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萧玄心捡回来的公主。夏云裳是大夏送来的明珠。
那是萧玄心的目光第一次那么长久地停驻在一个女子身上。而我要代表大曜前往大夏和亲。
“这是你最后能为朕、为大曜,贡献的价值,也是你……还清旧债的机会。”是他拯救我,
也是他将我推入地狱。可是哥哥,你为什么不肯放开握着我的手呢。1云裳公主“这尘土,
真是恼人。”夏云裳的声音柔得像羽毛,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灰。
她站在我下风处。御书房里静得可怕。“稚纯。”萧玄心的声音从御案后传来,没有波澜,
“你站的不是地方。”“臣妹……”我刚开口。“跪下。”他打断我,甚至没看我一眼,
“跪到那堆碎瓷上去,长长记性。云裳公主的裙裾,岂是你能污的?”心猛地一沉。
刚才宫人失手打碎的茶盏残骸,还未来得及清扫干净。我垂眸,走过去。
冰冷的碎玉片硌着膝盖,尖锐的痛楚瞬间刺穿皮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浸湿了裙裾。
我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声。头顶是他和云裳低语的暧昧,云裳那声柔柔的“陛下,
算了吧……”像刀子刮过我心尖。血,一点点洇开。而夏云裳的“善意”,远不止于此。
不久,她的玉簪不见了。“陛下,臣妾心慌得很……”夏云裳依偎在萧玄心身侧,泪光点点,
楚楚可怜。她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方才,只有稚纯妹妹在臣妾宫中赏玩过……”“搜。
”他吐出一个字。禁卫便如狼似虎地冲进我的宫寝。他们翻箱倒柜,粗鲁地掀翻我的妆奁,
扯开我的被褥。我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看着属于我最后一点私密的空间被践踏。
屈辱就像冰冷的脏水,淹没我头顶。“找到了!”一个侍卫从窗台角落的缝隙里,
摸出了那支玉簪。夏云裳惊呼一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眼神却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萧稚纯。”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彻底的失望和厌恶,
“你就如此不堪?连偷窃这等下作之事也做得出来?”辩解的话堵在喉咙。我能说什么,
他会信吗?他现在只会信夏云裳泫然欲泣的样子。“臣妹……没有。”“没有?”他冷笑,
“人赃并获!看来是朕往日太过纵容你,养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去,给朕抄写《女戒》百遍!
不抄完,不准停!不准睡!”宫灯彻夜通明。手腕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
墨迹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烛泪滴落,我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用疼痛保持清醒。
一遍又一遍,那些冰冷的字句刻在纸上,也刻进心里。“女子卑弱……顺从夫主……”哥哥,
你想让我顺从的,是谁?抄到不知第几遍,眼前彻底一黑。最后的意识里,
是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桌面的钝痛。也好,不用再抄了。醒来时,我在冰冷的地上,无人理会。
膝盖的伤和手腕的酸痛提醒我,噩梦还在继续。2箭伤心寒宫宴,灯火辉煌。
他携着夏云裳坐在最高处,宛如璧人。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丝竹声掩盖了危险的逼近。一道寒光撕裂了歌舞升平,直刺御座上的萧玄心!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意识更快。“噗嗤!”冰冷的箭矢擦着我的手臂飞过,
带起一溜血珠,**辣的痛瞬间炸开。我踉跄着摔倒在地。“护驾!有刺客!”尖叫声四起。
混乱中,我看见他第一反应不是查看自己是否受伤,更不是看向为他挡箭的我。他猛地转身,
一把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夏云裳紧紧护在怀里,低声安抚:“别怕,裳儿,朕在!”然后,
他那双曾只注视着我的眼睛,狠狠钉在我身上。“萧稚纯!”他厉声咆哮,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谁准你擅动!莽撞无状!惊扰了云裳公主,你几条命够赔?!
