火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男士古龙水味。
她说她去和闺蜜逛街吃饭了。
以前,我信。
现在,我只觉得这味道无比刺鼻。
她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侧,带着她独有的、混杂着沐浴露和体香的气味。这曾经是我最迷恋的味道,是我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唯一的慰藉。
此刻,这味道却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鼻腔,让我几欲作呕。
她柔软的唇,轻轻贴上我的脸颊。
「累坏了吧?我给你去放洗澡水。」
我猛地睁开眼。
在昏暗的光线里,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那慌乱之下,更深层次的……厌恶?
是的,是厌恶。
一闪即逝,快到让我以为是错觉。
我强忍着心头的翻江倒海,伸手揽住她的腰。她的身体很软,腰肢纤细,隔着薄薄的真丝衬衫,我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温热和弹性。
我的手指,却冰冷如铁。
「不急。」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让我抱一会儿。」
她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势坐在我的腿上,双臂环住我的脖子。
「怎么了今天?这么粘人。」她娇笑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后颈,那是她惯用的撒娇方式。
我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混杂的古龙水味更加清晰了。
是雪松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和我那个最好的兄弟,我的副总,林朝阳用的,是同一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