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醒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像一根细针，不依不饶地刺着我的意识，
硬生生将我从一片混沌黑暗中拽了出来。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白光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
无处不叫嚣着酸痛，尤其是头部，一阵阵钝痛提醒着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刺眼的车灯，
尖锐的刹车声，还有身体被撞击时那短暂的、几乎感觉不到的腾空感。对了，车祸。
在那之前呢？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是丁辰，那个我掏心掏肺爱了三年的男人，被我捉奸在床，
和我的“好闺蜜”滚在我们一起挑选的床单上。我当时出奇地冷静，甚至用手机录了像，
然后抄起手边的花瓶砸向了那台我们一起攒钱买的电视机。
屏幕碎裂的声音混合着那对狗男女的尖叫，像一出荒诞的闹剧。我没有哭闹，
只是对着面如土色的丁辰，一字一句地说：“收拾好你的东西，滚。明天，
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手撕渣男的戏码完成得干净利落，
我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快意冲出那个令人作呕的爱巢，只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
或者立刻买张机票飞往天涯海角。可命运似乎觉得给我的磨难还不够，就在我横穿马路，
脑子里盘算着是去冰岛看极光还是去东南亚潜水时，一辆失控的轿车给了我答案。
真是……倒霉透顶。我轻轻转动脖颈，视线扫过病房。标准的单人间，设施看起来不错，
看来肇事方还算有点良心，没把我扔在嘈杂的多人间。然后，我的目光定格在了窗边。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身形高大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和……不耐烦。
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却丝毫暖化不了他散发出的低气压。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缓缓转过身。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棱角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薄唇紧抿。只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没有任何温度，看向我的眼神，与其说是关切，
不如说是在审视一件麻烦的物品。“醒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医生检查过了，都是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观察两天就能出院。费用我已经结清，另外，
这是给你的补偿。”他说着，修长的手指从西装内袋里夹出一张支票，随意地递过来，
动作流畅得像是在打发一个缠人的乞丐。若是以前那个温顺、总是替别人着想的我，
或许会讷讷地接过来，甚至还会说声谢谢。但现在的我，刚刚经历背叛，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心里憋着的那股邪火正无处发泄。
他那副“用钱就能解决一切”的傲慢姿态，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神经。我猛地撑起身子，
尽管一阵眩晕袭来，我还是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
却带着十足的讥讽：“补偿？你当我是碰瓷的？”男人眉头微蹙，
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但他显然没兴趣跟我多言，语气更冷了几分：“这是你应得的。
收下，我们两清。”“两清？”我几乎要气笑了，“这位先生，你的车撞了我，
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躺在医院里，你连一句基本的道歉都没有，上来就拿钱砸人？怎么，
有钱了不起？有钱就能买命，买心安理得？”我越说越激动，
积压了许久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全都冲着这个撞了我的倒霉蛋倾泻而出。“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没教养！
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明码标价？”“我告诉你，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先是那个**男人绿了我，接着想出门散心还被车撞，
醒来还要面对你这张好像我欠了你八百万的臭脸！”“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惯着任何人！
包括你！”我一口气骂完，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窗边的男人彻底愣住了。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痛骂过。
他拿着支票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看着他这副懵掉的样子，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快意。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
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脚落地时腿一软，我扶住了床沿才站稳。“你干什么？”他终于回过神，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出院！”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弯腰去找我的鞋。
幸好，我出事时背的包就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东西都在。我拿出钱包，看也没看，
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大概有两三千块，一把抓出来，揉成一团，几步走到他面前。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甩在了他那张英俊却令人讨厌的脸上！
红色的钞票纷纷扬扬落下，有几张甚至挂在了他高级西装的领口上。“医药费是吧？
不用你结！这些，算我赏你的精神损失费！毕竟，
让你这么尊贵的人在这里浪费了这么久时间，真是罪过！”说完，
我不再看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挺直脊背，尽管每一步都走得有些摇晃，
却还是头也不回地拉开了病房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值班的护士惊讶地看着我，想上来阻拦，
我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出院手续回头补。”直到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我才靠着冰冷的轿厢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骂人是真痛快，尤其是骂这种看起来就欠揍的有钱人。至于那个霸总？他爱懵不懵，
关我屁事。2偶遇我没把医院那段插曲放在心上。那种眼高于顶的有钱人，
