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狠狠扎在公寓楼下的柏油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城市暴雨特有的、裹挟着尘土和尾气的湿冷腥气,沉甸甸地压进人的肺叶。
楼下巷口,几个模糊的人影缩在雨衣里,手中相机镜头幽幽地反射着路灯惨白的光,
像黑暗中蛰伏的兽瞳,死死咬着我这扇窗。又是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甩也甩不掉。
我猛地拉上窗帘,廉价的布料摩擦发出刺耳的“嘶啦”声,隔绝了外面那片令人窒息的窥伺。
狭小的单间公寓瞬间被昏沉笼罩,只有床头柜上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
还在不知疲倦地亮着、震动着,荧荧的光映在布满水痕的墙纸上,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屏幕上,是江砚那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他站在镜头前,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
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他身旁,
小鸟依人般挽着他手臂的,是林薇——苏家真正的掌上明珠,流落在外十几年,
刚刚被寻回的珍宝。“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江砚的声音透过手机劣质的扬声器传出,
温润如玉,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我和薇薇,决定在下个月举行婚礼。
过去的种种误会,希望都能随风而散。薇薇她…很善良,也请大家,对其他人,多一点宽容。
”“其他人”。这三个字被他轻描淡写地吐出,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捅穿了我的心肺。
手机屏幕下方,评论区的文字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上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恶意和狂欢般的兴奋:【普天同庆!
鸠占鹊巢的假货终于被扫地出门了!苏晚滚出娱乐圈!滚出苏家!】【江影帝真是菩萨心肠,
还替她说好话?这种冒牌货就该下地狱!】【听说苏家连她身上那几件名牌都要收回去?
活该!穿龙袍也不像太子!】【明天会不会有更劲爆的?比如假千金彻底身败名裂?蹲一个!
】【薇薇女神太可怜了,被这个心机婊抢了这么多年的人生,还好苦尽甘来!】【苏晚去死!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苏晚去死”四个猩红的字眼猛地撞入眼底,
像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心脏骤然一缩,那股熟悉的、冰冷的绝望感再次从脚底窜起,
瞬间攫住了全身。我大口喘着气,空气却像冰渣子,割得喉咙生疼。
身体里某个支撑了许久的弦,在江砚那虚伪的“宽容”和这滔天的恶意里,“嘣”地一声,
彻底断了。力气瞬间被抽空,背脊沿着冰冷的墙壁滑下,
最终跌坐在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地板上。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直刺骨髓。结束了。
属于“苏晚”的一切,光鲜的、虚假的、令人窒息的,都结束了。
被苏家像丢垃圾一样赶出来,银行账户冻结,经纪公司解约,
天价违约金……还有楼下那群嗅着血腥味不肯离开的记者。
我像一只被扒光了羽毛、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鸟,只剩下任人唾骂的份。
明天……明天又会是什么?更大的羞辱?还是……更彻底的毁灭?
就在这无边的死寂和冰冷中,一股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
毫无征兆地在我头颅深处轰然炸开!“呃啊——!
”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
眼前的一切——潮湿的地板、斑驳的墙壁、闪烁的手机屏幕——猛地扭曲、旋转,
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碎,又被投入滚沸的油锅。
无数破碎的光影、嘈杂的声音、尖锐的情绪碎片,如同狂暴的海啸,
蛮横地冲垮了意识的堤坝,疯狂地涌入!刺眼的镁光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
光滑冰凉的奖杯触感……颁奖台上,聚光灯下,
那个笑容自信、眼底燃烧着纯粹热爱火焰的女人……是我?不,不是我!
那是……那是另一个人生!场景疯狂切换。冰冷的雨夜,刺耳的刹车声,
身体被高高抛起又重重砸落的剧痛,骨头碎裂的脆响,还有……还有意识消散前,
挡风玻璃后,那双一闪而过的、毫无波澜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映着路灯惨白的光……那是……江砚?!紧随其后,
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小说文字:【《真千金归来:总裁的替身娇妻》】【恶毒女配:苏晚。
苏家假千金,骄纵跋扈,痴恋影帝江砚,
对归来的真千金林薇百般陷害……】【江砚宣布与林薇婚讯后,苏晚彻底疯狂,
买凶伤人未遂……】【林薇在江砚陪同下,带着保镖和苏家管家,
闯入苏晚藏身的破旧公寓……】【“姐姐,你病了。
”林薇看着被按在地上、状若疯癫的苏晚,眼神悲悯,“去好好治疗吧。
”】【苏晚被强制送入青山精神病院,终生禁锢。江砚温柔地揽住林薇的肩:“别让这种人,
脏了你的眼。”】两股记忆,两个人生,
死于一场诡异的“意外”;恶毒女配苏晚将在精神病院里腐烂终生——如同两股狂暴的电流,
在我混乱的识海里疯狂对撞、撕扯!“呃……”喉咙里溢出痛苦的**,
身体蜷缩在地板上,控制不住地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冰冷。那场车祸!