”手臂上的伤口汩汩流血,染红了衣袖。可那痛,远不及他这句话带来的万分之一。
他护着夏云裳,斥责着我。为了救他,我差点死了。他却只关心我有没有吓到他的云裳公主。
我看着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夏云裳,看着她投来那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怜悯目光。
血液好像瞬间冷透了。冻僵了四肢百骸,也冻僵了那颗曾经只为他跳动的心。
而窒息的委屈感就像深海的水草,勒得我无法呼吸。没多久,宫里的风言风语刮得更狠了。
他们说我活该,说我连给云裳公主提鞋都不配。炭火被他们故意克扣,寝宫变得更冷。
我裹着旧袄,坐在窗边看灰蒙蒙的天。从前我会委屈,会偷偷抹泪,会盼着哥哥心疼我。
但现在不会了。眼泪流干了。他也只心疼别的女子。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又急又重,
不是宫人惯常的轻巧。我转头,看见明黄的袍角。他今日竟来了。“参见陛下。”我起身,
垂眼,行礼。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一丝波澜。他没叫我起。“云裳病了。
”他开口,声音沉沉的,带着压抑的烦躁,“太医说,是那日受惊,忧思过甚。”哦,
原来是为这个。手臂的伤疤似乎又隐隐作痛。那日我为他挡箭的惊险,
不及夏云裳受惊染恙重要。“臣妹有罪,未能护云裳公主周全。”他沉默了片刻。
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你知道就好。”他终于说。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不重要了。“安分待在宫里,
别再惹事。朕……不想再看见你生事端。”“是。”我应得干脆。他走了。
带着一身属于帝王的冷冽气息。风卷起他袍角,没留下半分暖意。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以前他来,哪怕只是站一站,这宫殿都像被点亮过。现在,只剩下更深的寒意。惹事?
生事端?原来在他眼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事端,就是碍眼。
3和亲圣旨圣旨来得毫无预兆。
传旨太监尖利的嗓音撕裂了寂静:“大夏国主仰慕我大曜威仪,愿结秦晋之好,
特封安宁公主萧稚纯,和亲大夏,择吉日启程,不得延误,钦此!”安宁公主,
多讽刺的封号。用我的“安宁”,去换他想要的“安宁”。明黄的卷轴摊开,
朱砂御印刺目得像血,我心口的最后一丝裂缝彻底冻实了。没有惊愕,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原来如此。挡箭也好,搜宫也好,
罚跪碎瓷也好……所有的羞辱和伤痛,都只是为了这一刻的铺垫。
为了把我这个彻底扫地出门。为了给他的云裳公主,腾出干干净净的地方。
“臣妹……领旨谢恩。”我叩首,额头触到冰冷的地砖,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传旨太监有些诧异我的平静,尖着嗓子补了一句:“公主可要快些准备着,陛下说了,
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万不可有丝毫差池。”“知道了。”我起身,接过那卷沉重的圣旨。
萧玄心来了。在我接过圣旨,转身欲回内殿时,他出现在宫门口,逆着光,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旨意,收到了?”他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是。”我停下脚步,
只盯着手中明黄的卷轴。脚步声靠近,带着压迫感。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这个曾经让我安心的味道,如今只觉得窒息。“安分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像把精心磨好的刀,精准地捅进我早已麻木的心。“去大夏乖乖待着。
这是你……最后能为朕、为大曜,贡献的价值。也是你……还清旧债的机会。”最后的价值。
旧债。十年前他给我生路,原来在他眼里,我这条命,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一直是一件用旧了的器物,在彻底丢弃前,榨干最后一点用处,去偿还他“仁慈”收留的债。
心,好像连痛觉都消失了。“臣妹明白。”我终于抬眼看向他。“陛下放心,
稚纯定会安分守己,完成使命,还清……旧债。”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异常清晰。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复杂地深深看了我一眼,
拂袖转身。4夜半醉吻启程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宫人们捧着各种制式的嫁妆、华服进进出出,脸上带着一种虚伪的恭敬和掩饰不住的疏离。
我像个木偶,试穿繁复沉重的嫁衣,戴上冰凉贵重的头面首饰,任由她们摆布。夜深了,
宫殿又恢复死寂。我穿着素白的中衣,坐在冰冷的铜镜前,一点点卸掉那些沉重的装饰。
脚步声响在空旷的殿内。很沉,带着一丝不稳。我指尖一顿,没有回头。
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我,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镜子里映出萧玄心模糊的脸,带着醉意,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暴戾的暗沉情绪。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我疼得闷哼一声,却依旧没有挣扎,只是抬眼,透过镜子,
平静地、死寂地看着他。这眼神似乎激怒了他。他猛地将我拽起,狠狠按在冰冷的梳妆台上!
