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见谢知聿是我从北欧回明城的第二个月。明城正值春日，天蓝的找不到一朵洁白。
北欧没有这样的天气……同样，在北欧，我也不会有这样的闲情，
出现在网络上爆火的春日打卡景点。我到西华寺打卡开得正盛樱花那日，正值周末，
徒步上山的人很多，甚至有排长队的趋势。这是我在北欧四年，也没看到过的光景。
有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乡音，心中雀跃不由多了几分。和我同行上山的是一家三口，
夫妻二人牵着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很漂亮，也很善谈，
她用夹杂的方言的普通话对我说:“姐姐，我和你比赛，看哪个先爬到妙高寺。
”她妈妈嫌弃的回击她:“就你这小短腿，还想和漂亮姐姐比赛，待会别走不动‘淌猫尿’。
”而年轻爸爸则站向女儿那方，“咱们玥玥肯定能赢过妈妈和姐姐，
老爸就是你的腿……”说着，他就把女儿抱起，垮坐在脖颈上。
小姑娘兴奋的揪着她爸爸不长的头发，“骑马了…骑马了，
驾驾驾……大马快快走……”女孩妈妈则有些不好意思，她略微窘迫的道:“妹妹，
不好意思啊，他们父女就是这样，哪里都是他俩的‘马场’。”“没事。”我笑着回应，
“你们很幸福。”小女孩和爸爸欢快的声音一直入耳，妈妈时而追上前嘱咐注意安全。
我像小偷一样窥探着他们一家的幸福。到离寺门三百米的流动咖啡车旁，我和他们一家分开，
去买一杯看旁人拿着并不口感醇厚的冰美式。店主**姐是很个性的女孩，花臂眉钉，
漂染成浅色的头发，衬托得这寺院外周有了新意。“美女这是来咱们明城旅游的吧！
”她边做咖啡边搭话道，“咱们明城的春天美吧！就是晒了点，记得做好防晒。”我笑了笑，
用久违的方言回道:“我也是明城人。”“明城人？”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
“明城人没有爬山还穿白裙子，还不做任何防晒措施的。”她边吐槽边将咖啡递给我。这时，
刚好来了其他客人。我道了“谢谢”，然后顺着指示路牌继续前行。
当一束阳光透过树叶照到我脸上时，我喃喃道:“我很久没见过暖阳了呢！
”【二】西华寺内的春樱确实如宣传的一样明媚，排队在樱花树下拍照的人络绎不绝。
在我帮第三位路人女孩拍完照片后，就看到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他手中拿着相机，在为一个同样穿了白裙的女孩子拍照。
樱花树下站谁都美……年轻的会更夺目。周遭有人大方夸奖，
“这**姐真美……”“她男朋友也好帅……”谢知聿走到哪都是焦点，多年未变……只是，
他好像瘦了不少，轮廓更加凌厉。“谢知聿，你把我拍的好丑……”我慌乱逃离时，
听到背后传来女孩抱怨的声音。女孩的声音灵动，满是春意……不知为何，
谢知聿感受到不远处一道不同的目光，他拒绝妹妹的抱怨，抬眸看出去时，
看到的是紧簇人群中那道水绿色背影。他把相机递到妹妹手中，快步追了上去。
“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你是哪一堆！”他一手撑着路边树杆，喘着粗气，
耳中还回荡着秦以沫的笑语。谢知栀追了上来，她好奇的道:“哥，你这是看到老情人了？
”“下山。”谢知聿站直身体，声音有些沙哑，“我去开车。”谢栀知噘了噘嘴，
跟在后面去了寺庙后院的停车场。
到西华寺的香客大多都是为了院中斋饭和那棵历经无数个年轮依旧盛开的春樱。当然，
也有虔诚拜佛的。谢知聿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不信佛，可冥冥中……三年前的今天，
他在失眠夜爬的终点寺庙，成了那天的第一位香客。此后，连续两年，他都会独自一人上山，
烧香祈福，做第一位香客。可今年，他没有成为第一名香客……他的愿望，
却因不是第一名香客实现了。【三】重回到咖啡车前，
我慌乱的心依旧抖动得剧烈……“**姐这么快就拍完照了？”或许是店主记忆太好，
又或许是我与她方才的几句闲谈让她记住了我。“嗯，拍好了。”我简短的回答，
着急逃离谢个临时起意而来的地方。“一起吧。”她自己开始拆着临时搭起的流动布牌，
“你穿这靴子不好下山，我载你一程，免费！”店主女孩满是青春的笑意下全是细心，
她一眼就看到我长裙下的麂皮短靴。说实在的，这靴子有三五厘米的跟，
确实不适合登山徒步。可我执拗，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只要它配我的衣裙好看，
就算磨破了脚，我也要穿它。最终，我还是坐上了店主女孩的车，是一辆加装后的五菱迷你，
狭小的后座是堆放整齐的流动咖啡店用具。坐在前座，依旧有咖啡的香味蔓延。
姑娘把车内装扮的很好看，绿黄配色，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张扬明亮。“美女姐姐，
咱这车虽然是二手，可我技术杠杠的，你放心坐，我绝对把你安全带回市区。”她眉眼带笑，
