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林晚星是被胸口的胀痛惊醒的。不是那种温柔的、带着奶香的充盈，
而是像塞了两颗滚烫的铅球，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细密的疼。
她下意识地侧过身，怕压到身边熟睡的小团子，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却还是惊醒了怀里的人。“哇——”清脆的哭声像一颗炸雷，瞬间劈开了卧室的寂静。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将女儿揽进怀里。小家伙闭着眼睛，
眉头皱成一团，小嘴巴张得圆圆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娇嫩的脸颊往下滚。“乖，
念念，妈妈在呢。”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另一只手笨拙地解开睡衣扣子。冰凉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胸口的胀痛却因为女儿的吸吮稍微缓解了一些。念念的吸吮声很响，
带着一种原始的、不顾一切的急切。林晚星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生命，
柔软的胎发贴着她的下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这个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小家伙，
如今就依偎在她怀里，小小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像抓住了全世界。
可只有林晚星自己知道，她现在的世界，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喂奶喂了将近四十分钟，
念念终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含着**沉沉睡去。林晚星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婴儿床，
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个才做了三个月妈妈的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睡衣上沾着湿漉漉的奶渍，皮肤因为反复的吸吮变得有些红肿。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的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她想去喝口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可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了卧室里传来的手机震动声。是陈默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林晚星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默是她的丈夫，他们从大学校园走到婚姻殿堂，曾经也是旁人羡慕的一对。
可自从念念出生后，一切都变了。陈默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忙，每天早出晚归，
有时候甚至要加班到深夜。他回家的时候，念念通常已经睡了，而她，
也早已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们之间的交流，
渐渐只剩下了“奶粉快没了”“尿不湿该买了”“明天谁去接月嫂”这类琐碎的日常。
那些曾经的甜言蜜语、浪漫约会，仿佛都被这个小小的生命吞噬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晚星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远处的楼房轮廓变得清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窗外的晨曦，
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二十七岁，本该是人生中最灿烂的年纪。她还记得自己刚毕业的时候，
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在写字楼里意气风发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有自己的职业规划，
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周末会去健身、看电影、和陈默去短途旅行。可现在，
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奶粉、尿不湿、哄睡和无尽的疲惫。她的衣服永远是宽松的家居服，
脸上带着遮不住的黑眼圈，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上面还沾着几根念念的胎发。
她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好好打扮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不记得上一次和陈默单独吃饭是什么时候了，不记得上一次静下心来读一本书是什么时候了。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陈默揉着眼睛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念念醒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刚睡下。”林晚星转过身，语气平淡，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早餐？我去煮点粥。”“不了，今天要早点去公司，有个会。
”陈默走到卫生间门口，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晚上可能要加班，你自己早点休息，
别等我了。”林晚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看着陈默走进卫生间，
听着里面传来的洗漱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知道陈默辛苦，为了这个家，
为了给她和念念更好的生活，他一直在努力工作。可她也辛苦啊，
这种二十四小时无休、没有工资、甚至连一句感谢都很少得到的“工作”，
有时候真的能把人压垮。她曾经试图和陈默沟通，想让他多陪陪自己，
多分担一些育儿的压力。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陈默疲惫的脸，就又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的抱怨会让他更累，怕他觉得自己不懂事。可这种压抑的情绪，像一颗种子，
在她心里悄悄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早餐煮好的时候，陈默已经换好了西装，
正对着镜子系领带。“我走了。”他拿起公文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
