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礼在江南连破几桩大案,不日就要回京。
而比他先一步抵达京师的,是女仵作唐婉的传说。
她以女子之身,协助大理寺办案。
一手验尸的本领令人惊叹。
从她口中流传出来的诗句,受到江南学子们的大力推崇。
她与陈彦礼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更是传遍京师。
嬷嬷将这一消息告诉我时,我毫不在意地“嗤”了一声:
“无稽之谈。”
这世上多的是男子三妻四妾,京中妇人更是少有不为后宅妻妾琐事烦忧的。
可陈彦礼偏偏就与旁人不同,哪怕如今已是天子近臣,圣眷正隆,陈府内宅依旧只有我一人。
成婚后的这十年,我感受到的嫉妒与不忿还少么?
若是听风就是雨,我和陈彦礼早就散了一百回了。
我没有听之信之。
可在两日后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女眷们看我的眼神,莫名充满了怜悯。
刑部侍郎夫人林绾绾一向与我不对付,幸灾乐祸地当众嘲讽:
“原还担心你这一胎怀相不佳,恐生产艰难,这下可放心了呢。”
“听闻唐仵作也精通医理,想必入府后一定会照顾好陈夫人。”
她一手负于身后,故作深沉地开始吟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怎能不令人钦佩心动?”
她这般装腔作势,让周围的女眷纷纷笑了起来。
“是啊陈夫人,看开些,这世上哪有男子不纳妾的。”
“陈大人成婚十年守着夫人一人,已是难得的情深意重了。”
“夫人可万万莫要钻牛角尖。”
诛心之言如同一根根刺扎进我心里。
百姓们如是说,消息通天的官家命妇也如是说。
抬眼看去,坐在上首,一向与我交好的长公主亦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原本坚定的内心,终于升起了一丝慌乱。
长公主微微一叹,呵斥了出言的几家命妇。
我抿着嘴,放下手中的茶盏,扶着孕肚站起身。
然后缓缓走到林绾绾身前,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我即便不是陈夫人,也还是圣上亲封的永安郡主。”
“轮不到尔等出言讥讽!”
林绾绾跌倒在地,面上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周围女眷发出惊呼声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起身,就要冲过来跟我拼命:“顾明珠,你敢打我?!”
我淡淡提醒她:
“我父亲马上便要去湖广就任左布政使了。”
她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四周的喧闹也静了下来。
父亲当年狼狈离京时,也只是从五品知州。
短短数年就升至从二品左布政使,已是品级最高的地方大员了。
官居高位的祖父离世后,圣上对我顾家的扶持,足以令所有人忌惮。
然而我一巴掌震慑了众人,守住了陈府主母的尊严。
却安慰不了我自己。
回府的马车上,我紧紧攥着手心,忍不住红了眼。
被陈彦礼如珠如宝对待了十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变心了。
明明数月前他离京时,还一步三回头,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自己。
每旬一封的家书也不曾断过。
可流言如同狂风巨浪,无法遏制。
我这个被京中贵女艳羡的陈夫人,如今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仿佛所有人都在等我这朵昔日娇花被厌弃,然后枯萎凋零。
我既生气又委屈,捶烂了陈彦礼的枕头,决定等他回来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