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剧烈的、像是要把灵魂撕开的头疼。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台高速滚筒洗衣机,
连续搅了七天七夜。我,苏眠,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顶灯,
也不是我以为会看到的奈何桥,而是一盏璀璨到刺眼的水晶吊灯,由无数水晶和黄金构成,
奢华得令人发指。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雪松香薰、金钱,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
红木长桌对面,一个身穿顶级手工黑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看着我,
神情像个标本**师一样毫无波澜。他的声音,和他笔挺的领子一样,没有一丝褶皱。
“苏**,如果您对合同内容没有异议,就可以签字了。先生还在等我的回信。”合同?
我的视线缓缓下移。那里躺着一份用厚重米白纸张打印的文件,
标题字体优雅而冰冷——《婚姻及财产协议》。乙方:苏眠。甲方:厉萧。
轰——大坝在我脑中轰然决堤。不属于我的、纷乱如麻的记忆,夹杂着剧痛,
如海啸般席卷了我的意识。剧痛过后,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清醒。我不是应该在这里。
我应该已经死了。苏眠,29岁,
企业“人事优化总监”——一个为“裁员”二字披上的华丽外衣——在连续工作99小时后,
终于成功把自己“优化”出了这个世界。我最后的记忆,是劣质速溶咖啡的苦涩,
和电脑屏幕上模糊成一片深渊的KPI报表。但这具身体只有22岁。
而这个房间……这份合同……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穿书了。
穿进了我猝死前为了解压,
随手点开的一本狗血霸总小说——《万亿豪宠:厉少的心尖白月光》。我,
一个靠战略性裁员为生的女人,现在成了书里那个最没用的角色:炮灰工具人,苏眠。
一个漂亮但愚蠢的孤女,被家族当成筹码,嫁入商业帝国“远星集团”的掌舵人厉萧家,
却在短短六个月后就被他那几个堪称魔王的儿子啃得骨头都不剩,
最后在一场“恰到好处”的车祸中凄惨死去,为本书真正的女主角闪亮登场,
扫清了最后一点障碍。而今天,就是一切的起点。是我,或者说“原主”,
签下这份卖身契的日子。“苏**?”对面的男人,厉萧的首席特助陈晋,
见我久久没有动静,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虽然毫无表情,
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催促,还是暴露了他的不耐。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抬起了这双天生就显得有些迷蒙的桃花眼。原主的这副皮囊确实是顶级配置,瓷白的肌肤,
柔弱无骨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只需要被圈养在城堡里的菟丝花。完美。毕竟,
在猎物被咬断喉咙前,谁也不会把一只小猫当成威胁。“稍等,”我开口,
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平静得可怕,“我再看看。”在陈晋惊讶的目光中,
我拿起了那份厚厚的协议。原著里,炮灰“苏眠”胆小如鼠,根本不敢细看,直接就签了字。
我一目十行,前世审阅过上千份解聘协议的职业本能瞬间觉醒。审查合同,寻找漏洞,
评估风险——这曾是我的艺术。两年契约,扮演厉太太,
为三位……极具挑战性的少爷提供一个稳定的“母性”形象。两年后,自动离婚,
获得一栋别墅和一亿现金。条款清晰,但处处是陷阱。比如,
第十一条B款:若因乙方个人原因,给厉家名誉或资产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本协议将自动终止,乙方需净身出户。“个人原因”,
一个多么美妙、多么模糊、又多么致命的词。厉家的法务部,果然名不虚传。
我拿起了桌上那支沉重的万宝龙金笔。“陈特助,”我语气轻描淡写,“合同很公平,
但我有个小小的补充建议。”“苏**请讲。”他的语气客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我翻到最后一页的补充条款栏,笔尖落下,字迹清丽秀雅,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这里,
需要加一条。”“什么?
