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被窝与云朵枕头

第一章：第一个掉下来的星星莉莉五岁那年夏天，第一个星星从夜空掉进了她的房间。

那是一个闷热的八月夜晚，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莉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妈妈已经来道过三次晚安，房间里的小夜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可睡意就像狡猾的小鱼，每次快要抓住时，就从指缝溜走了。“数羊羊，

”莉莉小声对自己说，“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到第四十七只时，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光点。起初莉莉以为是眼睛花了——盯着小夜灯看太久，

视野里就会出现飘浮的光斑。但这个光点不同，它很稳定，而且越来越亮，

像有人在天花板上用金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光点开始移动。它缓缓地，

缓缓地向下飘落，拖出一条纤细的光尾。莉莉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光点飘过书架上排排站的毛绒玩具，飘过墙上贴着的彩虹蜡笔画，最后，轻轻地，轻轻地，

落在了莉莉的被子上。就在它接触被面的那一刻，光芒柔和下来，

露出一颗巴掌大的、温润的星星。不是画册里那种五个尖角的简笔画，

而是一颗真正的、立体的星星。它的表面像是磨砂的水晶，内部有光在缓缓流淌，

时而是暖金色，时而是银白色。星星的边缘并不锋利，摸上去温温的，

像一块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鹅卵石。莉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

星星轻轻闪烁了一下，像是打了个招呼。“你好？”莉莉小声说。

星星没有回答——星星本来就不会说话。但它又闪烁了一次，这次的光芒更柔和了些，

像是在说：我在这里呢。莉莉把星星捧在手心里。它比看上去还要轻，

像捧着一个小小的、会发光的蒲公英球。光从她的指缝间漏出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你从哪儿来？”莉莉问，“是迷路了吗？”星星当然不会回答。但就在莉莉问出这句话时，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一种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感觉：这颗星星累了。

它在夜空中站岗站了太久，打了个小小的瞌睡，一不小心就从天幕上滑了下来。

“你一定很困了，”莉莉说，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了睡意，“我也是。

”她把星星轻轻地放在枕边。星星的光刚好能照亮枕头的一角，既不会刺眼，

又足够让她看清星星身上细微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又像是老树根部的年轮。莉莉拉过被子的一角，轻轻地盖在星星身上。“这是给你的小被窝，

”她悄声说，“晚安。”星星的光芒随着她的声音渐渐暗下去，

最终稳定在一个温柔的光度上，像一只困倦的眼睛慢慢合上。那一晚，莉莉睡得格外香甜。

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发光的河流上，河底铺满了柔软的星星，每走一步，

脚底都会泛起温暖的光晕。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星星已经不见了。

枕头上只留下一点点金色的、闪亮的粉末，像最细的砂糖。莉莉用手指蘸了一点，

粉末立刻融化了，只留下指尖微暖的感觉。“妈妈！”莉莉光着脚跑出房间，

“昨晚有颗星星掉到我房间了！”妈妈正在煎鸡蛋，锅里滋滋作响。她转过身，擦了擦手，

弯下腰看着莉莉亮晶晶的眼睛：“真的吗？那它跟你说了什么？”“它没说话，但它很累，

我就让它睡在我的枕头边了。”“你做得很好，”妈妈亲了亲莉莉的额头，

“累了的东西都需要好好休息，星星也是。”莉莉以为这只是个一次性的奇妙事件。

但一周后的另一个夜晚，第二颗星星掉了下来。

第二章：星星维修部这次掉下来的是颗蓝色的星星。它比第一颗小一些，光芒也暗淡得多，

像电力不足的小夜灯。莉莉发现它时，它正躲在窗帘后面，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害怕。

“你生病了吗？”莉莉蹲在窗帘前，轻声问。蓝色星星的光芒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这次莉莉感受到的不是困倦，而是疼痛——一种细微的、持续的疼痛，