铜镜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看着我!”他低吼,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我脸上,
另一只手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萧稚纯!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朕说?!
”下巴被捏得生疼,我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张曾被我刻在心底的脸,
此刻只剩下陌生和冰冷。说什么?问他为什么?问他有没有哪怕一刻真心待我?太可笑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实在僵硬,
最终只发出一点气音:“陛下……想听什么?”他死死盯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肆虐,
有怒火,有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他忽然低头,吻住我。可那又不像吻,
唇齿间很快弥漫开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我睁着眼,没有任何回应。良久,
他喘息着放开我,眼底的疯狂似乎被我这死水般的反应浇熄了些许,
只剩下更深的挫败和茫然。他的目光扫过我手臂上那道还未完全褪去红痕的箭疤,
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了上去。那触感冰凉。我猛地抽回手,拉好被他扯开的衣领,
遮住那道曾经为他留下的伤痕。“陛下醉了。”我退开一步,拉开距离,“请回吧。
”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宫灯下显得有些颓然,酒意和某种激烈情绪褪去后,
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疲惫。他看着我的眼神,第一次,让我觉得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但那又如何呢?他的眼神复杂得我读不懂,也不想再懂。他踉跄着转身,
明黄的衣袍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晚风刺骨,我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碎裂的铜镜碎片。
碎片里映出我苍白麻木的脸,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刺目的血痕。指尖拂过冰冷的镜面。
“哥哥……”唇瓣无声地动了动,吐出这两个早已被埋葬的字眼。然后,指尖用力。“啪嗒。
”最后一块映着他残影的碎片,被我狠狠摁灭在冰冷的地砖上。结束了。萧稚纯,死了。
5云裳之死天未亮,宫门开。我穿着沉重的嫁衣,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
没有十里红妆的喧闹,只有森严的仪仗和冰冷的甲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距离太远,
心也太冷。宫人搀扶我上马车,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挺直脊背,
没有回头。我知道他在看。马车驶出宫门,驶入皇城主街。微凉的风灌进来,
吹散了车厢里浓郁的熏香,却吹不散心头的死寂。听说那大夏君主老迈昏聩,
太子更是暴虐成性。但,无所谓了。心都死了,躯壳去哪里,又有何分别?
马车在驿站短暂休整。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策马狂奔而来,带来宫廷的消息。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恐惧,只够车厢内的我听清。“公主!
宫里出大事了!”“云裳公主……被陛下下旨,锁入天牢了!”“说是……通敌叛国!
证据确凿!陛下震怒,当场……赐了白绫!”杯中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夏云裳……死了?
那个他捧在手心,为了她可以随意责罚我、羞辱我、甚至让我去死的云裳公主,
就这么……死了?一丝嘲讽无声地爬上嘴角。原来,所谓的心尖宠,
也不过是棋盘上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那他对我呢?是不是连棋子都算不上?
侍卫还在低声絮叨,说陛下如何雷霆手段,如何无情地处置了云裳及其党羽,
如何迅速稳住了朝局……我放下茶杯,指尖冰凉。他赢了。又一次。用他的权谋,他的冷酷。
云裳的命,我的远嫁。大概都是他这盘棋里的落子。真是一盘好棋。云裳的死,
揭开的不是真相,而是更深的寒意。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的江山。
6驿站强夺和亲队伍夜宿在边城驿站。窗外风声呼啸,深夜,
驿站房间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萧玄心站在门口,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
发髻微乱,眼底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往日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疲惫,
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濒临失控的疯狂。他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陛……”我起身,刚开口。“闭嘴!”他低吼一声,一步跨进来,
带着一股劲风,瞬间逼近!冰冷的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跟朕回去!”他声音嘶哑,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是后悔?是愤怒?
还是别的什么?手腕好痛。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圣旨已下。”我缓缓开口,“臣妹奉旨和亲。陛下……要抗旨吗?”“抗旨?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冰冷的弧度,眼神却更加骇人,
“朕就是旨意!萧稚纯,朕说让你回去,你就必须回去!”他猛地用力,将我狠狠拽向他!
我踉跄一步,撞进他怀里。浓烈的血腥味和只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