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死在私奔的第五年,被野男人按进浴缸时,她看见电视里沈执肩扛将星的新闻。再睁眼,
回到1983年新婚夜,高大冷峻的军官丈夫正俯身解她衣扣。
前世她怕极了他压迫性的体型,骂他粗鲁莽夫,跟知青陈明私奔。
重生后她抖着手替他解皮带:“我自己来…”沈执猛地攥住她腕子,眸色深得骇人。
她以为他生气了,却听见沙哑低语:“枝枝,别招我。”随军后她才发现,
沈执冷硬外表下全是温柔。她随口说想吃城西糕点,他连夜往返八十公里。她畏寒,
他总提前暖好被窝,再把她冰凉的脚焐在滚烫腹肌上。婆婆更是把她当亲闺女,
天天炖汤:“枝枝太瘦,阿执你夜里轻些!”某夜他醉归,滚烫唇舌在她颈间流连:“枝枝,
给我生个孩子…”一年后她抱着儿子晒太阳,他衔住她耳垂低笑:“媳妇儿,
岁岁该添个妹妹了。”水很冷。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争先恐后地呛进喉咙、鼻腔,
火烧火燎地痛。陈明的手像铁钳,死死按着她的后颈,
把她的脸更狠地按进那破旧搪瓷浴缸浑浊的水里。姜枝徒劳地蹬着腿,
指甲在滑腻的缸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力气一丝丝抽离。“……赔钱货!还敢跑?
老子弄死你……”陈明醉醺醺的咒骂和浴室里潮湿的霉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濒死的窒息中,她的眼睛却死死瞪着角落那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雪花点滋滋作响,
屏幕里人影晃动,正在播报新闻。画面切换,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穿着笔挺的军装,
肩章上的将星在模糊的屏幕里也刺得她眼睛生疼。沈执。
那个被她骂作粗鲁莽夫、被她用最难听的话羞辱后抛弃的丈夫。
那个她曾经因为害怕他小山一样压迫的体型,连他靠近都忍不住发抖的男人。他成了将军。
悔恨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比淹死更痛苦。她最后一点力气,化作了无声的呜咽。
如果……如果能重来……“嘶——”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猛地将她拽回现实。
姜枝倒抽一口凉气,骤然睁开眼。入目是刺眼的红。红双喜剪纸贴在刷了绿漆的木头窗棂上,
贴着大红“囍”字的暖水瓶摆在掉了漆的五斗柜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朦胧。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气,还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存在感。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凝固。
一个极其高大健硕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和一种山峦般的压迫力。
他穿着崭新的军绿色衬衫,领口的风纪扣一丝不苟地系着,肩膀宽厚得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
他正俯着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停留在她领口最上面那颗盘扣上。是沈执。
年轻的沈执。1983年,他们新婚的夜晚。前世临死前电视里那刺目的将星,
浴缸里冰冷浑浊的脏水,陈明狰狞的醉脸……无数画面碎片般冲击着她的大脑。
姜枝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磕碰,发出细碎的咯咯声。不是怕他,
是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被滔天悔恨淹没的战栗。她回来了!真的回到了这个时候!
沈执解扣子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鼻梁挺直,
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
沉沉地落在她因为惊惧和激动而惨白的小脸上。那目光里有审视,有不解,
或许还有一丝被新婚妻子明显抗拒所刺伤的沉郁。姜枝被他看得心尖发颤。
前世她就是被这种眼神吓到,觉得他像要吃人的野兽,粗鲁又可怕。她骂他,推他,
哭着让他滚开。然后没过多久,她就跟那个满口甜言蜜语、会念诗的知青陈明跑了……不!