那个雨夜!挡风玻璃后那双冰冷的、属于江砚的眼睛!
它清晰地烙印在属于“国际影后苏晚”的记忆碎片里,如此真实,如此……惊悚!
可在那本该死的“小说剧情”里,却只字未提!为什么?
还有林薇……小说里那个善良无辜、最终获得幸福的女主角,
她看着“我”被拖走时那悲悯的眼神……为什么此刻回想起来,
却让我脊椎骨缝里都透着寒意?那悲悯之下,是否也藏着一丝……如释重负?
一丝……冰冷的快意?混乱、剧痛、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
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但就在这濒临崩溃的漩涡中心,一股更原始、更强烈的求生欲,
如同被巨石压住的野草,猛地破土而出!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无论是死于“意外”的影后,还是即将被送入精神病院腐烂的女配,结局都指向同一个深渊!
而深渊的入口,就在明天!就在林薇带着人破门而入的那一刻!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效的肾上腺素,猛地注入我濒临停滞的血液。头颅的剧痛还在余波中嗡鸣,
四肢也因刚才的痉挛而酸软无力,但一股狠劲从心底最深处炸开。我咬着牙,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我顾不上了。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个狭窄、破败、临时租来的“避难所”。行李箱!必须找到行李箱!
角落里,那个蒙着一层薄灰的廉价硬壳行李箱被我粗暴地拖了出来。拉链卡住,我低骂一声,
用尽蛮力一扯,“刺啦”一声,拉链崩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内衬。带什么?钱!证件!
能换钱的东西!我跌跌撞撞扑向床头柜,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加起来恐怕连一百块都不到。心猛地一沉。被赶出苏家时,除了身上这套衣服,
我什么都没能带出来,名下的卡全被冻结。手机?对!手机!我抓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
指尖颤抖着点开支付软件。余额显示:3.72元。那几个冰冷的数字像针一样扎进眼睛。
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试图上涌,但立刻被我更凶戾的念头压了下去。不够!远远不够!
目光疯狂地扫视房间。墙上挂着一件过季的、标签还没拆的轻奢品牌外套,
是之前某个品牌送的样品,没来得及处理。
衣柜里还有几双穿过几次的名牌鞋……虽然贬值严重,但总比没有好!能换一点是一点!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件材质尚可的内搭、抽屉角落里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所有能想到的、或许能换钱的东西,
被我一股脑地、粗暴地塞进那个不大的行李箱。动作毫无章法,
甚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拉链艰难地合拢,鼓鼓囊囊,随时要爆开的样子。最后,
我的视线落在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款式简单却异常沉重的铂金戒指,
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光芒内敛的黑钻。这是苏家那位名义上的“父亲”,
在我十八岁生日宴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恩赐”姿态套在我手上的。
“苏家的女儿,总要有点体面。”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神却冰冷地扫过戒指,
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讽刺的是,这枚戒指,
竟成了我此刻唯一真正值钱、且完全属于“苏晚”的东西。它沉甸甸的,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箍在指根。我盯着它,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冰凉坚硬的黑钻。卖掉它!必须卖掉它!
这将是逃亡路上最重要的启动资金!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空气呛入肺腑。
我猛地提起那个沉重得勒手的行李箱,
另一只手胡乱抓起床头那顶压得极低的鸭舌帽和一副宽大的墨镜,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多留一秒,就多一分被拖入地狱的危险!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那刺骨的凉意让我混乱焦灼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外面……是那些记者吗?
还是……更糟的,林薇的人已经提前到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住呼吸,努力捕捉门外的动静。
哗啦啦——哗啦啦——只有雨水持续不断地、单调地冲刷着世界的声音,敲打着楼下的雨棚,
顺着老旧的水管流淌。没有脚步声,没有压低的人语,
没有相机快门那种令人心悸的“咔嚓”声。暂时安全?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
不能再等了!就是现在!我猛地压下门把手,
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推——吱呀——老旧的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门,开了。
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门口一小块区域。
预想中蜂拥的闪光灯和尖锐的质问声没有出现。门口,只有一个人。
她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湿冷寒气。
猝不及防,毫无缓冲!“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冲出,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跳了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钝痛传来。
手中的行李箱“哐当”一声砸在脚边,拉链崩开一小截,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狼狈地挤了出来。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泵动着冰冷的血液,冲上头顶,冲向四肢百骸。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咽喉。是她!林薇!
那个小说里明天才会带着“救赎”姿态将我拖入地狱的真千金!
