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冷宫:酿酒弑王他哭断肠!精选章节

小说:重生冷宫:酿酒弑王他哭断肠! 作者:背梦飞 更新时间:2025-06-23

我曾以为镇北王妃的位置就是一生的牢笼,重生回来,只求一张和离书。

王爷掐着我脖子质问我为什么推他心爱的表妹下水。前世我绝望辩解,

换来的只有冷院枯井下的毒酒。此刻我笑得释然:「殿下,不如我们和离?」

他却在百官宴上红着眼当众发誓要追回王妃。京城贵女都讥讽我不过是在玩欲擒故纵。

直到我的「岁寒醉」名动京城,成为皇宫御贡。当朝圣上亲笔题匾之日,

前夫当街拦住我的车驾:「慕宁,只要你回来,王府所有的酒窖都归你。」酒帘微掀,

我端起刚酿好的合卺酒:「沈宴,喝一杯?敬我二嫁之喜。」上一世,

最后一刻的感受是被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绝望窒息,伴随着五脏六腑被活生生搅碎的剧痛,

死死烙印在我的魂魄里。冰冷、黑暗、痛苦……无边无际。骤然,巨大的力道扼上脖颈,

皮肉被粗糙的布料狠狠摩擦着,窒息感再次凶猛撞来,但这一次,

肺腑深处没有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绞痛。我的眼皮猛地掀开,撞入一双燃烧着狂怒的眸子。

是我熟悉了整整五年、又恨之入骨了五年的眼睛——镇北王沈宴。雕花繁复的紫檀木窗棂,

窗外几枝瑟瑟的黄叶在残冬的风里抖动。这不是阴暗的枯井底,

而是镇北王府王妃才能住的正院——漱玉轩的前厅。

手腕间那只赤金缠丝芙蓉镯冰凉地贴着皮肤,清清楚楚。这只镯子,在我咽气前一个月,

已经被那个我视作亲妹妹的林若水,挽着沈宴的手臂,娇笑着从我腕上硬生生捋了下来,

说“借去戴戴新鲜”。我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一切尚未发生、不,

是一切即将发生的血腥开端。“李慕宁!你为什么推若水下水?!”沈宴的手指如同铁钳,

死死攫住我的脖颈,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张曾经让我痴迷、如今只余憎恶的俊脸上,爬满了寒冰和戾气。他的声音像淬了毒,

每一个字都往我心脏最深的伤口上扎,“本王原以为你只是善妒蠢笨,没想到竟如此恶毒!

她才刚刚落水受了寒气,险些……险些……”后面的话他似不忍再言,但那冰冷的杀意,

比前世更甚。若水……林若水。一股腥甜翻涌到我喉咙口。前世就是今天!今天在荷花池边,

我刚从母家看望病重的祖母忧心忡忡归来,就看到林若水一个人在池边摇摇晃晃,

鬼使神差地非要攀摘那朵远在池心的白荷。我下意识想过去提醒她危险,脚下绊到什么一滑,

整个人朝前扑倒。混乱中,只听见她一声刺破云霄的尖叫和巨大的落水声。紧接着,

就是沈宴如同疯魔的野兽般冲过来,第一个动作不是去看水里的林若水,

而是狠狠一巴掌将我抽倒在地。前世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我懵了,傻了,

只会捂着脸痛哭流涕,一遍遍重复着苍白的辩白:“不是我……我没有……”然后呢?

沈宴冷冷地看着她最宠爱的表妹被救上来,裹着厚厚的毯子靠在他怀里,

那张比雨中梨花还苍白娇弱的脸,带着惊魂未定却恰到好处的委屈,

:“表哥别气…是若水自己没站稳…不关王妃嫂嫂的事…求你别怪她……”那目光哀婉动人,

底下藏着的却是毒蛇一样的冷芒。再然后,就是王府正妃的尊严被彻底踩进泥里,

沈宴一句“毒妇,滚去冷院思过!”,我被拖出了漱玉轩,

打入了那个只有一口枯井做伴的荒院,一步步走向被砒霜慢炖的结局。窒息感越来越重,

视野开始发黑发红。但这一次,胸口涌动的不再是恐惧或者委屈,

而是一种烈火灼烧过后的冰冷死寂,还有一种……奇异的、荒唐的笑意。

原来最深的绝望之后,真的是死水无澜。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没有挣扎,只是扯动嘴角,

像是拂去落在唇边的一粒尘埃。脖颈间血管被压迫着突突直跳,声音也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穿过他的怒焰,钉在空气里:“殿下……掐得死我……灭得了口吗?

”沈宴像是被烫到一样,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一僵!那力度竟然松动了一瞬。

那双被怒火灼烧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愕然和难以置信。

仿佛眼前这个从来只会卑微哭求的女人,骤然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甚至有些可怖的存在。

趁着这毫厘的松懈,我爆发出一股连自己都惊讶的力气,猛地扒开他的手,狠狠地向后推去!