”“第十一条C款:若因甲方或甲方直系亲属(包括但不限于三位少爷)的行为,
直接或间接导致乙方出现人身安全、名誉受损等重大问题,
甲方需向乙方支付十倍违约金作为惩罚性赔偿。即,十亿元人民币。”笔落,我抬眼,
平静地看着他。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到能听见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陈晋那张万年不变的职业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摘下眼镜,用丝绸手帕擦了擦,
又重新戴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像X光一样审视着我,仿佛想从我这张“睡不醒”的脸上,
看出什么破绽。眼前的女孩,
和资料里那个胆小、缺爱、为了区区二十万“安家费”就感恩戴德地愿意嫁入豪门的孤女,
判若两人。“苏**,”他沉声,语气中带着警惕,“您这是在……讨价还价?”“不,
”我笑了笑,那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纯良无害,“我只是在进行风险评估。
我一个无亲无故的弱女子,即将进入一个以‘复杂’闻名的家庭,总得为自己的人身安全,
寻求一份有足够分量的保障。毕竟,我听说厉家的三位少爷,脾气都不太好。
”我只是在行使我作为一个即将进入高危工作环境的员工,应有的合法权益。
陈晋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大脑里的CPU显然在高速运转。最终,
他拿起了手机:“我需要向先生请示。”电话接通,他只言简意赅地复述了我的要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冷冽,带着久居上位者绝对压迫感的声音,即使隔着听筒,
也让人心头发紧。“给她。”只有两个字。干脆,霸道。陈晋挂了电话,
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审视,变成了带着一丝探究的郑重。他亲自修改了条款,
重新打印,一式两份,推到我面前。当我在“苏眠”两个字上落下最后一笔时,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很好,我的躺平保命金,从一个亿,变成了有十亿的盼头。这份工,
可以打。厉家大宅不是一栋房子,它是一座盘踞在城市最昂贵山顶上的私人王国。
由玻璃、钢材和意大利大理石构成的堡垒,被修剪得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的花园环绕着。
在门口迎接我的,是管家陈婶——和特助陈晋没有亲戚关系。她是个五十多岁的严肃女人,
笑容像冬天的枯叶一样又薄又脆。“厉太太,”她称呼我,这个头衔在她嘴里仿佛沾了灰,
“欢迎您。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的房间。不是“您的套房”,
也不是“女主人的卧室”。只是“你的房间”。这种微妙的措辞,
简直是把“你只是个临时工”写在了脸上。当然,房间很漂亮。
所有的一切都是雅致的奶油色和米色,但也因此显得毫无个性,无比疏离。感觉不像是卧室,
更像是豪华酒店里等待下一位客人的标准套房。我正在解包我那少得可怜的几件行李时,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大少爷厉风,像一幅行走的叛逆宣言,
出现在门口。他十九岁,一头张扬的银发,耳朵上打着一排钻石耳钉,
眼神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他是国内顶级电竞战队“烈火”的王牌队长,也是原著中,
给炮灰苏眠带来第一个致命打击的人。他大步走进房间,
目光轻蔑地扫过我身上朴素的棉麻连衣裙。他随手将一张黑色的信用卡扔到床上,
卡片落在真丝被套上,发出轻微而侮辱性的“啪嗒”声。“拿着,”他嗤笑一声,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个月一百万额度,够你买几个包了。拿我爸的钱,
演好你的戏,但别妄想自己真能成为什么角色。”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成野兽般的低吼,
“还有,如果你敢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当妈的姿态,我保证,会让你后悔踏进这个家门。
”在小说里,这次交锋让原主泪流满面,也彻底坐实了她懦弱可欺的形象。而我,
只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啊,典型的狂躁症问题员工,伴有权威挑衅综合征。经典案例。
我甚至没看那张卡一眼。
身带来的一本书——一本厚重的《企业并购法案例分析》——施施然地坐进一张单人沙发里。
“谢谢你的提议,但我必须拒绝,”我语气平静,甚至没有抬头,“根据我的雇佣合同,
我的薪酬由董事长办公室直接支付。我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外部薪酬,
这可能会造成利益冲突。”厉风僵住了,脸上的冷笑凝固了。“你刚才说什么?雇佣合同?