她怎么会……现在就出现在这里?!她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身后……是不是藏着那些保镖?!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摆出防御的姿态,目光越过她,
惊恐地扫向她身后的黑暗楼道。空无一人。只有她。她浑身湿透了。
昂贵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吸饱了雨水,沉重地往下坠着,颜色变得深一块浅一块,
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单薄的轮廓。
精心打理过的长发此刻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发梢还在不断滴着水珠,
落在她脚边一小滩积水上,溅开细小的涟漪。那张在媒体镜头前总是带着温婉浅笑的脸,
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甚至泛着缺氧般的青紫。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格格作响,仿佛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最让我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温柔、无辜、如同林间小鹿般纯净的眼睛,
此刻像两口被彻底打碎的深井,翻滚着浓稠得化不开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那恐惧之下,
更深处,是火山熔岩般灼热、几乎要将她自己和眼前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滔天恨意!
那恨意如此纯粹,如此疯狂,如此熟悉……熟悉得让我心头发颤!
那几乎就是我此刻内心翻涌的倒影!这绝不是小说里那个善良小白花林薇该有的眼神!
时间仿佛凝固了。楼道里只有我们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以及外面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雨声。下一秒,林薇动了。
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力气,猛地向前踉跄一步,
冰冷湿透的身体几乎要撞进我怀里。一只同样冰冷刺骨、还在滴着水的手,用尽全身力气,
死死抓住了我扶着门框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呃!
”手腕传来尖锐的疼痛,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甩开。
“姐……姐姐……”一个破碎的、带着剧烈颤抖和浓重哭腔的声音,
从她青紫的唇间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在呐喊,“快……快逃!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恐惧和恨意彻底点燃的眼睛,死死地锁住我的眼睛,
仿佛要将某种刻骨的警告直接烙印进我的灵魂深处:“江砚……江砚他是……重生的!!
”轰——!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我刚刚经历过风暴洗礼的识海中,再次炸开!
炸得我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止!重生的?江砚?
那个刚刚在全世界面前宣布婚讯、扮演着完美情人的影帝?这怎么可能?!荒谬!太荒谬了!
然而,林薇眼底那翻滚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恨意,
她浑身湿透、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般的姿态,
死抓住我手腕的、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这一切都疯狂地叫嚣着——她不是在说疯话!
她不是在演戏!她眼底的血丝狰狞地蔓延,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透了来自深渊的寒意:“他……上辈子……他用……催眠术……控制我们……互相……残杀!
”催眠术?控制?互相残杀?!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冰冷的钥匙,
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仿佛能吸走魂魄的眼睛……某些时刻身不由己的愤怒和针对林薇的恶意……还有……车祸前,
挡风玻璃后那双毫无波澜的、冰冷的眼睛!寒意,比门外的暴雨更刺骨的寒意,
瞬间从脚底板窜起,沿着脊椎一路炸开,直冲天灵盖!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林薇抓着我手腕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和极致的恐惧,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她死死盯着我,
那双被恨意烧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真千金林薇”的怯懦和伪装彻底剥落,
只剩下**裸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她像是用灵魂在嘶吼,在祈求,
在孤注一掷:“这次……姐姐……这次……我们一起……”她喘着粗气,
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弄死他……好不好?!”“弄死他……好不好?”最后五个字,
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嘶哑,重重砸在狭窄、潮湿、弥漫着霉味的楼道空气里,
也狠狠砸在我的心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昏黄的感应灯光,像垂死者的呼吸,
在头顶明明灭灭。冰冷的水滴从林薇湿透的发梢、衣角不断坠落,砸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发出“啪嗒”、“啪嗒”单调而清晰的回响,一声声,敲打在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弄死他?
弄死江砚?
个站在娱乐圈顶端、拥有无数拥趸、刚刚宣布婚讯、被所有人视为完美无瑕化身的影帝江砚?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我淹没。这太疯狂了!这简直像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
一个刚刚被全世界唾弃的假千金,一个本应恨我入骨的真千金,
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破旧公寓门口,讨论着要联手谋杀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理智的碎片在脑海里尖叫着警告:陷阱!
这一定是江砚或者林薇设下的又一个陷阱!为了彻底钉死我的罪名!
为了把我更快地送入那个叫青山的地方!可……我的目光无法从林薇的脸上移开。
那张惨白、湿漉、布满水痕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表演”的痕迹。
只有一种被巨大恐惧和更巨大仇恨反复碾压后留下的、近乎崩溃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眼底翻涌的血色和恨意,浓烈得如同实质,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那恨意,绝非一朝一夕,
绝非仅仅源于身份被夺。
那是一种……仿佛经历过炼狱焚烧、刻入骨髓、融入灵魂的……血仇!她抓着我手腕的手指,
冰冷得像铁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的力度。那不是抓住仇人的手,
那是在坠入深渊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手!