我不是要推谁入水,我只是不想再被他碰,一丁一点也不想!没有尖叫,也没有落水声。

只有我自己因剧烈的呼吸而导致的咳嗽。喉咙**辣地痛。他踉跄了一下,

本能地抬手稳住身形。那抹愕然迅速被更加骇人的阴鸷取代,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一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整个罩住,阴影沉沉落下。“李慕宁!你这毒妇,

还想故技重施?!害了若水不够,还要加害本王?!”他的咆哮就在头顶,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抬头。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迎上他充满厌恶和暴怒的视线,

甚至微微弯起了刚刚因剧咳而发红的嘴唇。“嘘——”我用手指抵在同样疼痛的唇边,

做了一个噱声的动作,眼神凉得像冰湖下封冻千年的石头。

我清晰地、缓慢地、用一种近乎宣告解脱的语气,

出了那句在冷院枯井里、被毒药腐蚀五脏时都没能喊出的渴求:“殿下……咱们……和离吧。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沈宴脸上的暴怒如同烧红的铁淬入冰水,

滋啦一声冒起怪异的青烟,所有表情猛地僵住。那眼神里的愕然,迅速发酵膨胀,

将之前的戾气冲得七零八落,变成一种纯粹的、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荒谬。

像是听到三岁孩童说要去摘天上的月亮,又像是看见日头从西边滚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异常低沉,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不可思议的扭曲。

“和离。”我重复,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在世俗看来等同于妇人自毁前程的字眼,

胸腔里那颗死水般的心竟然涌上一丝反常的畅快。

看着他那张俊脸因震惊和某种未知的情绪而僵硬,扭曲,真比喝了三杯蜜水还要舒坦。

前世种种——五年的独守空房,他的冷漠鄙夷,王府下人拜高踩低的嘴脸,

林若水裹着他的外袍站在台阶上怜悯的笑容,

以及井底毒发时那穿肠裂腑的剧痛……瞬间被这“和离”二字照得无比可笑。“若水妹妹,

”我转向旁边,

那个被沈宴刚才几步走近而“遗忘”在几步之外、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林若水。

她那张刻意维持的惊魂未定、梨花带雨的脸,在对上我视线时,有那么一刹那的慌乱和错愕。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今日之事,是有人推,还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都无关紧要了。你放心,我走了,这位置干干净净让出来,

以后不用再劳烦你小心翼翼怕摔着碰着了。”“王妃嫂嫂,

你……你怎么可以……”林若水浑身一颤,脸色“唰”一下白得像刷了墙灰,

比我更像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她下意识地朝沈宴看去,那眼神充满了委屈和不敢置信,

似乎想寻求庇护,似乎想证明眼前的王妃已经疯魔,“表哥!

王妃嫂嫂她……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她是不是受了太大**,

脑子……”她怯生生地不敢说完,但那意有所指的神情,比直接说更让人恶心。“住口!

”出乎意料地,沈宴猛地一喝,竟是对着林若水。他此刻的脸色也是难看到极点,

眼神死死地锁在我脸上,像是要从我脸上烧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换了什么妖魔。“李慕宁!

”他的声音压抑着风暴,“别在这儿给我发疯!说什么和离?王府是菜园子门吗?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你又在玩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我告诉你,没门!

”我看着他焦躁气急败坏的样子,心底那点荒诞的畅**又升腾起来一丝。

他竟以为我是在玩把戏?真是可笑得紧。“王爷觉得一个失心疯的人,

会惦记着找你要一张和离书吗?”我轻轻抚摸着被勒出红痕的颈项,动作缓慢,

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鸽子,“要么和离,我拿走我的嫁妆,安安静静滚出镇北王府,

永不再踏入这金笼子半步。”“要么——”我停顿了一下,

目光掠过林若水瞬间惨白僵硬的脸,最终落回沈宴那阴鸷深沉的眸子里,

“王爷也可以费些事,找个理由递一纸休书给我。只是理由嘛……”我微微歪头,

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视线精准地落在林若水身上,“是善妒无子?还是谋害妾室?

又或者……是我这‘疯妇’之名已在外?王爷总要为我这弃妇的名声多费些笔墨。”“你!

”林若水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摇摇欲坠。

沈宴的脸色瞬间铁青,眼神由最初的愤怒惊愕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惊疑和难以接受。

他猛地朝我踏前一步,那股迫人的、属于战场悍将的威压再次袭来:“李慕宁,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想用这种法子让本王注意你?

还是觉得这样本王反而会——”“噗嗤。”一声轻笑打断了他咬牙切齿的低吼。

我实实在在地被他气笑了。那种从骨子里沁出来的讥讽,再也忍不住。果然啊,

人永远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在他的认知里,

我李慕宁就该是以前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贱女人?

为了博他一点垂怜可以豁出性命尊严?还是觉得我被掐傻了?被这巨大的变故打垮了?