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在家休养了两天，确认身体无碍后，
我立刻开始实施我的散心计划。丁辰和那个女人的烂事，我已经委托律师处理，证据确凿，
足够让他喝一壶。现在，我只想远离这个充满糟糕回忆的城市。
我订了一张去云南丽江的机票，时间就在第二天上午。收拾行李的时候，
我特意挑了几条颜色鲜艳的裙子。告别过去，先从告别那一柜子的黑白灰开始。第二天，
机场熙熙攘攘。我办好登机牌，过安检，来到候机大厅。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广播里突然响起甜美的女声：“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很高兴地通知，
您乘坐的MU5XXX航班，正在寻找一位幸运旅客。
”“这位旅客的座位号是经济舱32A，恭喜您！您将获得免费升舱至公务舱的待遇，
请您听到广播后前往XX号登机口办理升舱手续。”32A？我睁开眼，
看了看手中的登机牌——正是32A。真是走了狗屎运？看来老天爷在撞了我之后，
终于良心发现，开始给我一点甜头了。我心情愉悦地起身，去办理了升舱手续。
当我拿着新的登机牌，走进宽敞舒适的公务舱时，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找到我的座位，
是靠窗的一个位置，旁边暂时没人。我放好行李，舒服地坐下，准备享受这意外的旅程开端。
飞机即将起飞，乘客基本都已落座。就在这时，舱门口传来一阵低气压，
伴随着空乘人员小心翼翼的问好声。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这一望，
差点让我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依旧是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
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愠怒和不耐。他身边跟着一个像是助理模样的人，
正低声汇报着什么。竟然是他！医院里那个拿支票砸我的霸总！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的表情从愠怒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比在医院被我骂懵时还要夸张。
他脚步顿住，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见到了什么史前巨兽。我心里也是万马奔腾。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这都能碰上？还是他的助理反应快，低声提醒了一句：“陆总，
我们的座位在前面。”他这才收回目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言不发地走向前排更私密的座位。我隐约听到助理在解释，
似乎是他们的私人飞机临时出了机械故障，为了赶时间，才不得已改乘这班客机。呵，
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我收回目光，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这位陆总今天诸事不顺，私人飞机坏了，还得跟“平民”一起挤客机，最倒霉的是，
又碰上了我这个“瘟神”。不过，这次我可没兴趣再跟他有任何交集。我调整好座椅，
戴上眼罩，准备一路睡到丽江。眼不见，心不烦。3交锋飞机平稳飞行后，
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经过前排座位区，无意间瞥见那个男人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似乎睡着了。柔和的阅读灯打在他脸上，淡化了些许冷硬，倒显出几分疲惫。我撇撇嘴，
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空乘开始提供餐食和饮料。我要了一杯橙汁，慢慢喝着。过了一会儿，
我感觉到有人站在我旁边。抬头一看，竟然是他。他不知何时醒了，就站在我的座位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探究、恼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事？
”我放下果汁，语气平淡，带着明显的疏离。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声音比在医院时低沉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我们谈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医药费两清了，精神损失费我也付了。陆总是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请您回自己的座位吧，我要休息了。”我故意点出他的姓氏，是从他助理的称呼里猜的。
他似乎被我的态度噎了一下，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股熟悉的傲慢劲儿又上来了：“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敢那么对我说话？”“哦，是吗？
”我挑眉，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那恭喜你，人生体验丰富了。还有事吗？
”他被我怼得一时语塞，脸色更沉。他大概习惯了所有人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像我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不按常理出牌，还句句带刺的，绝对是头一份。“那天在医院，
是我司机开车不小心。”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一句算不上道歉的道歉，
“但你的态度……”“我的态度怎么了？”我打断他，“陆总，希望你搞清楚，我是受害者。
我没要求你跪地道歉已经算我素质高了。”“至于你的支票，还有你这副施舍的态度，
我很不喜欢。”“现在，我在度假，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请你离开。
”我重新拿起眼罩，示意对话结束。他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但良好的教养，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错愕让他没有当场发作。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我看穿，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场短暂的交锋，表面上我占了上风，但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烦躁。
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了，即使隔着几排座位，我也能感觉到那股低气压在蔓延。
接下来的航程，我再也无法安心入睡。脑子里一会儿是丁辰背叛的恶心画面，
一会儿是车祸的惊魂瞬间，一会儿又是那个陆总冰冷又错愕的脸。真是流年不利，情场失意，
出门遇车祸，旅个游还能碰上冤家。飞机终于降落在丽江机场。
我几乎是第一个拿起行李冲下飞机的，只想尽快摆脱这个令人窒息的男人。取完行李，
我直奔机场大巴售票处，打算先到古城再说。排队买票时，我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并没有看到那个显眼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他只是个不愉快的小插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