“催眠术……控制……互相残杀……”这几个词,像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
苏晚”的记忆碎片——车祸前挡风玻璃后那双毫无波澜、冰冷的眼睛——与林薇此刻的眼神,
诡异地重叠在一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比门缝里钻进来的穿堂风更刺骨,
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
意模糊的“意外”……江砚那永远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具……如果……如果林薇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那双眼睛的主人,真的拥有操控人心的魔鬼能力,并且已经操控了我们不止一次呢?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我的整个思维,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却也……点燃了一丝幽暗的火苗。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
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升腾而起,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疑。那是我作为“国际影后”时,
在无数次残酷竞争中淬炼出的本能——当退无可退,当确认了真正的敌人,那么,反击!
用尽一切手段的反击!我慢慢抬起眼,
迎上林薇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死死盯着我、等待宣判般的眼睛。嘴角,极其缓慢地,
向上扯开一个弧度。那不是喜悦,不是温暖,
而是一种冰封的、淬毒的、如同在绝境中亮出獠牙的野兽般的——笑容。干涩的喉咙里,
终于挤出两个清晰、冰冷、斩钉截铁的字:“成交。”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
林薇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
又像是得到了某种终极的赦免。一直强撑着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精神骤然松懈。
那双被恨意烧得通红的眼睛里,滚烫的液体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汹涌地滚落下来。不是委屈,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怆和解脱。
她抓着我手腕的力道松了些,但依旧死死地攥着,
仿佛那是维系她此刻不彻底崩溃的唯一支点。身体摇晃得更厉害了,膝盖一软,
竟是要直直地跪下去!“你……”我下意识地想抽手扶她,动作却僵在半空。
就在她身体失控前倾、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肮脏的水泥地的前一刹那,
我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沉重的铂金黑钻戒指,无意间随着我抽手的动作,坚硬的戒圈边缘,
猛地在她靠近眉骨的额角划过!“嘶——!”一声压抑的痛呼从林薇口中逸出。
一道细长的、鲜艳的红痕,瞬间在她苍白湿冷的额角皮肤上浮现出来。几秒钟后,
细小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那道红痕里沁出,蜿蜒而下,混着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
在她惨白的脸上画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像一道新鲜的、刻下的誓言。
那枚沉重冰冷的铂金戒指边缘,像一道淬了寒冰的刻刀,
在林薇湿漉漉的额角留下了一道鲜艳的、沁着血珠的细痕。
血珠混着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在她惨白的脸上蜿蜒而下,如同某种不祥的献祭印记。
“嘶……”林薇痛得身体一缩,眼中瞬间的茫然和痛楚,
竟奇异地冲淡了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透出几分脆弱的底色。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
终于不堪重负地彻底熄灭。浓稠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我们,
只剩下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雨声,以及彼此压抑到极致的呼吸。
“成交”两个字带来的短暂宣泄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冰冷的现实裹挟着更深的恐惧,
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进来!”我猛地压低声音,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去看林薇额角的伤口,
我一把将她湿透冰冷、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用力拽进了门内!
另一只手迅速捞起地上那个半敞开的、狼狈不堪的行李箱,几乎是连拖带拽地一起扯了进来。
“砰!”厚重的、隔绝了外面风雨窥伺的廉价防盗门,被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上!
金属门框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门锁落下的“咔哒”声,
在死寂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道脆弱的屏障。背脊重重抵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我大口喘着气,喉咙里火烧火燎。
黑暗笼罩着狭窄的单间,只有窗外偶尔划过天际的惨白闪电,短暂地撕裂黑暗,
映出房间内一片狼藉的轮廓——翻倒的椅子,散落在地上的几件衣服,
还有……蜷缩在门边地板上的林薇。闪电的光芒一闪而逝,黑暗重新降临。
但就在那瞬间的光亮里,我清晰地看到了林薇的眼睛。那双刚刚还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
此刻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像两颗被冰水浸泡过的、失去所有光泽的黑色玻璃珠。空洞,
死寂,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的茫然和疲惫。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湿透玩偶,
靠着门板,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小幅度颤抖,牙齿格格作响。额角那道细长的血痕,
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没有时间了。“说清楚!”我猛地蹲下身,
双手用力抓住她冰冷湿透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隔着湿透的羊绒大衣掐进她的皮肉里。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什么重生?什么催眠?什么上辈子?!林薇,
**给我说清楚!现在!立刻!”肩膀上传来的剧痛似乎唤回了林薇一丝神智。
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艰难地对上我的眼睛。那空洞的眼底,
再次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填满。“他……江砚……”她的嘴唇哆嗦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
“他……不是第一次……活过来……”“上……上辈子……”林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梦魇般的呓语,
“我……和你……都死了……死得很惨……都是因为他……”“他……他根本不是人!