恰是春日暖阳。下山的路有一段坑洼，再过最后一个洼处时，小迷你还是熄火了。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以沫姐，不好意思啊，我这车今天不听话。
”在两分钟前，我和她刚交换了名字。“没事，小鹿。”我再次窘迫，
她天天开着上下的车子我一坐就半路熄了火，这……应该是我的问题吧？“我们先下去看看，
实在不行叫救援。”我悻悻的解开安全带。“滴滴…滴滴……”下山的路狭窄，
后面堵住了几辆下山的车。“滴什么滴，
与其滴不如下来帮忙……”小鹿叉着腰回怼后面鸣笛的车辆。然后，
她若无其事的蹲下身检查车轮和底盘。“咦，这车轮没问题啊！”小鹿绕车检查了一圈。
“以沫姐，你看看是不是没问题？”“是不是没电了？
”在我弯腰从右前轮检查到左侧前车时，一道‘久远’且久违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僵硬的站直身体，双手攥着裙子两边，紧张的回眸。他对看到我，毫不在意……好像，
也毫不意外。是啊，人体细胞更新都不用四年，而我和他，已经超过四年没见。
他咖色印花衬衫被风微微吹起衣角，白色休闲裤的裤脚处好像染了些许尘土，
是妙高寺外泥土路的颜色。在我来不及回神时，他已经走到我身边，伸头往车内一看。
他蹙了蹙眉，看向一旁的小鹿，“你们车没电了，叫拖车吧，别耽误别人时间。
”“哦……哦……”小鹿好像也有些慌神，“我马上叫。”说着，
她忙完伸手进车内拿手机叫拖车。谢知聿和几年前一样，没有耐心。在对小鹿说完话后，
他立即往回走，对被堵在最前面的几位车主说了什么。几分钟后，
小鹿的小迷你被推放到单行道的最边上，离十多米高的崖口约莫只有十厘米。
我和她怔怔的看了看车子，又对视一眼。
“车子不会掉下去吧……”我总觉得这边上的土路有塌方的危险。“那帅哥可真帅，
姐又有目标了……”小鹿越过我，看向谢知聿离开的方向。“咦，帅哥又折回来了。
”我从车轮处抬眸，迎着我走来的是面容上依旧不耐烦的谢知聿。“上山下山都堵，
救援来至少得一个多小时，你们是要等还是先坐我的车下山……”小鹿坚持在山上等救援。
而我在小鹿以救援带两人下山不方便，坐上了谢知聿的车。
副驾上是一个小时前我看到的明媚女生，她笑盈盈的同我问好。“姐姐，你好。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四】秦以沫心中一颤，
回道:“你应该是记错了，我…我刚回国。”“哦！
”谢栀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驾驶位上的哥哥，又回头看了看面色有些不好的漂亮姑娘，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她说。下山的公路并不好走，很多盘旋。尽管谢知聿开得不快，
但秦以沫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本来就容易晕车，更别提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她一直强忍着。
副驾驶上的谢知栀确是一直叽叽喳喳的。她问了秦以沫很多问题。因着秦以沫有些不舒服，
一直都在敷衍。尽管敷衍，谢知聿还是得到了不少关于她的不少消息。
刚从瑞典回来不到一个月。在瑞典学的临床医学，主修血液学方面。他记得在国内大学时，
她学的虽然也是临床医学，但她更倾向于神经外科类。四年过去，
变的不止‘外科’‘内科’。而困在原处的人与事，都没有了。相逢很短暂，
秦以沫在到市区就坚持下车，说她要在那里等困在山上的小鹿。谢知聿没有发言，
反倒是谢知栀，非常热情的加了秦以沫微信，又约了那天一块逛街，
这才心满意足的让谢知聿启动车子。逗留在原地的秦以沫看着疾驰离开的车辆，
心中忐忑减少了几分。【五】我从来没想过，会再次见到谢知聿。毕竟明城很大，
一个人能遇见一个人的几率也很小。甚至为了避免这个很小的几率，
我住的地方选择的离谢知聿很远的城北。可没想到，还是见到了。我坐在路边长椅上，
过了很久，到天空变了颜色，迎来晚霞，我也没有等到下山的小鹿。说不定，
小鹿也住城南呢？环城骑行的驴友也已经精疲力尽，他们有往城南方向回家的，
也有从城南向城北而行的。我起身，继续踩着自己让我脚底磨破了的靴子，也往城北方向走。
那里，有我最后的归属。而叫小栀的女孩，也会是谢知聿的归属。
【六】谢知聿不顾谢知栀的不满，反手就拨通了裴澈的电话，让他来半路接人。对，
他在秦以沫下车三分钟后，再次在车道边的临时停车区停了车，将谢知栀赶下了车。
他重回主干道，到转弯处调了头。两分钟后，他的车平稳的停在路的这边。
他隔着四车道中间的护栏，隔着开得正艳丽的花枝，错过绿茵，
看着对面长椅上抱着腿的秦以沫。秦以沫在长椅上坐了三个小时零十七分钟，
他在路对面看了三个小时零十八分钟。在第十九分钟，他毫不犹豫上车，
想要用最快速度赶到对面。可在他等了两个转弯的红灯，去到对面前面，更前面的路上，
秦以沫已经离开了。车辆数次靠边。他握着方向盘低头后悔。后悔五年前的轻易放弃，
更后悔今天的高傲，装不认识。“谢知聿。”半开的车窗外传来久违的声音。
秦以沫眼中蓄满泪水，她继续说:“谢知聿，我的脚磨破了，你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