像是星星内部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莉莉小心地把星星捧出来。在更近的光线下，

她看见星星表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痕，从顶部延伸到中间。裂痕处没有光流出来，

只有一片黯淡。“你需要修补，”莉莉严肃地说，仿佛自己是个经验丰富的星星医生，

“等我一下。”她踮着脚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装着她最宝贝的东西：彩色玻璃纸、会反光的糖纸、几片真正的鸟羽毛、一小瓶亮片，

还有妈妈给她缝小裙子剩下的各种布料边角。莉莉翻找了一会儿，

挑出一块柔软的蓝色绒布——和她去年冬天戴的围巾是同一个颜色。

她又从手工盒里找出儿童安全胶水，一小管，尖嘴的，挤出来是透明的。“可能会有一点凉，

”她提前告知星星，就像医生打针前会说“稍微疼一下下哦”。她把胶水小心地涂在裂痕上，

然后剪下一小条蓝色绒布，轻轻地贴上去。胶水需要时间干透，莉莉就捧着星星，

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十分钟后，她小心地揭开绒布的一角看了看。裂痕不见了，

胶水干透后变成了透明的薄膜，把裂缝牢牢地粘在了一起。更重要的是，

星星的光重新流动起来了。蓝色光芒从星星内部涌出，流过那道修复好的裂痕，顺畅无阻。

光比之前更亮了一些，也更稳定了。星星在莉莉手心里轻轻旋转了一圈，

像是在检查自己的新状态，然后散发出一阵温暖、感激的波动。“不客气，”莉莉笑了，

“以后要小心点哦。”那天夜里，蓝色星星没有离开。它和莉莉一起睡在枕头上，

用柔和的光照亮了半个房间。早上莉莉醒来时，星星还在，但光芒已经调得很暗，

像是在配合清晨的光线。吃早餐时，莉莉宣布：“我的房间要变成星星维修部。

”爸爸正在看报纸，从报纸上方露出眼睛：“维修什么？”“星星。有的星星会累，

有的星星会受伤，它们掉下来，我需要帮助它们。”爸爸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那种“孩子在发挥想象力”的眼神，但也带着温柔和鼓励。“听起来是很重要的工作，

”爸爸说，“需要我帮你做个招牌吗？”莉莉认真地想了想：“需要。

要写上‘莉莉的星星维修与休息站’，还要画一颗星星。”第二天，

爸爸真的用硬纸板做了一个小招牌。莉莉用金色彩笔描了边，把它挂在房间门把手上。

从那天起，她的卧室正式开始了双重身份：白天是五岁女孩莉莉的房间，

晚上可能变成星星的中途驿站。第三章：云朵枕头的到访星星来访变得越来越频繁。

有时是一颗绿色的星星，带着青草和晨露的气息；有时是紫色的，

闻起来像薰衣草田；还有一颗橙色的，内部的光像融化的蜂蜜一样缓慢流动。

莉莉给每颗星星准备了不同的小窝：有的喜欢藏在毛绒兔子的怀里，有的偏爱书架第二层，

还有一颗特别喜欢泡在窗台上的小水杯里——虽然星星并不真的需要喝水。

九月底的一个雨夜，第一位不同的访客来了。那晚雨下得很大，雨点敲打着玻璃窗，

像无数小手在急切地敲门。莉莉已经睡着了，梦见自己在吃一朵棉花糖做的云。

棉花糖云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最后整个压在她身上——莉莉醒了。

真的有东西压在她胸口上，但不像梦里那么沉重，而是轻柔的、蓬松的。她睁开眼睛，

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光，看见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蜷在她身上。不是猫，

不是兔子，也不是任何她认识的动物。那团东西动了动，舒展开来。莉莉这才看清，

那是一小片云。不是天上的那种巨大的云，而是手帕大小、边缘毛茸茸的、半透明的小云朵。

云朵内部有细小的光点在游动，像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你好？”莉莉试探着说。

小云朵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它绕着她飞了一圈，然后轻轻地、轻轻地，

落在了她的枕头上。不是像星星那样放在枕头上，而是变成了枕头的一部分——云朵舒展开，

蓬松起来，莉莉的头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好软。比妈妈买的羽绒枕头软一百倍，

比刚晒过太阳的棉被软一千倍。而且它是有温度的，不是冷冰冰的云汽，

而是像刚刚好的温水，温暖却不烫人。莉莉闻到雨水的清新气味，

还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太阳晒过草地的味道。“你是云朵枕头吗？”莉莉问，

声音因为埋在云朵里而变得闷闷的。云朵没有回答，但它轻轻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呼吸。

