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宋棠音快速抹干净了眼泪,将怀中仅剩下的两片金叶子用蜡封好藏在了雪团的羽翼之下。
她需要更多的银子,来为阿姐打点…
“袁伯…”
宋棠音呢喃一句。
放走了雪团,又在窗边坐了半晌,她方才回到榻上。
翌日。
初春的晨雾还带着料峭的春寒,宋棠音一夜都未怎么睡熟,一闭上眼,便是那日被抄家的场景。
这刚刚眯上一会,却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她惊坐而起,瞧着这拔步床外挂的淡青色幕帘方才松了口气。
她已不在教坊司了…
“春桃。”
她朝着外面喊了句。
春桃听着喊声应了一声,随后推门而进。
在瞧见坐在床边的人儿时,只觉得今日又多了一份开心。
“外面来了几个丫鬟小厮,是公子派来的,我与王伯正给他们安排事务呢!”
春桃解释道。
一边说她一边将帘子撩起,见宋棠音精神不济,她又问道。
“姑娘可要再睡会?我让他们都走远些。”
宋棠音摇了摇头,指尖轻揉了揉太阳穴,听着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指尖在春桃手心轻轻一勾,像小时候央求阿娘买糖人时那般撒娇。
“好春桃,我不过是想去城东的胭脂铺子瞧瞧…屋里的这些胭脂,我用着都不大合适…”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又软又糯。
窗外的晨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眼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衬得那未施粉黛的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春桃她忽然想起昨个夜深之时时,听见姑娘在梦里喊阿姐的呜咽声,心口顿时酸软一片。
好像…公子也未曾说姑娘不能出去。
“那...那姑娘得戴上帷帽。”
春桃妥协地叹口气,转身去取衣柜里的雪狐毛斗篷。
“公子前儿才吩咐过,说近来京中不太平,咱们早去早回。”
宋棠音乖顺的点了点头,任由她在脸上折腾一阵。
行至门口时,却被一道翠色身影拦住去路…
她一张瓜子脸上缀着双吊梢丹凤眼,眼尾用螺子黛描得尖细上挑,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绿蕊瞧着廊下蹁跹而至的人神色一怔,心道一声,果真绝色,随后又立马垂首。
“宋姑娘安好,您这是想去哪?”
春桃见状松开了扶着宋棠音的手,上前一步笑道。
“姑娘想去买些胭脂…”
“公子怎的将绿蕊姐姐也派来了?”
绿蕊唇角勾出一抹得体的笑容。
她如何来的…
她不过谢府一个三等丫鬟,公子不回谢府,日日宿在大理寺,她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昨夜听断水说这别院要人,她还以为是公子日后要住这,这不……她便来了。
谁知竟在别院瞧见了如此一个娇娇人儿。
绿蕊在心中叹了口气,与这样的人相争,她可还有机会?
“我同姑娘一起去吧。”
绿蕊笑说着站在了宋棠音身后去。
宋棠音没有拒绝,她也不能拒绝。
除了绿蕊与春桃,宋棠音出门时又跟了几个侍卫。
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便到了东街的玉楼春。
一顶帷帽将宋棠音罩了个严严实实。
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宋棠音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甜腻的暖香浮在空气里,混着女子们衣袂间残留的茉莉头油味。
几位贵女围在柜台前挑拣螺子黛,笑声压得极低,偶尔瞥一眼门口戴帷帽的宋棠音,又迅速别开眼,这铺子的老主顾都知晓,戴帷帽的,身段又这般好的,多半是深宅里偷溜出来的娇雀。
那掌柜似乎也看出了宋棠音身份不简单,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迎了上来。
“姑娘想要些什么?咱们这玉楼春应有尽有…”
宋棠音在那几一排胭脂上瞧了瞧,摇了摇头。
“两盒雪里金,一份雪中春信,用香球给我装起来…”
掌柜闻言唇角已经挂着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诧。
东家曾经说过,遇上用香球装那雪中春信的,是贵人,务必要将其带去见他。
“呀,真是巧了,这雪中春信刚才到货,姑娘去楼上坐一坐,我去给您取如何?”
她话音未落,春桃已上前半步,挡在宋棠音身前。
“我家姑娘身子弱,掌柜的取来便是,何必劳烦上楼。”
她们可得早些回去才好,万不能耽搁更多时间。
掌柜笑意更深,眼角细纹让他看起来更加和蔼几分:“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雪中春信需得现调现取,楼上备着专用的冰玉钵。”
一旁的绿蕊看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胭脂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那便让姑娘上去坐坐吧,咱们又不急这一时。”
“嗯,那…绿蕊姐姐替我在这下面再挑几盒胭脂如何?”
绿蕊慌忙点了点头。
往日买这些东西,那都得给那才买的小三子拿不少的好处费,今日正好多买些…
春桃闻言这才妥协。
二楼雅间内,窗棂半掩,透进几缕细碎的阳光。
屋内陈设雅致,一张紫檀案几上摆着青瓷茶具,茶烟袅袅。
那掌柜将宋棠音引入内室,轻声道。
“姑娘稍候,我去取香。”
宋棠音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
见春桃立在身边,她掩住唇角立马说了句。
“春桃,我有些渴,你下去让掌柜送一壶薄荷茶上来。”
春桃不疑,视线也在屋内扫视一圈,未发现异常,随后应声说道。
“我这就去。”
待到春桃离去,不远处的立柜这才缓缓被推开。
袁伯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面容有些憔悴,右耳也残缺了,但一双锐利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二…姑娘。”
他哽着着喊了一句,随后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宋棠音慌忙将人扶起。
“袁伯,快起来。”
袁伯拭了拭眼泪,检查一番房门后,他低声说道。
“二姑娘,宋家的事,我已知晓。”
“三个月前,老爷曾经给我递过一封信,……说有朝一日您与大姑娘上京,托我好好照顾您们…”
“您与大姑娘,可还好?”
宋棠音忍住泪,捂住双唇。
原来父亲一早就知道了宋家会出事。
“我…阿姐并未上京,她还在江南那边的教坊司。”
袁伯闻言,一双浑浊的眼瞪的老大。
教坊司啊,那种地方,大姑娘怎么待得?
宋棠音瞧了听着楼下的声音,她屈了屈身,急切的说道。
“袁伯,我宋家一夕覆灭绝非偶然,是人栽赃陷害,请袁伯助救出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