所以要玩欲擒故纵?“我累了,王爷。”我收敛了那点不合时宜的笑,疲倦地垂下眼睫,

看着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不想再围着一个人转,不想再看另一个人的脸色过日子,

不想再每日里揣度着你们的喜好当个工具。连王府门口的石狮子都活得比我轻松自在。

”我抬起头,最后一次迎视他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滔天巨浪的眸子:“我要和离,

只是因为这五年,我活够了。看见你、看见这王府的一切,我都觉得……”我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坠地,“——恶心透顶。”“……”漱玉轩华丽的前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静得能听见炭盆里银屑炭细微的噼啪声,静得能听见屋外风卷过枯叶沙沙作响。

沈宴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骤然遭受雷击的石像。

那双向来锐利冷硬、视万物如刍狗的深眸,此刻巨浪滔天,

惊疑、震怒、屈辱、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茫然失措,纠缠翻涌。他紧抿着薄唇,

下颌线绷得死紧,那力道几乎要将骨头碾碎。我懒得再去欣赏这名为“失控”的奇景。

颈间被掐出的灼痛,和喉咙深处那被活生生勒扼后又强行吞咽的血气,

一波波提醒着我身体的疲惫和虚弱。这具身体,太弱了。不止是病弱,

更是被五年深宅磋磨、被日日惶恐不安吸走了精气神,

像个内里早已被蛀空、只勉强撑着光鲜壳子的布娃娃。力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

刚才推开沈宴那一掌,以及强撑着力气说完那些话,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眼前阵阵发黑,我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脊背靠在冰凉的雕花隔扇上,

冰硬的触感反而带来了些许支撑。“王…王妃?

”旁边垂手侍立的一个中年嬷嬷像是如梦初醒,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试探喊了一声,

大概是想起平日里的“规矩”,想要上来搀扶,

却又被我刚才那番离经叛道的话和沈宴那凝固的暴怒气场慑住,一只脚抬了抬,

终究没敢真的迈过来。是孙嬷嬷。我记得她。前世漱玉轩的管事嬷嬷,谈不上多亲近我,

也谈不上刻意苛待,就是个圆滑世故、惯常看主子脸色行事的人。后来我被打入冷院,

她很快就被林若水调了过去伺候。是个聪明人。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聪明人,是安静。

是离这对“情深义重”的狗男女远远的!“扶我回内室。”我侧过脸,

避开沈宴那如同实质般粘稠、试图将我烧穿的目光,声音低哑地吩咐孙嬷嬷,

也彻底无视了旁边那个还裹着毯子、似乎准备随时晕过去的林若水。

疲惫像铅水一样灌满了四肢百骸,连多看一眼都嫌累得慌。孙嬷嬷似乎还在犹豫,

飞快地觑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沈宴。她没得到王爷的示意,不敢贸然行事?

还是琢磨着我这个“疯妇”王妃到底值不值得投资了?心底冷笑一声。呵,

果然还是一样的嘴脸。我直接伸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

扶住了旁边一张花梨木小几的边缘,支撑住自己发软的腿,看也不看他们,转身,一步一停,

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平稳的仪态,朝着属于王妃内寝的里间走去。

那扇厚重的金丝楠木门在我身后合拢,隔绝了所有声音和目光。终于清静了。不,

是暂时清净了。身体重重地倒在宽大冰冷的紫檀木拔步床上,

连锦被都是冰凉滑腻的丝缎触感。我蜷缩起来,将身体裹进这巨大的虚空里,

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怔怔地望着帐顶繁复累赘的百子千孙如意流苏纹样。

那金线绣出的孩子笑脸一团模糊,带着一股子陈旧的霉味。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回着两辈子。

前世从满怀憧憬踏入王府的花轿,到日日独守空房的红烛,

从小心翼翼地打探他的喜好学做点心却换来一句“俗物”,

到林若水初入王府时沈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柔和,

再到冷院枯井里那致命缠绵的砒霜……恨意依旧在骨髓深处烧灼,但此刻,

更汹涌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清醒。和离……这条路比休书更难走千倍万倍。

他沈宴贵为当朝权势煊赫的镇北王,是西北边陲的定海神针,深得圣心,他的王妃要和离?

这等于在他脸上狠狠抽巴掌,更是打皇家、打整个勋贵阶层“夫为妻纲”规则的脸面!

他不会同意的。至少不会轻易同意。方才的“恶心透顶”四个字,

怕是把这人前永远克制冷静的王爷,那点深埋的自尊心彻底碾碎了。

想到他方才那凝固错愕、隐隐带着风暴前兆的表情……他会怎么做?是雷霆震怒?

是变相囚禁?还是……会像他威胁的那样,直接给我扣个休妻的罪名,让我更加身败名裂,

滚出京城甚至“意外暴毙”?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这点痛,比起前世的毒发,微不足道。却也像是一根银针扎在混沌的思绪里,

提醒着现实的冰冷。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哪怕拖着这破败的身子,我也得先给自己找出路!

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被圈死在王府这块坟地里!可出路在哪儿?

侯府……那个把我当成攀附权贵工具的门第?自我嫁入王府,父亲和嫡母得了多少好处!

自我因“推人下水”被沈宴厌弃打入冷院后,除了派人送来一次不痛不痒的训诫信,

责备我“不识大体、自取其辱”之外,就再无声息!

他们恨不得从未生养过这个有辱门楣的女儿吧?回去也是被当成弃子关起来,

或者再被当成礼品发卖一次!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窜上头顶。这天下之大,

似乎竟真没有我能去的角落?难道重生一次,只是为了换个姿势再死一次?

等等……我猛地翻过身,目光死死盯在床头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半旧的香樟木小箱,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那是我的陪嫁,不,

是我生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外婆传下来的一套酿酒的器具和几张薄薄的方子!