绝不!巨大的求生欲和赎罪的冲动瞬间压倒了所有残留的本能恐惧。姜枝猛地吸了一口气,
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抖得不像话的手抬起来。她不是要推开他,
而是颤巍巍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伸向他军绿色长裤的皮带搭扣。金属扣冰凉。
“我……我自己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又可怜。话音刚落,
手腕猛地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死死攥住!力道大得惊人,骨头都像要被捏碎。
姜枝痛得闷哼一声,惊恐地抬眼撞进沈执的视线里。他眸色深得吓人,像酝酿着风暴的夜海,
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浓烈情绪。他俯身靠得更近,那强烈的男性气息和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额发上,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危险:“姜枝,”他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她心上,“别招我。
”姜枝吓得一缩,以为他生气了,像前世一样厌恶她的触碰。委屈和害怕瞬间涌上来,
眼圈立刻红了,盈满了水光,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
沈执盯着她那双蓄满泪水、像受惊小鹿般的眼睛,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眸底的风暴似乎被那层水光强行按捺下去,
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压抑的暗涌。他猛地直起身,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骤然撤离,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旷。他没再看她,
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而克制的回响。“砰。”房门被轻轻带上,
隔绝了里外。姜枝愣愣地看着那扇关紧的门,手腕上残留着他滚烫的指印和隐隐的痛。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身下印着鸳鸯的红被面上,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不碰她了。他……是不是也厌恶她了?前世她那样对他,他是不是早就心冷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把自己蜷缩起来,脸埋在还带着新布浆味的被子里,无声地流泪。
重生的狂喜被冰冷的现实冲淡,只剩下无边的茫然和酸楚。她该怎么办?接下来的几天,
姜枝像个惊弓之鸟,又像个急于弥补过错的孩子,笨拙地围着沈执打转。天刚蒙蒙亮,
沈执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他。他刚坐起身,旁边蜷缩着的小小身影也立刻跟着动了。
姜枝几乎是滚下床,趿拉着布鞋,抢在他前面跑到厨房。等沈执洗漱完走进厨房,
就看见灶膛里塞满了柴火,浓烟滚滚,她正被呛得眼泪汪汪,手忙脚乱地用火钳捅着。
“我来。”沈执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姜枝吓得一抖,手里的火钳差点掉了,
脸上蹭了几道黑灰,像只花猫。她怯怯地让开位置,
小声说:“我、我想给你做早饭……”沈执没说话,只是动作利落地抽出几根柴,
用火钳拨弄几下,火焰立刻温顺地重新燃起。他挽起袖子,开始舀水和面,动作干脆有力。
姜枝站在旁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早饭是简单的面条,卧着两个荷包蛋。
沈执把满满一碗,尤其把两个蛋都推到她面前。“吃。”言简意赅。
姜枝看着碗里堆尖的面条和鸡蛋,再看看他那碗清汤寡水的面,鼻尖一酸。
前世她嫌弃他沉默寡言,嫌弃他当兵的不懂风花雪月,嫌弃他给的都不是她想要的。可现在,
这沉甸甸的一碗面,无声地压在她心上。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差点掉进碗里。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吃饭很快,但很安静,下颌线绷着,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异常冷硬。
“我……我今天想去集上看看。”姜枝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她得想办法,
不能只靠他养着。沈执放下筷子,看向她。那目光平静,没什么波澜,
却让姜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前世她要去集市,他总会皱着眉说人多杂乱,不安全,
让她少去。她觉得是禁锢。“嗯。”沈执应了一声,站起身,
从挂在墙上的军装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包。他打开,
里面是一小卷钱和几张粮票布票。他抽出几张钱票,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买点喜欢的。
”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姜枝看着那几张带着他体温的票子,愣住了。
他……他答应了?还给了钱?“下午我去接你。”沈执说完,拿起帽子戴上,
大步走了出去。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姜枝。她看着桌上的钱票,又看看那碗她没吃完的面,
心里某个角落,酸酸涩涩地塌陷了一块。他没有她记忆中那么霸道不讲理。
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几天后,沈执的假期结束,要回部队了。临走前一晚,
他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姜枝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屋里气氛沉默得让人心慌。前世,他临走前试图抱她,被她尖叫着躲开,骂他“别碰我,
一身臭汗的莽夫”。他当时的眼神,姜枝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口刺痛。行李收拾好了,
沈执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要走了,会不会……会不会像前世那样?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身体下意识地有些僵硬,却强迫自己坐着没动,甚至微微抬起了头,迎向他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惧,只有一丝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沈执的脚步停在她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沉静的湖,看不出情绪。他抬起手,动作似乎有些迟疑。
姜枝屏住了呼吸。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最终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轻轻地、克制地,
落在了她的发顶,很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带着一种生疏的安抚意味。“在家好好的。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有事给部队发电报。”手拿开了。
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温度也迅速消散。沈执拎起行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门,
高大的身影融入外面的夜色里。门关上了。屋子里瞬间只剩下姜枝一个人。她呆呆地坐着,
头顶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干燥温暖的触感。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只有一句简单的嘱咐和一个克制的、长辈般的抚顶。姜枝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缓慢滋生。他不凶,他只是……太小心了?
怕吓到她?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悄落进了她重生后惊惶不安的心田。
随军的调令很快下来了。姜枝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坐上了去往北方军区驻地的绿皮火车。
哐当哐当的声音响了两天一夜,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南方水田,渐渐变成开阔的北方平原,
最后是连绵的、覆盖着薄雪的土黄色山峦。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提着行李下车,
凛冽干燥的寒风立刻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姜枝缩了缩脖子,把围巾裹紧。刚出站,
一眼就看到了站台前方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沈执穿着军大衣,更显得肩宽背阔,
像一座沉默的山岳,矗立在萧瑟的寒风里。他大步走过来,军靴踏在站台的水泥地上,
沉稳有力。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所有的行李,沉甸甸地拎在自己一只手上。“冷?