他是恶魔!”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仿佛回忆本身就能带来巨大的痛苦,
能钻进你的脑子……扭曲你的想法……让你……让你变成他最听话的……傀儡……”催眠术!
这个词像冰冷的子弹,再次击中我的心脏。
那些属于“影后苏晚”的、关于江砚凝视时令人不安的深邃眼神的记忆碎片,
疯狂地翻涌上来!车祸前挡风玻璃后那双毫无波澜的、冰冷的眼睛!
那绝不是一个“意外”旁观者的眼神!那是……狩猎者看着猎物踏入陷阱的眼神!
“他……他看中了苏家……巨大的财富和影响力……”林薇的声音断断续续,
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他掌控一切……”“他……他找到了你……苏晚……”她抬起湿漉漉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恨,有悲悯,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惨然,
让你深信不疑自己就是苏家的大**……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痴迷疯狂……”轰——!
我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记忆深处,
那些模糊的、关于幼年被带回苏家时的片段——管家怜悯的眼神?佣人背后的窃窃私语?
苏家父母那永远带着一丝审视和距离感的“慈爱”?
那种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如果……如果林薇说的是真的……那么“苏晚”这个身份,她对江砚的痴恋,
她对林薇刻骨的敌意……这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一场用邪恶力量植入我脑海的噩梦?!“然后……他找到了我……”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凄厉的痛苦和刻骨的仇恨,
“他把我……从那个破败的小地方……带到了这个光鲜亮丽的地狱!
技重施……想对我……也进行那种……可怕的‘催眠’……”她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眼中是无法言喻的恐惧,
了……血脉里某些东西的……抵抗……或者……是我当时……内心对他的恨意……太过强烈?
“他的控制……在我身上……并不完全成功……”林薇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湿透的衣袖里,
指节泛白,
伤害……用最恶毒的方式……”“他就在旁边……看着……”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怨毒,
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诅咒,
着我们两个……像斗兽场里被他操控的野兽……撕咬得鲜血淋漓……他在笑……他一直在笑!
用那种……最温柔……最完美的笑容!
受着……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绝望……我们互相施加的伤害……这让他……感到……愉悦!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画面:两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女人,像提线木偶般互相憎恨、互相攻讦,
为了一个幕后操控者的愉悦而自相残杀……而那个操控者,戴着影帝的完美面具,
接受着全世界的赞美和艳羡……“最后……”林薇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死寂,
在的……反抗意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终结了这场游戏……”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被痛苦和仇恨彻底烧红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匕首,
直直刺向我:“他制造了一场‘意外’!一场完美的、针对你的‘车祸’!
看着你的车……被撞得粉碎!看着你……在血泊里……停止呼吸!
”“而我……”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弧度,
……在一个‘精心设计’的、属于我的‘完美婚礼’前夕……”林薇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继承了苏家的一切……用他那张完美的脸……和……魔鬼的手段……”林薇的声音戛然而止。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暴雨声。死寂。比黑暗更沉重的死寂。我僵在原地,
维持着抓住她肩膀的姿势,指尖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林薇描述的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我的颅骨,
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那些模糊的不安、那些被“剧情”掩盖的真相,粗暴地拼接起来!
泊……冰冷的眼神……葬礼……香槟……永恒的安眠……属于“影后苏晚”的死亡记忆碎片,
与林薇口中“恶毒女配苏晚”的结局,在这一刻,在江砚那张完美面具的覆盖下,
残忍地重叠在了一起!原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我是光芒万丈的影后,
还是被唾弃的假千金,最终的结局,都早已被同一个魔鬼写定——成为他掌中玩物,
然后在失去价值时,被无情地碾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滔天愤怒、刻骨恐惧和冰冷绝望的情绪,如同火山熔岩,
在我体内轰然爆发!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焚毁!“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挤出。
抓着林薇肩膀的手指,因为巨大的愤怒和用力,指节发出可怕的“咔吧”声!
“所以……”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这一次……他……又想故技重施?”林薇猛地点头,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要扭断脖子,
湿漉漉的头发甩出冰冷的水珠。“是!是!”她的声音充满了急迫和恐惧,
“他‘重生’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更可怕的掌控欲!他‘醒来’的时间……比我早!
”“他第一时间……就重新找到了你……苏晚!”林薇的目光死死锁住我,
“他需要你……再次成为他计划里……那颗关键的棋子!
那颗……替他吸引所有火力、转移所有视线、同时又能死死牵制住我的棋子!
扮演那个……痴恋他、为他疯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我这个‘真千金’的……恶毒女配!
”“所以……”我冰冷地接上她的话,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引导’着……苏家‘发现’了你?‘引导’着……我被赶出苏家?
‘引导’着……舆论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对!都是他!
”林薇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那些爆料……那些引导性的舆论……甚至苏家某些人的态度……背后都有他的手笔!