我的生母姓周,并非什么大家闺秀,而是江南小镇上一个酿酒坊的老板娘。

她会酿一些祖传的秘方酒。当年父亲路过品过一回赞不绝口,

才有了后来强取豪夺入府做妾的故事。母亲生下我不久就郁郁病逝。

这套东西和方子是她藏在嫁妆最底层、嘱托奶娘拼死带出留给我的一点念想。前世,

我嫌弃它们粗糙低贱,与我侯门贵女(虽然是庶出)的“身份”不符,

更觉得若被王府的人尤其是沈宴知道我懂这些贩夫走卒的下九流行当,会嫌恶更深。

所以自嫁入王府,这套东西就被我深藏箱底,不敢示人。

可现在……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落灰的小木箱,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

第一次有了狂跳的冲动!喉头被掐的剧痛、冷院的阴风、枯井的绝望依旧冰冷刺骨,

但这股骤然腾起的、带着泥土和糟粕醇厚气息的念头,却像滚烫的岩浆,

撞碎了这蚀骨的寒冰!酿酒!我有家传的手艺!我有方子!虽然……虽然前世根本没用过,

但好歹是我记事起闻得最多的味道,是生母唯一留给我的安身立命的东西!在这个时代,

粮精水贵的背景下,酒,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谁能离得开?

一个大胆的、带着巨大风险和生涩希望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越来越清晰。

像在无边黑暗里,抓住了一根摇晃的绳索!正被这股陡然萌生的力量激荡着,

外间猛地传来剧烈的争吵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雕花门,虽然有些模糊,

但其中的关键词句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耳膜。“……表哥!你别被她骗了!

她今天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和离’、说你‘恶心’,分明是装疯卖傻欲擒故纵!

”林若水那刻意拔高、带着十二分委屈、三分凄惶还有五分火上浇油的声音,辨识度极高,

“她就是拿捏住了你心软!你可不能再惯着她了!这要是传出去,

表哥你的脸面……”“够了!”沈宴的一声低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暴躁和一丝疲惫,

如同闷雷滚过屋顶,“你闹够了没有!今天的事还不够清楚吗?!王妃神智有异,

府中事务暂且交由王管事打理!传我的话,今日漱玉轩里发生的一切,谁敢外传半个字,

杖毙!”一声压抑着无尽狂怒的脚步声猛地朝内室门冲来!紧接着是巨大的拍门声!砰!砰!

砰!沉重的门扇被拍得晃动起来,灰尘簌簌落下。“李慕宁!你给本王开门!听见没有?!

”沈宴的声音紧贴在门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压不住的戾气,“你这毒妇!是不是早就盘算着这一天了?

在你们永安侯府受了谁的蛊惑?!说!你今天不说清楚,

本王——”声音骤然被一声突兀的瓷器碎裂声打断。哗啦——!清脆刺耳,

像是什么名贵的瓷瓶被狠狠摔碎在地。紧接着是林若水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表哥!

小心碎瓷!你的手……”拍门声戛然而止。沈宴似乎在外面停顿住了。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随即是沈宴压抑着粗重呼吸,声音低沉下去,却比刚才的咆哮更瘆人:“李慕宁,

你想激怒本王?想寻死?好,很好。本王偏不如你的意!你给我好好待在里面!

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一步也不准踏出这个院子!”脚步声猛地离开内室门,朝着外间远去,

伴随着林若水惊慌失措的啜泣和劝解声:“表哥……你消消气……别伤着自己……”渐渐地,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消失在漱玉轩华丽幽深的前厅深处。一切重新归于死寂。

我依旧缩在冰冷的锦被里,连姿势都没变。

外面激烈的争执、沈宴的狂怒、林若水的伪善挑拨,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传来,

震动不到我心死如灰的核心。漱玉轩,我前世住了五年的地方,

终究……也是成了另一座囚笼。空气沉重得像是注了铅。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粗重。颈间的疼痛感像无数细密的针在不停地扎刺,

提醒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但更让我浑身发冷的是沈宴最后那句命令:禁足。

这和前世被拖去冷院的开端何其相似!只是提前了,手段也更加“体面”了一些。毕竟,

王妃“病了”,需要静养,多么合情合理的禁足理由。一旦被锁死在这华丽的后院,

隔绝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那我刚刚萌芽的生路计划——那个酿酒的想法——就会立刻胎死腹中!不行。绝对不行。

我必须出去!至少要能和外面的人接触!一丝麻凉的感觉沿着脊椎爬上来,

前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无关紧要的琐碎记忆,如同浑浊的沉渣一般翻涌上来。

其中一幕……是关于沈宴的一个小秘密。沈宴此人,出身尊贵,手握重兵,性子刚愎阴冷,

喜怒无常。但人无完人,

知、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却在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执念——一个关于名字的执念。

这还要追溯到永安侯府……那个同样令人作呕的地方。我的嫡姐,那位真正的侯府掌上明珠,

永安侯府嫡长女——李云瑶。瑶池仙子,云端明珠。当年沈宴尚年少,

随同父亲老镇北王来京述职,在宫宴上惊鸿一瞥,自此念念不忘。坊间曾有传闻,

年少的沈世子曾亲自登门求娶李家嫡女,后来不知何故无疾而终。具体缘由我不清楚,

彼时我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庶女,更不知沈宴是何等人物。但后来在王府的几年冷遇中,