“粥我就不吃了，你自己多吃点。”“嗯。”林晚星坐在餐桌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里空落落的。她端起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粥，却觉得没什么味道。
客厅里传来念念细微的哼唧声，她立刻放下碗，快步走进卧室。小家伙已经醒了，
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天花板，小手小脚不停地挥舞着。看到林晚星进来，
念念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一刻，
林晚星心里的阴霾仿佛被这笑容驱散了一些。她走过去，抱起念念，
在她柔软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我的小念念，妈妈爱你呀。”是啊，为了这个小家伙，
她好像什么都能忍受。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些无数个深夜，当念念终于睡熟，
当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林晚星，还能回来吗？她不知道答案，
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疲惫中，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微光。月嫂走后的第一个周末，
林晚星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荒马乱”。陈默难得不用加班，本以为他能帮着分担一些，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乐观了。早上八点，念念准时醒来，开始哭闹着要喝奶。
林晚星刚把她抱起来，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她心里一紧，抱着念念跑出去，
就看到陈默站在厨房门口，脚下是摔碎的碗，粥洒了一地。“对不起，对不起，
我本来想帮你盛碗粥的。”陈默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愧疚。林晚星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烦躁。“没事，你先别乱动，小心扎到手。我去拿扫帚。
”她把念念放在婴儿车里，快步走进卫生间，拿出扫帚和簸箕，蹲在地上一点点清理碎片。
粥已经凉了，黏在地上，很难清理。陈默想过来帮忙，却被她拦住了。
“你还是去看着念念吧，别让她爬出来。”等她清理完地上的狼藉，直起腰的时候，
腰已经酸得不行了。她走到客厅，看到陈默正笨拙地逗着念念，小家伙却不买账，
依旧哼哼唧唧地闹着。“她可能是想换尿不湿了。”林晚星走过去，解开念念的纸尿裤，
果然已经湿了。她拿出干净的尿不湿，刚想换上，念念突然“噗”地一声，拉了一**。
“哎呀！”陈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林晚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只能自己动手。清理、擦洗、换尿不湿，一系列动作下来，
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等把念念安抚好，放进婴儿车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我去做早餐吧。”陈默小心翼翼地说。“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行。”林晚星走到沙发边，
瘫坐下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朋友发来的消息，
却发现屏幕上全是育儿博主的推送，还有几个未读的工作群消息。她点开工作群，
看到以前的同事们正在讨论一个新项目，组长还@了她，问她要不要回来**帮忙。
看到那条消息，林晚星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以前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策划，工作虽然辛苦，但每次看到自己的方案被采纳，
看到项目顺利落地，那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怀孕后期，因为身体原因，
她不得不辞职回家养胎。那时候她还想着，等念念大一点，就立刻回归职场。可现在，
看着怀里的小不点，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家，她突然觉得，回归职场这件事，
好像变得遥不可及。“在看什么呢？”陈默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没什么，
工作群的消息。”林晚星把手机锁屏，放在一边。“哦，对了，我妈昨天打电话来，
说下周末想过来看看念念。”陈默说。林晚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婆婆是个很传统的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当初知道她怀的是女儿的时候，
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月子里过来照顾了几天，
也是各种指手画脚，一会儿说她奶水不足，一会儿说她带孩子的方法不对，
搞得她心情很压抑。“嗯，知道了。”林晚星淡淡地说。“到时候你别太累了，
让我妈多帮忙带带念念。”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慰。林晚星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陈默是好意，可她心里清楚，婆婆来了，未必是帮忙，
说不定还会添乱。下午，念念睡午觉的时候，林晚星终于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挂着的那些职业装。西装、连衣裙、衬衫，
每一件都承载着她曾经的回忆。她拿起一件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比划着穿在身上。
镜子里的女人，身材有些走样，腹部还带着怀孕时留下的赘肉，脸色苍白，眼神疲惫，
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光彩。她自嘲地笑了笑，把连衣裙放回衣柜。原来，仅仅三个月的时间，
她就已经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她曾经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都会化精致的妆容，
搭配好看的衣服。可现在，她连洗脸的时间都要挤，更别说化妆打扮了。她的生活里，
只剩下了“妈妈”这个身份，而“林晚星”这个人，好像已经消失了。手机响了，
是闺蜜苏晴打来的。“星星！你终于接电话了！我都快想你想疯了！
”苏晴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林晚星灰暗的心情。“晴晴，我也想你。
”林晚星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样啊？念念还好吗？我这周末有空，想去看看你。