他在推波助澜!他在加速这个‘剧情’!
他要让你……更快地走到……山穷水尽、彻底绝望的那一步!
”“然后……”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就像上辈子一样……在我这个‘真千金’带着‘善意’和‘怜悯’出现,
要将你送入‘治疗’时……他会再次出手!
在你最脆弱、最绝望、精神防线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对你进行……最终的‘驯化’!
抹掉你最后一点反抗意识!让你彻底变成他掌中……最完美的提线木偶!
”“而这一次……”林薇的身体因为恐惧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他似乎有了新的‘想法’……他想……同时控制我们两个!
让我们……成为他手中……互相制衡又互相撕咬的……双生傀儡!共同为他攫取更大的利益!
然后……在某个他需要的时候……像丢垃圾一样……再把我们一起处理掉!”双生傀儡?
互相制衡撕咬的玩物?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想得美!“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你所谓的‘重生’?还有……他催眠术的细节?
”林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回忆某个极其痛苦的片段。
…江砚第一次……试图对我进行‘深度催眠’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
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那种灵魂被入侵的痛苦,
这种……濒死的抵抗……加上……血脉里某种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抗性……”她喘息着,
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茫然,
…一种……对‘控制’和‘毁灭’近乎病态的……痴迷……”林薇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他‘重生’的片段!
像一道……强行撕开的裂缝……短暂地……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的……污秽和疯狂!
导’……需要强烈的情绪波动作为突破口……尤其是……恐惧和绝望……”她猛地看向我,
眼神带着急切的警告,“姐姐!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抓住你情绪崩溃的瞬间!
那是他最……趁虚而入的时候!
情绪崩溃……恐惧和绝望……突破口……我下意识地摸向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黑钻戒指。
刚才划破林薇额角时,
那坚硬的触感……“你刚才……”我盯着她额角那道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明显的红痕,
“被我戒指划伤的时候……你的眼神……好像清醒了一瞬?”林薇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角,指尖沾到一点干涸的血迹。她皱起眉,
似乎在努力回想那瞬间的感觉。“好像……是……”她有些不确定地说,
恐惧迷雾……让我……更清晰地……抓住了……对你的恨意……还有……对江砚的……恐惧?
”冰冷的坚硬……刺痛……打破迷雾?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骤然在我脑海中闪现!前世,作为国际影后,
为了钻研一个涉及心理学和催眠术的复杂角色,我曾花费大量时间研究过相关的理论和案例。
虽然只是皮毛,
记得一个被反复提及的观点:某些强烈的、突如其来的物理**(比如剧痛、强光、巨响),
或者某些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稳定的物理存在(比如特定的金属、水晶),
有时能在个体意识层面形成一种短暂的“锚点”,
干扰甚至打断正在进行的精神暗示或催眠状态!
难道……这枚苏家“恩赐”的、象征着枷锁的黑钻戒指……其材质本身,
或者仅仅因为它是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外部的、稳定的物理存在,
竟能在某种程度上……干扰江砚那种诡异的精神控制?!这个念头让我心跳骤然加速。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你的‘血脉抗性’……”我盯着林薇,语速飞快,
“具体是什么?苏家的血脉?还是……”林薇茫然地摇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会……会变得很烫……像在燃烧……抵抗着他的入侵……但也……非常痛苦……”血液发烫?
燃烧感?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强烈的应激反应,
或者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潜能?“听着,”我猛地站起身,
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了两步,冰冷的地板**着脚心,
强迫自己从巨大的信息冲击和那个危险的猜想中冷静下来,“无论你我的‘抗性’是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后,撕碎他!”“楼下有记者,
苏家……或者江砚的人可能也在盯着。”我的语速极快,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属于影后苏晚的应变能力和属于“恶毒女配”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在这一刻奇异地融合,
“这里不能再待!马上走!”“去哪里?”林薇挣扎着想站起来,
但湿透沉重的衣服和虚脱的身体让她踉跄了一下。“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我迅速抓起地上散落的几件干衣服,胡乱塞给林薇,“换上!湿衣服会暴露行踪,
也会要了你的命!”同时,我飞快地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
将里面塞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和鞋子粗暴地往外扯,只留下几件最轻便、最不显眼的。
“你的证件呢?”我头也不抬地问。
“在……在我包里……”林薇颤抖着脱下湿透沉重的大衣,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羊绒衫,
她冻得嘴唇发紫,动作僵硬而笨拙。“包呢?
的路上……丢了……在巷口……好像……被记者发现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该死!我暗骂一声。没有证件,寸步难行!尤其是我们两个现在如同过街老鼠!“用我的!