偶然一次,沈宴醉酒,醉醺醺地闯入我空无一人的寝殿,抓着我的手臂,眼神迷离炽热,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除去冰冷厌恶之外的东西。他喃喃低语,

反复念着一个名字:“阿瑶……阿瑶……”那声线里的眷恋和痛苦,浓得化不开。

而他那滚烫的手,抚过我额角时,却是为了擦拭一点并不存在的尘土。还有一次,

是在他为林若水斥责我后不久,他独自一人站在暖阁窗前,望着庭中落雪的红梅,背影孤直,

竟鬼使神差地低声吟了一句:“……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玉骨……玉……瑶。

这念头当时只是一闪而过,只觉心凉如冰。嫡姐的名字刻在他的骨缝里,

揉进了他的神魂深处,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企及的幻梦,

又或者是一个被他亲手掩盖却又刻骨铭心的禁忌。

连林若水那样刻意模仿着李云瑶的婉约作态,也只得了七分形似。而我的名字……李慕宁。

他每次提及,哪怕是下人口中通报,或者不得不签些日常庶务需要我的名字时,

他的眉头总会在第一时间极其细微地蹙起,眼神会不经意地滑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仿佛“宁”这个字眼本身,就沾染了什么不洁的气息。我那粗鄙的生母,就唤做玉宁。

她留下的东西,自然也带着“宁”字沾染的“低贱”。所以……他那么厌恶我,

恐怕最初……也仅仅是因为我继承了那个低贱的、撞破了他美好幻梦的“宁”字?

这个念头让我心底泛起一丝极致的恶心和荒谬。也让我抓到了一线微光!一个计划,

一个卑劣的、恶心他、却也能激怒他不得不松动对我禁锢的计划,在我心中迅速成形。

这手段不算光明正大,但比起他前世伙同林若水送我入枯井,这已是太仁慈!

我猛地掀开那沉重的锦被坐起身,冰凉的空气激得我一哆嗦。不管了!

再冷的空气也比不上人心寒!“来人!!”我扬声,对着空荡荡的内室喊道。声音干涩嘶哑,

带着强行拔高的破碎感。门外静悄悄的。“我说——来!人!”我加重了语气,

每个字都扯着喉咙**辣地痛,“本王妃要!纸!笔!”这一次,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是迟疑的、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隙。

是孙嬷嬷那张写满小心谨慎的脸。“王妃……您?”她探进半个头,觑着我的脸色,

“您需要什么?”“纸笔。”我盯着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研墨。”“……是。

”孙嬷嬷犹豫了一瞬,大概是衡量了一下里面这位疯病程度和外面王爷的余怒未消,

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于眼前这位“疯王妃”的临场威压,应了一声退下。很快,

她端着一个简单的白瓷笔墨盘,

里面是摊开的薛涛笺、一支紫毫笔和一方小巧的松烟墨锭以及砚滴。东西很平常。

王府不缺这些。只是递给我时,孙嬷嬷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我接过托盘,

重重放在那张花梨木小几上。动作大了些,震得笔搁上的墨滴摇晃了一下,

孙嬷嬷吓得往后缩了缩。“孙嬷嬷。”我拿起那支紫毫笔,在指间随意地转了转,

目光并不看她,声音却压得很平,“你去给我找几件东西。记住了,要快,要悄悄的。

”“王妃您……您要什么?”孙嬷嬷的声音更抖了。“一个青瓷小坛子,不要太大,

巴掌大小即可。颜色要清浅些的。再找些新开的红梅花,挑完整干净的花瓣,

沾着夜里的清雪最好。嗯……还要一点点……朱砂。”当我说出“朱砂”两个字时,

孙嬷嬷的脸“唰”一下比纸还白,腿都软了,差点当场跪下。“王…王…妃!

您…您要朱砂…那是…那是禁药啊!伤身体的…您万万不能想不开啊!

”她几乎是惊恐地尖叫出来,随即又意识到声音太大,死死捂住嘴,浑身筛糠似的抖。

“慌什么?”我皱了皱眉,似乎嫌她大惊小怪,拿起笔尖沾了沾尚未研开的墨汁,

“朱砂色正,红梅清雅,装在那青瓷小坛里,埋在庭中最老的梅树下,待到来年开坛,

便是上好的‘解郁醉’。驱散心中烦闷,最是灵验。懂了吗?”这番话是我临时胡诌的。

什么“解郁醉”,完全是我顺口扯出的名字。但这名头听起来却像是某种玄妙的古老配方。

孙嬷嬷狐疑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外来客。“解…解郁醉?”“快去。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难道本妃现在要喝口闷酒,还得先经过你孙嬷嬷首肯不成?

还是说…王爷下了令,连这点小小的癖好都要管?非要我整日以泪洗面哭坏了身子才安心?

”我故意拔高了一点声音,确保外面若有耳朵必定听得见。“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办!