”“是的,”我轻声说,翻过一页书,“此外,
我的主要职责是维持一个稳定、安宁的家庭环境。你目前的音量有些过高,属于噪音污染。
我希望你能调整一下你的声调,因为这会影响我的休息质量,
而休息对履行我的合同义务至关重要。”我终于抬起头,用我那双睡不醒的眼睛,
对上他那双喷火的眸子。我露出了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或者,
用更简单的话来说:你太吵了,请安静。”他死死地瞪着我,下巴的肌肉在不住地抽动。
他带着满腔的怒火而来,准备欣赏一场眼泪、恐惧和戏剧性的表演。他完全没料到,
自己会被像一个违反了办公室行为准则的实习生一样,被冷静地“管理”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降维打击般的应对方式,让他瞬间当机。
“你……”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你给我等着。”他猛地转身,
愤然离去,甩上的门发出的巨响,震得我床头的台灯都晃了晃。我叹了口气,悠长而疲惫。
唉,精力真旺盛。我在心里记下笔记。一号目标:厉风。性格:敌对、冲动、自我驱动。
主要杠杆:他视若生命的电竞梦想,也是他父亲最鄙夷的东西。
第一次危机爆发点:战队内鬼背叛,预计将在七天后发生。是时候准备他的绩效评估报告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大宅里出奇地平静。厉风躲着我,厉泽在外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
最小的厉羽则一直待在他顶楼的画室里。我利用这段时间适应环境,
建立了一套以“最大化舒适度、最小化互动”为核心的日常作息。
我让厨房把三餐送到我房间,白天就待在空无一人的巨大书房里看书,或者像个游客一样,
在花园里悠闲散步。家里的佣人们用一种混合着猜忌和困惑的眼神观察我。我不提任何要求,
不试图建立权威,也不打探任何家事。我只是……存在着。
像一个安静的、可有可无的装饰性幽灵,并且对被无视这件事,显得心安理得。第七天,
和我预料的一样,风暴准时降临。我正懒洋洋地窝在书房一个阳光充足的角落里,
理的书——一个非常轻松愉快的消遣读物——大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物体碎裂的巨响。
紧接着,是厉风暴怒的咆哮。我放下书,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门口。厉风站在大厅中央,
脸色愤怒得发白。一个价值连城的明代花瓶在他脚下碎成了闪光的齑粉。他正对着手机大吼。
“什么叫他走了?!‘暗影’签了五年合同!告他!我要告到那个叛徒倾家荡产!
”一阵停顿,然后是更猛烈的咆哮,“什么叫合同无效?!那是我找最好的律师写的!
”**在门框上,像一个冷漠的观众,欣赏着这场昂贵而又精准复刻原著的灾难。小说里,
厉风的王牌辅助选手“暗影”,在全国总决赛前夕被竞争对手战队挖走。更糟糕的是,
厉风引以为傲、亲自监督起草的合同,存在一个致命的法律漏洞,导致其完全没有约束力。
竞争对手利用了这一点,并且,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暗影”带走了“烈火”战队所有的核心战术和打法。公开的羞辱和巨大的经济损失,
最终导致厉萧将电竞战队斥为“小孩子的胡闹”,并强行将其解散,
彻底击碎了厉风的骄傲和梦想。我一直等到他打完电话,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
把脸埋进手掌里。我踱步走进大厅,脚上的软底拖鞋踩在大理石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捡起一片碎瓷。“这是成化年间的斗彩,市场估价大概八百万。我想,
这笔费用会从你的零花钱里扣除吧?”厉风的头猛地抬起来,双眼布满血丝。“滚出去!
