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盆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灰黑色的泡沫堆在盆沿，散发着劣质肥皂和机油混合的、并不好闻的气味。温晴的小手泡得发白发皱，掌心被粗糙的刷毛磨得微微刺痛。那条深蓝色的工装裤膝盖部位，那块顽固的、象征父亲辛劳的黑色油污，终于被刷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浅灰色印迹。
“好啦好啦，晴晴，快歇歇！已经够干净了！”温建国心疼地想把盆和裤子接过去，女儿那副倔强又认真的小模样，让他心里又暖又涩。
温晴没松手，只是把刷子放在盆沿，拧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哗哗冲下，冲掉泡沫，也冲掉她手上残留的污迹和皂液。水流冲击下，掌心被磨得薄嫩的皮肤传来丝丝刺痛。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裤子，走到阳台，踮起脚尖，费力地想把裤子搭在晾衣绳上。
“叮！恭喜宿主完成【家务能手】任务！奖励【孝心值】10点已发放！当前孝心值：10/100（积累进度喵）！孝心值可是开启特殊奖励的关键哦，宿主大大再接再厉！”团团软糯的声音带着欢快的调子在脑中响起。
温晴没顾上细想孝心值的用途，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条湿漉漉的裤子上。裤子很沉，吸饱了水，对于十岁的她来说有些吃力。温建国赶紧上前，接过裤子，轻松地抖开，挂好。他宽厚的手掌落在温晴微湿的头顶，带着肥皂味的粗糙掌心，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闺女真能干！”温建国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欣慰和骄傲。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疲惫，也像一道暖流，暂时熨平了温晴心底的焦虑。
晚饭后，温晴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间。书桌上摊开的是数学练习册，封面那几个“快乐数学”的卡通孩子正对着她咧嘴笑。她翻开册子，目光扫过那些简单的题目，心思却还在那条工装裤和父亲揉腰的动作上打转。
【守护家人：1.5%】。意识深处，那个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变化，像一枚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微澜。真的有用！做家务、学习、完成任务……这些微小的努力，真的能让那个冰冷的进度条挪动！
这个认知让她精神一振。她拿起铅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题目上。她刻意放缓了速度，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留下一些看似笨拙实则毫无必要的演算步骤。遇到一道应用题——“一个水池，单开进水管5小时注满，单开排水管8小时排空，两管同时开，几小时注满？”
温晴几乎在扫完题的瞬间就得出了答案（40/3小时）。但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草稿纸上“认真”地写：
“设水池容量为1。进水管效率：1/5每小时。排水管效率：-1/8每小时（负号表示排水）。两管同开：1/5-1/8=8/40-5/40=3/40每小时。所以注满时间：1÷(3/40)=40/3≈13.33小时。”
她甚至还故意在“1/5-1/8”这一步旁边打了个小问号，假装思考了一下通分的过程。
“嗯……通分是40对吧？5和8的最小公倍数……”她一边写，一边小小声地自言自语，确保声音能飘到门外。
客厅里，温建国正和许慧芳低声说着话。
“……老许，你说咱晴晴是不是突然开窍了？今天主动帮我刷裤子，那认真劲儿……”
“是啊，感觉懂事了不少，吃饭也乖。”许慧芳的声音带着欣慰的柔软，“不过建国，你腰今天真没事？我看你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真没事！就是那批新到的轴承箱死沉，搬了几个，有点使岔了劲，歇一晚上准好！”温建国的声音刻意拔高，显得中气十足，但温晴还是捕捉到了那极力掩饰下的一丝勉强。
温晴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轴承箱……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沉重的金属箱体，父亲咬着牙搬动时额角暴起的青筋，还有那后来被诊断为腰椎间盘突出的病历……
她心口一紧，几乎控制不住要冲出去让父亲立刻躺下休息的冲动。不行！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静。现在冲出去说什么？十岁的孩子怎么懂腰椎间盘突出？只会让父母担心她胡思乱想。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继续在练习册上“演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掩盖着她内心的波澜。
终于，练习册翻到了最后一页。温晴放下铅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就在这时——
“叮！检测到宿主高质量完成学业任务，并成功维持‘自然成长’人设！奖励发放：【逻辑思维+1%】！【演技自然度微幅提升】效果持续中！守护家人进度条微弱推进确认喵！”团团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点小得意，“看吧宿主大大，伪装也是一门技术活！你越来越熟练啦！”
温晴没有立刻回应团团。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某种近乎宿命感的牵引，落在了书桌角落。
那个胖乎乎的陶瓷小猪储蓄罐，正安静地立在那里。昏黄的台灯光线下，它憨态可掬的笑容仿佛带着一丝神秘。温晴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节奏。下午那枚凭空出现的五十元硬币带来的震撼和踏实感还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那枚硬币，是系统力量最直接的证明，也是她手中唯一的、可以撬动现实的“武器”。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骤然在她心底亮起。
她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飞快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客厅里父母的低语还在继续，话题似乎转到了下个月的菜价上。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冰凉的陶瓷小猪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