”孙嬷嬷哪里还敢质疑这个顶着“疯病”之名的王妃的命令,再扯上王爷,她更不敢耽搁,

慌忙躬身退了出去。脚步慌乱中透着见鬼般的急切。内室再次剩下我一人。

窗外的天光透过高丽纸,一片晦暗不明。我拿起那方小巧的松烟墨锭,

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墨香清寒,带着熟悉的木质涩味。提笔,在那空白的薛涛笺上,

悬而未落。写什么?直接写“和离书”?不,分量不够。像他这样的人,

普通的哀求和哭诉根本打动不了铁石心肠。需要更大的**……笔尖终于落下。

在素白的笺纸上方,缓缓勾勒出三个字。力道清瘦,带着病弱下的骨力。云、水、谣。

这三个字一出,仿佛带着无形的吸力,让纸面都凝滞了一瞬。我继续写,字迹越来越快,

越来越缭乱失度,仿佛真的被心魔所困、神智失常。不再是什么名篇诗词,

而是支离破碎的词句,甚至有些毫无逻辑。写尽了对水乡烟雨的向往,写深宫寒夜孤寂的冷,

写庭中红梅如血刺目……字字句句,却都似隐晦地指向某个不可言说的名字核心。

写到某一处,特意引了前朝一位多情才子怀念旧人的名句:“…恨此生,长向别离中,

添华发。”“……忆及故园小池畔,菱歌轻漾,玉人曾摘荷……”这一句写完,

那薛涛笺上洇开一片水痕,像是我伏案痛哭留下的泪渍,

位置恰好模糊了“玉人”的“玉”字,只余一个残缺的“人”旁和后面一个清晰的“瑶”字。

我甚至觉得只这封信还不够。又抽出几张纸,提笔便写,

越来越潦草狂乱:“锁链……窒息……这金笼要吃人……井……黑暗……”最后一张笺纸上,

只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笔力却透纸背,带着绝望的深刻:阿瑶。写到最后,

我仿佛真的耗尽了所有心力,整个人脱力般伏在冰凉的小几上,只有气息粗重。

纸上字迹纷乱,泪痕遍布。过了不知多久,

外面传来孙嬷嬷小心翼翼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和她刻意拔高的声音:“王妃……您要的东西,

奴婢找着了。”她是怕我不回应,特意这么喊了一嗓子。

漱玉轩像是被人从喧嚣的红尘里硬生生挖出来,埋进了一口无声的深井。雕栏玉砌依旧,

锦幔华灯如常,但空气是凝滞的,带着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死沉。唯一的活气,

大概就剩下那个被我刻意安置在窗根下、用来发酵的青瓷小坛子。每日清晨,

天色将亮未亮时,我便准时推开那扇紧闭的雕花窗。外间廊下守夜的婆子打着盹,

对窗根底下这点细微的动静毫无察觉。

我从不算丰厚的炭盆里——禁足后连银屑炭的份例都减了半——拨拉几下,

用铜壶小心刮出一层薄薄的、没有明火的热灰烬,仔细摊平。再把那冰凉的青瓷小坛,

端端正正置于其上。这坛中之物,如今几乎成了我的信仰,

支撑着我在这座华丽的笼子里活下来的唯一念想。一坛普通的糯米,用雪水泡发、蒸透,

拌入了用寒梅浸泡出的酸浆水作为酒引。没有祖方里那些花哨珍贵的辅料,

更没有时间和精力让我精细操作。冰天雪地,温度极难控制。我所能依赖的,

仅仅是这一小片窗根下、依靠残炭余温所维持的逼仄“暖区”。每日只能翻动一次,

将那带着冰碴的“暖灰”小心翼翼地移开片刻,让坛子短暂地接触新鲜冷冽的空气,

然后迅速盖上布帘,再埋回新的热灰里。枯燥。繁琐。几乎看不到希望。甚至好几次,

夜间值守的婆子打翻炭盆或是偷懒少加了炭,坛子的温度骤降,

我都能感受到里面那点渺小的生机几乎要断绝。那时候,寒意就从指尖一直钻到心脏深处。

可我不敢放弃。我怕一旦停下,就会彻底坠入前世的绝望深渊。这点微弱的活气,

是我仅剩的一口气。大多数时候,我蜷在临窗的短榻上,裹着勉强温暖的旧棉衣。

目光透过高丽纸糊的窗棂,望着庭院里那几株在残冬里瑟缩的红梅。红梅开尽了,

花瓣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形状嶙峋的枝干固执地戳向灰蒙蒙的天空。

像极了这王府里每一个被扭曲的灵魂。偶尔有仆役从廊下经过,脚步声放得极轻,

仿佛怕惊扰了里面这尊据说已“疯魔入骨”的王妃。但即使隔着一堵墙,

我依旧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刻意压低却没能彻底掩盖住的议论碎片。“啧啧……疯得厉害呢,

你是没听见前几日王爷摔东西那声响……”“嘘——小声点!真晦气,被派到这院子来,

一点油水没有不说,成天对着个疯的……”“哎,说起来也真怪可怜的,

那位林姨娘那边如今可风光了,听说王爷连库房钥匙都……”“可怜?那也是她自找!