我没心情听你在这说风凉话!”“我没有说风凉话,我只是在做财务评估。”我平静地说,
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那份合同,是谁起草的?”“关你屁事!”“我猜,
”我完全无视他的怒火,继续说,“你想证明自己不需要依靠父亲的资源,
所以你找了一家新锐的、以高效闻名的小律所,而不是用远星集团的法务部。
你为了追求速度和保密,付了他们一大笔溢价。我说的对吗?”他死死地瞪着我,
愤怒逐渐被惊愕所取代。“合同的漏洞不在主体部分,
”我用一种分析案例的、不带感情的语调说,“而在竞业限制条款。他们用了一个标准模板,
但这个模板没有根据去年新颁布的《2025年度电竞联盟仲裁指导方针》进行更新。
这是个很低级的错误,但却是致命的。你对手的法务团队,五分钟就能发现它。
”厉风的表情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我看新闻,
我懂一点合同法。而且,你脸上的表情,和一个刚刚发现自己几百万的投资,
其法律保障还不如一次口头承诺的人,一模一样。”我简单地说。
“现在的问题不只是选手被挖走,对吧?真正致命的,是他带走的那些战术。
你们为总决赛准备的整个战术手册,现在都在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手里。”他彻底泄了气,
所有的斗志都消失了。他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无助。“完了。我爸会杀了我的。
他会关掉战队的一切。”“他会的,”我表示同意,“如果你给他看的是一个失败品。父亲,
尤其是像你父亲那样的商人,从不投资失败品。他们只会剥离不良资产。”“那我该怎么办?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裂痕。就是现在。转折点。“你得改变叙事,”我说。
我身体微微前倾,“这不叫危机,这叫‘业务重组的战略机遇’。”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什么?”“你的团队出现了安全漏洞和人事问题。你需要处理它。
解雇你那帮不称职的律师。公开发布声明,宣布你正在对战队进行革新,
将以一套全新的、更具攻击性的战术体系来迎接挑战。把这次的危机,
包装成一个关于‘浴火重生’的励志故事。最重要的是,
别再把你的战队当成一个兴趣小组了,开始把它当成一门生意来运营。”我站起身,
朝书房走去。“给我三个小时,”我头也不回地说,“别再砸东西了,都很贵。
”三个小时后,我拿着一份二十页的文件回到他面前。“这是什么?”他麻木地问。
“商业计划书,”我说,“标题:《‘烈火’电竞:五年商业化及盈利战略》。
内容包括全新的公司组织架构,三级赞助商合作模型,品牌建设路线图,
以及未来五年的收入流预测。哦,还有一份为你队员准备的新版雇佣合同,这一份,
是真正具有法律约束力的。”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那份文件,
眼睛扫过那些专业的图表和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看看文件,又看看我,
表情是万花筒般的不可置信、困惑,以及一丝微弱的、新生的希望。“你父亲,
”我用柔和但坚定的声音说,“听不懂‘梦想’这种语言。他只听得懂‘利润’和‘亏损’。
别再像个要零花钱的儿子一样跟他说话了。
像一个子公司CEO向董事会主席提交扭亏为盈的方案一样,去找他。
不要去寻求他的‘批准’,去向他申请一轮‘种子投资’,
并向他展示可预期的‘投资回报率’。”我把他独自留在那里,
让他盯着那份能拯救他梦想的文件。我之所以这么做,理由很简单。
一个被打败的、意志消沉的厉风,是一个混乱且不可预测的风险因素。
而一个成功的、并且欠我人情的厉风,则是一项可以管理的优质资产。这只是,
一次优秀的人力资源管理。我成功“处理”了厉风,这为我赢得的不是感激,
而是一种全新的、更危险的关注。当二少爷厉泽从他的研讨会回来时,
他没有用敌意来迎接我,而是用一种手术刀般的、冰冷的审视。厉泽只有十七岁,
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酷的权威感。
他活在一个由基因组、蛋白质和临床试验构成的世界里。人类,对他而言,
只是一套复杂的生物系统,其唯一的价值在于可能出现的故障和异常。一天下午,
我在花园里晒太阳时,他找到了我。他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里面是熨烫平整的衬衫,
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下午好,”他开口,声音和他的白大褂一样不带任何感**彩,
“希望您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尚可。”我闭着眼睛回答。“我有一件小事,
希望能得到您的协助,”他继续说,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冷淡,“只是一个简单的手续。
我有一批从瑞士实验室寄来的高敏度研究材料。因为大学的官僚流程,
如果由家人代为签收进口报关单,可以极大地加快清关速度。”他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
上面显示着一份报关单。来了,书中的关键剧情。所谓的“材料”,
其实是他一项未被批准的、极其危险的基因编辑实验所用的限制级生化试剂。
原主苏眠签了字,当实验失控并引起监管部门注意时,厉泽就用这份签名,
把她推出去当了完美的替罪羊。我接过平板。我的目光在表格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