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说:落难县城,和混混头子双向奔赴了 作者:黄心马铃薯 更新时间:2025-06-23

电磁炉的热气氤氲在小桌板上方,几人围着铜锅涮肉,舒禾却有些局促,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还是王凤兰率先挑起话头:“咋不打车来啊?现在白天,天还挺热呢。”

舒禾尴尬地挠挠鼻尖,说起昨天被司机宰客的遭遇:不打表、临时拼客,张口就要六十块。

王凤兰立刻拍着桌子骂道:“那帮崽子,就看你外地人好欺负,也怪我没提前嘱咐你一声——”

话锋一转,她又把矛头对准张肆:“你小子咋不知道去接?”

张肆挑眉反驳:“你也没交代啊?”

见她又要数落,干脆耍起贫嘴,筷子一拍:“那我去找李老三给她把钱要回来?然后告诉他车队以后遇着舒禾谁也不许要钱!要不就是故意下我面子!”

舒禾瞧着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被唬得连忙摆手:“可别,这太夸张了。”

却没注意到男生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

心里还在合计着这人什么来头啊,口气还挺大,好像盘县谁都得给他张某人几分薄面?想起初见时他那盖不住的戾气,保不齐真有点本事。

舒禾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是也听说过,越是小地方本质上越是人情社会。

关系比规矩更管用。

王凤兰拉过舒禾的手,热络道:“在盘县,有啥事尽管使唤他!这混小子看着不着调,但是在这一片办事还是挺利索的。别跟他客气!”

刚听完舒禾就客气地、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直打鼓:可不敢跟他扯上关系啊,听着咋像黑涩会捏?

火锅咕嘟作响,王凤兰的话匣子彻底打开,讲起和舒禾妈妈的童年趣事。

“你妈小前儿长得又白净又文静,你跟她长挺像。别看她长那样儿,玩得那是比谁都野啊。拉着我又是炸粪坑、又是骑猪崽子的……”

舒禾从来没听过妈妈小时候的事,此刻饶有兴致。

王凤兰咬咬牙:“完事惹了祸,她长得乖,净是我挨打了!”

说到这儿,她眼眶微微泛红,语气间有了几分伤感:

“我和我男人,还有你妈妈,那都一起滚泥巴长大的,我男人走得早,你妈也......跟姐讲讲,咋回事啊?”

舒禾语气平静地讲述了母亲因环保调查遇难的经过,被问到自己现在的境况后,又简单提了父亲公司破产、卷款跑路的事。全程不带一丝情绪,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本就是寄人篱下,她也没想着卖惨。

张肆一直沉默着,只顾埋头涮肉,偶尔往舒禾碗里夹几片肉,动作间处处透着不经意。

王凤兰听得火冒三丈,几次要破口大骂,惦记着当着人面骂人老爹也不太合适,终究忍住,只恨恨道:

“那你就当你爸也死了吧……”

舒禾手一抖,碗里的白菜差点掉出来,心里想着:那倒是也不至于,那不至于。

突然,王凤兰像是想起什么,一拍大腿:

“小禾啊,你老姨给我转的钱,我昨个儿就又转回你卡上了。那都自家人,犯不上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姐一口饭吃,就饿不上你。”

看出舒禾要推脱的意思,截住她抢先一步说:

“千万不行拒绝,摊上那么个爹本来就够糟心了,钱你自己留着傍身。虽然不是特别多,管咋能应个急啊。你可不行跟我见外。”

舒禾垂眸盯着碗沿,耳根发烫。此刻她为昨晚认为小姨拿钱买关系,人家就应当供着她的想法感到羞耻。抿着唇没再吭声。

王凤兰敲了敲张肆的碗:“你别他|妈光顾着吃,你老姑都抢不过你!”

被点到的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你别骂人啊,在我心里只当有你一个妈的。”

王凤兰刚被这话暖到,马上反应过来这混小子是拐着弯说她自己骂自己呢?

正要发作,又听他嗤笑一声:“还有啊,她算我哪门子的老姑?解释解释呗?”

王凤兰掰着指头捋顺辈分:舒禾妈妈林研秋辈分大,是她男人的姑姑,自己打小就跟着人家一块喊“秋姑”“秋姑”的,下意识就觉得张肆也得管舒禾叫姑,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我懂了!”

舒禾眼睛一亮,抢答:“那其实我应该是他老姨!”

她已经明白了,在这一片儿,小姨就是老姨,小姑就是老姑。

张肆闻言愣了一下,又往她碗里丢了一片肉:“行潦(挺好),小脑袋瓜转得还挺快,奖励你去门口玩五块钱儿的摇摇车。”

看着舒禾好像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爸爸的爸爸是爷爷’,没玩过?”

王凤兰锤了他一下:“少贫,人家高材生呢,谁天天搁道儿边玩摇摇车啊?”

舒禾自然是玩过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东北人好像都有自己的语言体系。那些嗑儿,一张口都一套一套的。

懵然抬头时,正撞进张肆含笑的丹凤眼。那双总透着痞气的眼睛,此刻弯成好看的弧度,连眉梢都浸着暖意。

好像他也没那么坏了。

等舒禾放下碗筷,王凤兰皱着眉打量:“就吃这么点儿啊?跟小猫食儿似的。可别不好意思啊,但吃饱了也别硬撑。”

舒禾笑着点头:“真吃饱了。”

胸腔里涨满温热的酸胀。忽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要比岛城的别墅更像家。

那些被父亲抛弃的委屈,母亲离世后长久盘踞在心头的孤独,都在这咕嘟作响的锅里,化作了萦绕在鼻尖的温暖香气。

好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饭了。

不由喉咙发紧,死死地憋住眼泪,可不能扫兴啊!

张肆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眼眶又红了,随手抽了张纸:“擦擦鼻涕。”

舒禾不明所以地接过纸巾,又听对方轻飘飘地说:“没事,吃点辣流鼻涕很正常,不用太有包袱。”

反应过劲儿来,赶紧借着擦鼻涕的动作抹了抹眼角。

心里默念一句:他人其实还怪好嘞。

压下情绪后,舒禾看向王凤兰,总觉得张肆管她叫兰姨,自己管她叫兰姐怪怪的,斟酌着开口:

“前几辈的辈分也理不清,真让他管我叫老姨也挺别扭的,咱各论各的,我也叫您兰姨吧,毕竟我妈是跟姨夫那头的关系……”

张肆和王凤兰也没有血缘关系。这句话她卡在心里没开口,感觉说了不太好。

倒是王凤兰大大咧咧地:“也行,反正肆儿也不是我亲生的。也不算占你妈便宜。再说,就算占点又能咋地,小前儿没少拥乎(因为)她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