”他低头看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低沉。姜枝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鼻尖冻得通红。
沈执没再说话,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她军大衣的毛领子往上拢了拢,
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下颌,
带着粗粝的温热。“走。”他转身带路,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大部分凛冽的北风。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开了很久,驶进一片围墙圈起来的区域。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平房,
屋顶上积着未化的雪。空旷的操场上,嘹亮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这就是沈执的部队,
她以后的家。沈执分到的是一间小小的两居室。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水泥地擦得发亮,窗明几净,炉子烧得很旺,暖烘烘的。屋里陈设简单到近乎朴素,一张床,
一个五斗柜,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先歇会儿。”沈执放下行李,脱下军大衣挂好,
露出里面的军绿色绒衣,更清晰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他走到角落的炉子边,
拿起炉钩捅了捅火,又提起墙角的铁皮暖壶,倒了半搪瓷缸热水。他没立刻递给她,
而是端着缸子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让凛冽的寒气吹进来。姜枝坐在床边,
默默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他倒了热水,却没有立刻给她,是怕烫着她?特意去开窗,
是为了让水凉得快一点?果然,过了一会儿,他用手背试了试缸子外壁的温度,才走过来,
把温热的搪瓷缸递到她手里:“喝点,暖暖。”姜枝双手捧着温热的缸子,
暖意从冻僵的指尖蔓延开。她小口喝着水,偷偷抬眼看他。他正弯腰整理她带来的行李,
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仔细地叠好,放进五斗柜里。动作很认真,侧脸在炉火映照下,
少了些冷硬,多了点说不出的柔和。他好像……真的只是不太会说话。做的事,
都实实在在的。随军的日子,像缓缓流淌的温开水,平淡,却一点点熨帖着姜枝的心。
沈执很忙。天不亮就出操,常常深夜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但只要他在家,
姜枝几乎什么都不用动手。做饭,他包揽。他那双握枪拿炮、骨节分明的大手,
揉起面团来竟也意外的灵巧有力,擀出的面条又细又匀。炒菜时,
高大的身影在小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但他动作麻利,油盐酱醋放得恰到好处。
姜枝想帮忙洗个菜,往往刚拿起盆,就被他接过去:“水凉。”洗碗更是轮不到她。
每次吃完饭,他总会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高大的身影站在小小的洗碗池前,低着头,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昏黄的灯光下,那专注的侧影,
莫名让姜枝看得有些出神。家务他也做。地面永远干净,炉子里的煤块总是添得及时,
窗台上的几盆耐寒的绿植也总是水灵灵的。姜枝只需要把自己的贴身小衣洗好。
最让姜枝感到无所适从的,是洗脚。北方的冬天,干冷入骨。姜枝从小在南方长大,
手脚容易冰凉。晚上睡觉,冰冷的脚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要好半天才能暖和过来。一天晚上,
她刚钻进被窝,冰凉的脚趾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沈执正靠在床头看一份军事简报。
他放下简报,没说话,掀开被子一角下了床。姜枝以为他要出去,
却见他端了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盆进来,放在床边。然后,他蹲下身,一只大手,
稳稳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啊!”姜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缩回脚。他的手心滚烫,
那触感让她浑身一颤。沈执的动作顿住了,抬眼看她。灯光下,他的眼神很深,带着询问。
“我……我自己洗……”姜枝脸腾地红了,声音细如蚊蚋。沈执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脚踝,
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他慢慢把她的脚放进温热的水里。水温刚好,
暖意瞬间包裹了冰冷的脚趾。他粗糙的大手,捧着她的脚,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轻,
仔细地清洗着,指腹偶尔擦过脚心,带来一阵细微的痒和麻。姜枝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热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她不敢看他低垂的眉眼,
只能盯着他乌黑的发顶和宽阔坚实的肩膀。他蹲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
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凉的脚掌拢在滚烫的掌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伴随着强烈的羞赧,
汹涌地淹没了她。洗好,他用干燥的毛巾仔细擦干她的脚,连脚趾缝都没放过。然后,
他把她的脚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自己才端起盆出去倒水。姜枝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
只露出烧红的脸颊。被窝里暖极了,不只是脚,连心口都热乎乎的。她悄悄探出一只脚,
刚才被他握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滚烫粗粝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