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京市,玉展堂拍卖厅内灯火璀璨,空气中弥漫着名流与金钱交织的特有气息。
姜舜华坐在第三排,一袭缎面流光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漫不经心地举了牌。
“一千两百万。”
拍卖师展示的,是一枚名为“朱砂泪”的缅甸鸽血红宝石胸针,颜色浓烈纯粹,她一眼相中,准备拍下送给母亲做生日礼物。
“一千五百万。”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平静无波,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让窃窃私语的会场安静下来。
姜舜华微微侧头。
灯光阴影处,傅怀瑾慵懒地靠坐在那里,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他指尖随意搭在竞价牌上,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报了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满座皆惊。谁不知道傅家这位新任掌门人,性情寡淡,从不涉足这类珠宝拍卖。今天竟会为了一枚女式胸针,亲自下场?
姜舜华细长的眉梢几不可查地一挑。姜家与傅家生意往来不深,但同在京圈,总在各种场合碰面。印象里,这人永远一副温其如玉、实则疏离的样子,心思深沉得让人看不透。傅家内部那点争产风波,她亦有耳闻。
她收回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再次举牌,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两千万。”
全场目光在两人之间隐秘地逡巡,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硝烟味。这已远超胸针本身的价值。
傅怀瑾并未有半分迟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志在必得的沉稳:“两千五百万。”
姜舜华干脆地放下了牌子。
不是争不过,是觉得不值。为一枚胸针溢价千万,不符合她姜家珠宝继承人的商业逻辑,更像意气之争。只是,傅怀瑾此举,是何用意?单纯的喜欢,还是……某种针对她,或者针对姜家的信号?
拍卖会结束,衣香鬓影的人群缓缓流向出口。姜舜华在廊厅被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拦下。
“姜**。”傅怀瑾的声音比刚才近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
他站得很近,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姜舜华抬眼,直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此刻厅内灯光大亮,她才真正看清,这位京圈里盛传的“怀瑾握瑜”的君子,长了双极好看的眼,眼尾微挑,本该是多情的形状,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海,望不到底。
“傅总大手笔。”她勾唇,客套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像裹着一层薄薄的冰。
傅怀之将一个暗蓝色丝绒方盒递到她面前,动作自然流畅。
“物归原主。”他看着她,目光沉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枚‘朱砂泪’,只有戴在姜**身上,才不算蒙尘。”
姜舜华一怔。他拍下这枚胸针,是为了送给她?
她没接,脸上的笑容淡去,语气带了审视与警惕:“傅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似乎并没有熟稔到可以互赠如此贵重礼物的地步。”
“现在开始熟,也不晚。”傅怀瑾的手并未收回,指节修长有力,稳稳地托着那只小盒,声音低沉而缓,“或者说,姜**是否还记得,三年前在京大美术学院附近,那个下着暴雨的深夜?”
暴雨?美术学院?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片段,因他这句话,骤然击中姜舜华。
那是大二的一个深秋雨夜,她开车从画室回宿舍,途径美院附近那段路灯昏暗的林荫道,车灯晃过一个孤零零站在倾盆大雨里的身影,浑身湿透,狼狈却依旧挺直,像一棵不肯弯腰的青竹。她鬼使神差地停了车,摇下车窗,将手中那把崭新的、还带着标签的Longchamp雨伞递了出去。
“同学,雨太大了,拿着吧。”
雨幕滂沱,她根本没看清那男生的脸,只记得一道异常沉默、复杂,甚至带着些许未散尽戾气,却又在看向她时骤然变得灼热无比的目光。
难道……那个雨中的落魄身影,竟是今日眼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傅怀瑾?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惊疑与恍然,傅怀瑾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短暂地驱散了他眼底的沉寂,宛若冰雪初融。他上前半步,不容拒绝地将那枚装着“朱砂泪”的首饰盒,轻轻放入她微凉的掌心。
“那把伞,我一直留着。”
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她耳畔:
“姜舜华,我找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