”我当机立断,
李箱夹层里翻出自己那本还算干净的护照和一张备用的、额度很低但暂时没被冻结的信用卡,
“我的脸现在不能用了,但你的……暂时还没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
”虽然林薇作为真千金被找回的消息已经传出,但她本人尚未正式在媒体前露面,
公众对她的面容认知度很低。“我们分开走!”我迅速做出决定,
将护照和卡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小包里,
又把自己所有的现金——那皱巴巴的一百多块零钱——塞了进去,
连同那枚冰冷的黑钻戒指也撸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塞进包里。“不行!
”林薇刚套上一件我的干毛衣,闻言猛地抓住我的胳膊,眼中充满了恐惧,
“分开……会被他……各个击破的!他……他能找到我们!
我感觉……他……他像在我们脑子里……装了定位器!”她的话让我头皮一麻。
精神控制……追踪感应?这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江砚的精神力量真的强大到那种程度……“那就赌一把!”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赌他的能力有范围限制!赌他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精准定位!赌我们分开行动,
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将那个装着护照、卡、现金和戒指的帆布包用力塞进林薇怀里,
“听着!去城西的长途汽车站!买最早一班离开这里的车票!任何方向!越偏僻越好!
用现金!”我抓住她冰冷的手,强迫她看着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持愤怒!
保持恨意!别让恐惧吞噬你!恐惧是他的武器!实在不行……”我指了指帆布包,
“摸一摸里面的东西!尤其是那枚戒指!感受它的冰冷和坚硬!让它提醒你!
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玩偶!”林薇死死抱着那个小小的帆布包,
像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体还在抖,
但眼神里那抹同归于尽般的狠意似乎被我的决绝重新点燃了一些。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她声音嘶哑地问。“我?”我冷笑一声,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冰寒,
“我去引开‘鬣狗’!去给他……制造点麻烦!
”我迅速将行李箱里仅剩的两件黑色连帽衫和两顶鸭舌帽拿出来,自己套上一件,
将另一件和帽子扔给林薇。又翻出一把折叠小刀,塞进自己牛仔裤口袋。“听着,
”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五分钟后,我先出去,往东边跑,动静弄大点。你等三分钟,
戴上帽子,捂严实,低头往西走!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别回头!只管跑!去车站!买票!
离开!我们在……”我大脑飞速转动,
报出一个位于邻省、极其偏僻、只有前世拍戏时偶然去过的山区小镇名字,
“……在那里汇合!如果三天后我没到……”我顿了顿,声音冰冷,
“你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然后……找机会弄死他!”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缩,
抱着帆布包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她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只重重地、带着一种托付性命般的决绝,再次点头。“好。
”一个嘶哑却无比清晰的字。时间紧迫。我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黑色连帽衫拉起,
帽子压得极低,遮住大半张脸,墨镜戴上。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
只剩下冰冷的、孤注一掷的算计。我猛地拉开沉重的防盗门!楼道里依旧昏暗死寂。
我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提着那个半空的行李箱,毫不犹豫地冲向楼梯口,
故意将脚步放得沉重急促!“哐当!哐当!”行李箱的轮子磕碰在老旧的水泥台阶上,
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楼下巷口,
几道蛰伏的、披着雨衣的身影瞬间被惊动!手电筒的光柱和相机镜头幽冷的光猛地扫射过来!
“是她!苏晚!”“快!别让她跑了!”“追!”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瞬间在楼下炸响!
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我头也不回,用尽全身力气,拖着行李箱,
朝着与长途汽车站完全相反的东边,在倾盆暴雨中疯狂奔跑!冰冷的雨水瞬间打透衣衫,
刺骨的寒意钻进每一个毛孔,却奇异地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更加冰冷。身后,
是紧追不舍的、如同鬣狗般的脚步声和闪光灯刺破雨幕的惨白光芒。江砚……你想玩?
那就看看,这一次,谁才是真正的猎物!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钢针,
无情地抽打在脸上、身上,瞬间浇透了单薄的黑色连帽衫,寒意刺骨。
脚下的积水被狂奔的脚步踩踏,溅起浑浊冰冷的水花,湿透了裤脚和鞋袜。
沉重的行李箱轮子在湿滑破旧的路面上疯狂颠簸、磕碰,发出刺耳的“哐当哐当”声,
像一颗不断跳动、吸引着猎犬的诱饵心脏。“站住!苏晚!”“别跑!拦住她!”“快拍!
快拍!她跑了!”身后,记者的嘶喊、相机快门的密集咔嚓声、以及沉重的追赶脚步声,
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手电筒的光柱像一道道惨白的利剑,
在雨幕中疯狂地扫射、晃动,好几次都险险地擦过我的后背。肺叶火烧火燎,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但我的大脑,却在这种极致的压迫和危险中,陷入一种冰封般的、高速运转的冷静。不能停!
必须把他们引得足够远!给林薇争取时间!