随着这个起伏，莉莉感到一阵强烈的、舒适的困意袭来。不是那种被迫的睡意，

而是像被最温柔的怀抱包裹着，安全地、放松地沉入梦乡。那一晚，

莉莉睡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都要甜。她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广阔的云海上，

天空是深深浅浅的紫色，星星低垂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第二天早上，云朵枕头还在，

但已经变薄了很多，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阳光照进房间时，它最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化成一缕白色的雾气，从窗缝飘了出去。莉莉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枕头。

普通的棉质枕套，里面是记忆海绵。但刚才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还残留在记忆里，

像舌尖上散不去的甜味。“妈妈，”早餐时莉莉说，“昨晚有个云朵枕头来陪我睡觉了。

”“云朵枕头？”妈妈正在往吐司上涂花生酱，“是什么样子的？”“软软的，香香的，

会让人做最好的梦。”妈妈把涂好的吐司递给莉莉：“那一定很舒服。”“非常舒服，

”莉莉郑重地点头，“我希望它还能来。”它真的又来了。而且不只是它。

第四章：梦的维修部门十月初，莉莉的“星星维修部”正式升级为“梦的维修部门”。

这个名称的升级是有原因的。一个清冷的夜晚，一颗星星和一片云朵同时到访。

星星是淡粉色的，像樱花花瓣的颜色；云朵是灰蓝色的，边缘镶着银色的光。

它们没有各自寻找位置，而是一起落在了莉莉的床上——星星钻进云朵里，云朵包裹着星星，

形成了一个发光的、蓬松的星云团。莉莉看着这个组合，突然明白了。

星星和云朵是一起工作的。在天上，星星提供光亮和方向，云朵负责编织梦境。

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需要一朵匹配的云朵，就像每一把钥匙都需要对应的锁。

但如果星星累了或受伤了，云朵也会变得不安、稀薄，甚至无法成形。那天之后，

来访者开始成对出现：一颗疲倦的星星拖着一朵蔫蔫的云朵，

或者一朵破碎的云朵裹着一颗暗淡的星星。

莉莉的工作也变得复杂起来：她不仅要修补星星的裂痕，

还要梳理云朵纠结的纤维；不仅要让星星重新发光，还要让云朵恢复蓬松。

她从妈妈那里学会了基础缝纫——用圆头针和彩线，把云朵撕裂的边缘细细缝好。

从爸爸那里学会了木工的小技巧——用小锉刀打磨星星表面不平整的地方。

她还自己发明了许多方法：用歌声安抚受惊的云朵，用睡前故事安慰孤独的星星，

用拥抱同时温暖它们两个。她的房间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墙角长出了一小丛夜光苔藓，

只在夜晚发光，白天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绿植。窗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迷你水晶，

每天凌晨会凝结一滴特别清澈的露水，莉莉用它来清洗星星的表面。书架上的书，

哪怕莉莉很久没碰，也永远不会积灰——路过的云朵会顺便带走灰尘，当作编织梦境的材料。

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那晚没有访客。莉莉等啊等，

等到小夜灯的定时关闭，等到月亮升到窗框正中央，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这很奇怪，

因为自从星星开始掉落以来，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有访客。连续五天没有动静，这是第一次。

莉莉坐立不安。她检查了窗子是不是关得太紧——也许星星和云朵进不来？

她甚至把招牌摘下来重新挂了一遍，生怕是挂歪了传达出“今日休息”的错误信息。

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访客终于出现了。但不是从窗户进来的。

房间正中央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漩涡。不是危险的黑色漩涡，

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的、银河般的漩涡。漩涡旋转着，扩大着，

最后稳定成一个圆形门洞的形状。门洞里走出一个人。不，不完全是“人”。他有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