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让王爷没脸,还说什么‘恶心’,活该……”“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作给王爷看呢!男人啊,就是吃这套……”“嗤,这套?现在连冷院都不如!等着吧,

等王爷彻底厌弃了,还不是一纸休书打发……”刺耳的低语如同淬毒的针,

密密地扎在紧绷的神经上。有时会激起一点麻木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空洞的疲惫。

这些人不懂。他们永远不会懂,那一句“恶心”,是我积攒了两辈子刻骨的恨与痛后,

终于能宣泄而出的真实。我哪里是在意“活该”?我早就活该够了!

沈宴再也没出现在我的院门口。那些刻意的脚步声和议论声,连同那扇被严密守卫的院门,

无声地印证着他最初的命令是动真格的。林若水似乎也“懂事”地没来“探望”。

她的“懂事”,换来的是管家权被“暂时”交到一位外姓王管事手上。

这位王管事对我院子里的份例克扣得越发“节俭”,连伙食都开始敷衍。

送来的汤羹经常是温吞甚至微凉的,点心也透着一种放了许久的干硬之气。

但我却感到一种诡异的清净。

没有每日晨昏定省时刻意在我面前显露的、沈宴对林若水那碍眼的“温柔”,

也没有了她虚情假意的“姐姐”长“姐姐”短,以及每一次背后悄然扎来的刀子。

虽然身处无形的囚牢,我紧绷的心神却前所未有地松弛了一部分。除了翻动那个宝贝酒坛,

看书成了唯一的消遣。在漱玉轩原本就陈设的、尘封已久的几个旧书箱里翻找。

大多是些四书五经、针线女红图谱,令人昏昏欲睡。终于在一个角落,

翻到了几本几乎被蛀成筛子、散发着一股浓郁朽木霉味的手抄本。拂去厚厚的灰尘,

翻开脆硬泛黄的纸张,一行行用蝇头小楷誊写的、与酿酒相关的古旧手记显露出来。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许多地方还被蠹虫咬得断开。里面记载的并非方子,

更像是某个酿酒痴人随笔记录的杂感、遇到过的工艺难关以及一些异想天开的尝试。

行文间充满了失败的气馁和偶尔灵光一现的狂喜。其中一段关于低温发酵的断续描述,

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那手记的主人提到,曾听闻极北之地有族类,

将酒曲裹在兽皮之中贴身收藏,依赖体温催发酒意……体温?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搭在榻边的手腕。身体深处,

还有比窗根下那点微弱碳火更恒定的热量吗?这个念头像一颗火种,

瞬间点燃了我眼中沉寂多日的光!行动来得疯狂而迅速。当日送来的晚膳,

那碗勉强温热的汤羹我没动。剩下的几个馒头(已经硬得像小石头),

被我掰碎了放进铜盆里,再倒了满满的温水,放在依旧散着余温的炭盆边上软化。晚上,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我将那些泡软、摊凉的馒头糊糊,

仔细地和坛子里被我挖出来的、尚未充分发酵带着硬芯的醪糟混合在一起。触感粘腻冰凉。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脱下身上的旧棉衣,

将那混合好的、冰凉的糊状物严严实实地裹了几层,只留出一点透气的缝隙,

像抱着一个初生的、脆弱的婴儿,死死地捂在自己胸腹之间最温暖的角落。冰寒刺骨!

激得我浑身一颤,牙齿几乎打战。那冰凉透过薄薄的寝衣,仿佛要冻结我的内脏。

巨大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我。不行!不能放弃!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我蜷缩起来,

像一只抵御寒冬的刺猬。脑海中只剩下枯井底的黑暗和那活活碾碎五脏的剧毒!

这点冷算什么?比起那个结局,这连痛痒都算不上!冰冷之后,

是一种令人抓心挠肝、难以言喻的酸胀。那被体温包裹的混合物仿佛有了生命,

在里面不安分地涌动、膨胀、发酵。每一次细微的鼓动都牵扯着内里敏感的神经,一阵一阵,

如同轻微的内伤。油灯耗尽,蜡炬成灰。屋里屋外一片漆黑死寂,

窗根下那点微不足道的炭火余烬也彻底凉透。只有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在绝对的黑暗里清晰可闻。怀里像个揣着一块会动的寒冰,又冷又胀,

那股子发酵的酸味透过棉絮一丝丝渗出来,萦绕在鼻端,带着一种近乎腐败的气息。

时间失去了意义。黑暗无边无际。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沼泽里下坠,疲惫得眼皮有千斤重。

怀里那冰凉刺骨的触感变成了麻木的钝痛,整个人仿佛被冻结在那里,

又像是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找不到凭依。

坚持……要坚持……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那令人恐惧的混沌黑暗之时,

一点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变化,

从被体温层层捂住的胸腹之间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

如同寒冰冻土之下,蛰伏了一个寒冬的种子,突然挣脱了束缚,

怯生生地冒出了一点娇嫩的绿芽!这感觉如此奇异,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确切!

像黑暗中突然点亮的一粒萤火,瞬间燎原!那点微弱的暖意并非来自我自身的体温,

而是我胸前那团东西的内部,正自生一丝活力!所有的疲惫、冰冷、麻木和窒息的恐惧,

被这一点微弱的、来自新生的暖意……骤然驱散了!