我猛地拐进一条更狭窄、堆满杂物和垃圾的漆黑小巷!行李箱的轮子卡在一个凹陷处,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箱子差点脱手!我低骂一声,用尽蛮力猛地一拽!
轮子发出不堪重负的**,终于挣脱出来。
我毫不犹豫地将行李箱用力推向旁边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塑料桶的角落!哐啷啷——!
巨大的声响在狭窄的小巷里回荡。“在那边!”“快!她躲进去了!
”身后的追兵立刻被声响吸引,脚步声和光束迅速向那个角落逼近。就是现在!
我像一只紧贴墙壁的壁虎,在阴影的掩护下,猛地转身,朝着小巷的另一个出口,
没有一丝犹豫,拔足狂奔!完全舍弃了那个累赘的箱子!
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速度骤然提升!冲出小巷,
眼前是一条相对宽阔、但依旧破败的马路。雨势太大,
路灯昏黄的光线被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能见度极低。几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停在路边,
司机似乎也被这恶劣天气困住了。机会!我压低帽檐,猛地冲向最靠近巷口的那辆出租车,
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砰!”车门关闭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沉闷。“开车!
”我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同时将身上仅剩的、被雨水浸透的几张零钱全部拍在驾驶座和副驾之间的平台上,“去南城!
快!”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被我这副突然闯入、浑身湿透、帽檐压得极低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看到那几张湿漉漉的零钱,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南城?这么大雨跑南城?这点钱……”“开车!”我猛地抬头,
帽檐下,墨镜遮挡了眼睛,但紧绷的下颌线条和身上那股亡命徒般的冰冷戾气瞬间迸发出来!
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把折叠小刀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狭小的车厢!
司机被我身上散发出的狠厉气息震慑住,脸上闪过一丝惧色,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最终还是没敢再啰嗦,猛地一踩油门!破旧的出租车发出一声嘶吼,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一下,随即猛地蹿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车窗,
模糊了外面的一切。**在冰冷的、散发着烟味和汗味的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
胸腔如同风箱般起伏。帽檐下的视线死死盯着后视镜。镜子里,
几个追到路口的记者身影在暴雨中显得模糊而狼狈,他们茫然地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
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最终被无边的雨幕吞没。暂时……甩掉了。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冰冷。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带走每一分热量,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我不能停。“师傅,不去南城了。”我忽然开口,
声音依旧嘶哑,但刻意放缓了一些,试图抹去刚才的戾气,“麻烦在前面路口右转,
去……北郊的货运站。”司机从后视镜里狐疑地瞥了我一眼,
显然对我这反复无常的目的地更加警惕。但他没多问,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路口猛打方向盘。北郊货运站,鱼龙混杂,监控稀少,是城市灰色地带的枢纽。
在那里消失,如同水滴入海。前世为了体验角色,我曾在那里混迹过一段时间,
熟悉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和门道。出租车在暴雨中艰难行驶。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梳理着林薇带来的爆炸性信息。
的结局……林薇额角的伤口和戒指……可能的干扰点……一个模糊的、极其冒险的计划雏形,
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烛火,开始在我心中艰难地成型。
要对抗一个拥有如此诡异能力的敌人,常规手段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利用他对“剧情”的执念,利用他想要“控制”的欲望……将计就计!
我需要一个“舞台”。
一个足够混乱、足够“合理”能让我“崩溃失控”、吸引他亲自现身的舞台。
青山精神病院……那个在“剧情”里注定成为我坟墓的地方……或许,可以反过来,
成为他的葬身之地?但这需要筹码。需要能证明他罪行的东西!
需要能对抗他精神控制的方法!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那枚可能关键的戒指,已经给了林薇。时间!我需要时间!
也需要林薇安全抵达那个约定的、偏僻的小镇!出租车在暴雨中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抵达了如同巨大钢铁怪兽般匍匐在雨夜中的北郊货运站。巨大的探照灯穿透雨幕,
映照着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泥泞不堪的地面和偶尔穿梭的、轰鸣着的大型货车。
空气里弥漫着柴油、铁锈和潮湿泥土的混合气味。我付了车钱,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再次兜头浇下。我压低帽檐,像一道融入阴影的游魂,
迅速闪身躲进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货运站最深处、靠近废弃铁轨的一片几乎被遗忘的破败棚户区走去。
那里是流浪汉、偷渡客和一些见不得光的边缘人的临时栖身之所。
在一间散发着霉味和尿臊味、用破木板和塑料布勉强搭成的窝棚外,
我看到了一个蜷缩在破毯子下的佝偻身影。前世,我曾用一个面包,
从这老人口中换到过一些关于货运站灰色渠道的消息。“老鬼头。”我压低声音,
用前世偶然学到的、本地混混的切口叫了一声。破毯子下的身影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