”“好啊，我在家等你。”林晚星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苏晴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内心苦楚的人。挂了电话，林晚星靠在衣柜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真的太需要一个能听她倾诉的人了，太需要找回一点曾经的自己了。念念的哭声再次传来，
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卧室。不管怎么样，她是妈妈，
她必须坚强。可那种失去自我的恐慌，像潮水一样，一次次地将她淹没。她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回那个曾经闪闪发光的林晚星。
苏晴来的那天，林晚星特意换上了一件稍微得体的衣服，还化了个淡妆。
看着镜子里稍微精神了一点的自己，她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久违的雀跃。“我的天，星星！
你终于有点人样了！”苏晴一进门，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语气里带着心疼，“你看你，
瘦了好多，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别说我了，快进来坐。”林晚星拉着她的手，
把她让进客厅。念念正躺在婴儿车里玩玩具，看到苏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哇！
念念好可爱啊！让阿姨抱抱！”苏晴小心翼翼地抱起念念，脸上满是温柔。林晚星看着她们，
嘴角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去厨房泡了杯茶，端出来的时候，
看到苏晴正拿着手机给念念拍照。“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啊？工作还顺利吗？
”林晚星坐在苏晴身边，问道。“挺顺利的，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忙是忙了点，
但很有成就感。”苏晴放下手机，看着她，“倒是你，天天在家带孩子，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林晚星的眼神暗了暗，摇了摇头：“还好，念念很乖。”“还好？”苏晴皱了皱眉，
“星星，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别跟我装。我知道你是什么性格，
让你天天在家围着孩子转，你肯定受不了。”林晚星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声音有些沙哑：“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很迷茫。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保姆，除了带孩子，什么都不会做了。”“我就知道！
”苏晴握住她的手，“你当初那么优秀，怎么能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事业呢？等念念再大一点，
你就去上班，好不好？”“我也想啊，可念念还这么小，离不开人。”林晚星叹了口气，
“而且，陈默的工作那么忙，我要是再去上班，家里就彻底没人管了。
”“那也不能牺牲你的人生啊！”苏晴有些激动，“陈默呢？他就没说过要帮你分担一点吗？
”提到陈默，林晚星的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他也不容易，天天加班到那么晚，
我不忍心再给他添负担。”“不忍心？那谁心疼你啊？”苏晴恨铁不成钢地说，“星星，
夫妻之间是需要互相分担的，不是你一个人默默付出。你这样一味地迁就他，
只会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林晚星没有说话，苏晴的话像一根针，
扎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自我安慰。是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为这个家付出，
可陈默真的感受到了吗？他真的珍惜她的付出吗？那天下午，苏晴陪她聊了很久，
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也说了很多鼓励她的话。看着苏晴意气风发的样子，
林晚星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她渴望重新回到职场，渴望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苏晴走后，林晚星把念念哄睡着，坐在客厅里，陷入了沉思。她觉得，
是时候和陈默好好谈一谈了。晚上，陈默回来的时候，林晚星已经做好了晚饭。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陈默放下公文包，有些意外地说。“苏晴下午来家里了，
我们聊了一会儿。”林晚星一边摆碗筷，一边说。“哦，她还好吗？”陈默坐在餐桌旁，
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挺好的，她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很忙，但很有成就感。
”林晚星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陈默，我们能不能谈谈？”陈默抬起头，
看到她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好，你说。”“我想等念念一岁的时候，就去上班。
”林晚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想一直在家带孩子，我想有自己的工作，
有自己的生活。”陈默的动作顿了顿，皱了皱眉：“上班？那念念怎么办？谁来带她？
”“可以请个保姆，或者让我妈过来帮忙。”林晚星说。“请保姆多贵啊，
而且也不一定放心。你妈身体不好，怎么能让她来受这个累？”陈默放下筷子，
语气有些不满，“星星，我知道你辛苦，可现在念念还这么小，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
你能不能再等等？等她上了幼儿园，你再去上班也不迟啊。”“等她上幼儿园，还要三年！
”林晚星的声音有些激动，“陈默，我今年才二十七岁，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的事业，
放弃我的人生！我不想以后回忆起来，我的青春里只有孩子和家务！”“我不是让你放弃，
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陈默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我每天辛辛苦苦地工作，
不就是为了让你和念念能过得好一点吗？你在家好好带孩子，不用那么辛苦，难道不好吗？
”“不好！”林晚星站了起来，眼睛里含着泪水，“陈默，你根本就不懂！
我要的不是这种‘好日子’，我要的是自我价值！
我不想变成一个只会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黄脸婆！”“你怎么能这么说？
带孩子难道就没有价值吗？”陈默也站了起来，“我告诉你，照顾好家庭，照顾好念念，
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价值！”“这不是我想要的价值！”林晚星的眼泪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