一股强大的、源自生命深处的热流轰然冲上眼眶!泪水瞬间决堤,汹涌无声地滑落。黑暗中,

我的嘴角却一点点咧开,最后凝固成一个无声的、带着泪水的、近乎癫狂的笑容。

活了……我的酒引……活了!整个漱玉轩像是被人遗忘在时间的角落,

墙外是渐渐融雪、草色渐染的初春,墙内依旧是寒风透骨的牢笼。但于我而言,

心中那点希望的火焰,已经随着那坛被我捂热的酒引彻底燃烧起来,足以抵御任何严寒。

一个多月的禁足,外间的仆役也早已习惯了这位疯王妃“自生自灭”的模式。守卫日渐懈怠,

孙嬷嬷每次送一日三餐进来时那张圆滑世故的脸上,

除了对炭火食物的克扣多添了一丝不耐烦,再无其他探究之意。在她看来,

我大概就只剩一口气强撑着了。这给了我机会。

那坛用体温生生捂出来的、引子带着微弱但稳定的温度的酒引,成了我的心尖子。每日里,

除了翻动发酵中的醪糟母体(靠窗根下那点可怜的炭火余温和我的体温轮流捂热),

我便偷偷摸摸开始了“酿造”岁寒醉的准备工作。酿私酒需要粮食。

王府厨房送来的米食份例本就极少,又经常是陈米甚至霉米。我不能动。动了立刻就会露馅,

我可不指望克扣成性的王管事或者冷眼旁观的孙嬷嬷会大发善心替我这个“疯妃”遮掩。

能打主意的,只有院子里那些观赏性植物。漱玉轩前庭有一片不小的空地,

种着几丛稀疏的翠竹。春日,竹笋刚刚冒出一点尖。这便成了我的粮库之一。夜深人静,

庭外守卫在角落打盹。我裹紧单薄的衣裳,溜到那片竹丛下。夜风吹得脸上生疼,

竹叶沙沙作响如同鬼语。我借着微弱的星月光辉,蹲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用小几案上偷偷掰下来的半截铜质笔洗(边缘还算锋锐),

小心翼翼地顺着那刚破土的笋尖边缘往下挖。泥土粘腻冻硬,手指很快就冻僵了,

指尖磨破出血,混着泥巴凝固在一起。好几次铜片都差点挖到自己手上。

黑暗中要判断笋的位置尤其艰难。凭着前世干过一点农活的模糊记忆,

以及一股子刻骨的恨意支撑,我近乎机械地挖掘着。终于,

指尖触到那埋在土里的、冰凉肥厚的笋肉时,一股带着泥土腥气的湿凉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新生的味道!我几乎是贪婪地将那刚刚被我从地里刨出来的鲜笋搂在怀里,

冰冷的触感贴着肌肤,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着,跳得又急又快,每一下都撞得生疼。

有收获的狂喜,更有一种在死地里硬生生扒出活路的残酷与兴奋交织!什么侯府闺秀,

什么王妃体面,在这生死存亡的挣扎面前,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只要能活下去,

能离开这吃人的地方,扒土掘笋算什么?除了挖笋,

庭院角落几株不知什么年头遗落下的、半枯的老梅树结出的、又小又酸涩的青梅,

也成了目标。还有落尽的花瓣……一切可用的东西,都被我小心地收集起来。

挖回来的鲜笋和野梅藏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旧花盆后面,用枯叶盖住伪装。

收集材料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挑战是火。要蒸煮,必须生火。厨房?那是禁地,守卫森严。

火种怎么来?成了难题。唯一的希望,是那个每日给我送饭食时提着的小炭炉。炉子不大,

里面放着几块燃着的炭,用来临时温着送来的饭菜(虽然饭菜送到院门口时,

炭炉里那点微弱的火焰也早已成了温吞的炭灰)。

机会只有每日孙嬷嬷提着食盒和碳炉站在院门口,由守卫开门放进来的那短暂的瞬间。

第一次尝试,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清晨。春寒料峭,细雨夹着碎冰,打在脸上生疼。

狂风几乎要将廊下的灯笼都掀翻。这种天气,守卫也懈怠得厉害,都缩在耳房避风。

我早早等在门后,整个人紧张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

吱呀——院门终于被孙嬷嬷推开一丝缝隙。寒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她冻得瑟缩一下,

不耐烦地将食盒和那个小小的、没什么热气的炭炉往地上一搁,就待转身。

那炭炉里只有两小块苟延残喘的暗红色炭头,眼看就要熄灭。就是现在!“嬷嬷留步!

”我猛地出声,声音嘶哑得厉害,在这风雨声中却格外刺耳。孙嬷嬷被吓了一跳,

皱起眉头看过来。门只开了窄窄一道缝。“冷……冷死我了……”我故意哆嗦着,

牙齿打着颤,一步一挪地朝门边蹭,眼神有些空洞地落在她的炭炉上,

“这点……这点炭火……能给我留着……暖一暖手吗?嬷嬷你行行好……”我一边说,

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一只还算光亮的赤金小耳环。那是大婚前,

永安侯府装模作样给的一点陪嫁,数量极少,成色也差,勉强能入眼。

我一直藏在箱底没动过。我将那耳环隔着门缝塞了过去,正塞在孙嬷嬷冻得通红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