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彦礼去了前院安置。
嬷嬷告诉我,那唐姑娘并未入府,而是住在了客栈。
她绘声绘色同我讲着小厮带回来的消息。
“那姑娘倒是有些分寸,大人去了客栈接人,却连唐姑娘的面都未见到。”
“只得了一句‘不合规矩’。”
“想来娶平妻之事,还是咱们大人剃头担子一头热。”
我摇了摇头,她还是不了解陈彦礼。
今日他能对我说出“要给唐婉一个名分”这样的话,必定是已经与对方心意相通了。
他从来不会做不确定结果的决定。
而经此一事,唐婉清雅高洁之名,必定会再次传开。
我甚至还不曾与她见面,她的名声已然令我举步维艰。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陈彦礼在为她铺路。
我遣退了侍人,躺在榻上,睁眼到天明。
心里疼痛难当。
恨陈彦礼薄情如斯。
也恨我自己这些年太过信任依赖陈彦礼。
那把伤害我的刀,是我亲自递给他的。
我想起及笄那年,为了逃避入宫选秀,祖父亲自带着随从去榜下捉婿。
彼时会试刚过,祖父出门半日,回来时满面春风。
他告诉我有一江南考生,满腹经纶。
如今高中会元,半只脚已经踏入翰林。
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我心中好奇,第二日偷偷去了客栈,恰好在大堂撞到他。
听掌柜的唤他“陈公子”,又唤我“顾小姐”。
我羞涩避让,他耳根通红。
我引他去了雅间,直言不讳:
“太后娘娘一直有意让我入宫伴驾。”
“祖父榜下捉婿,着急让我成亲,是为了躲避选秀。”
“娶了我,很可能会引宫中不满,有碍仕途。”
陈彦礼却笑了出来。
随后站起身,弯身一揖。
“小姐若是愿意将后半生的荣辱系在我身上,彦礼在此向你承诺。”
“我绝不会让小姐后悔。”
我怔怔看着他,鬼使神差点了头。
次日,陈彦礼便带母亲上门,与我祖父交换庚帖,定下亲事。
哪怕后来祖父离世,顾家失去支柱,他依然没有放弃我。
成婚十年,他也不曾让我受过一点苦。
即便是后来我陪他去苦寒之地外放,冬夜里他都是先替我暖了被窝,待我入睡,才去书房处理公务。
可原来年少情深,也没办法走到白头。
如果当初我不曾对他生出好奇心,不曾在那个午后莽撞地跑去客栈,该有多好。
可我如今不仅仅是陈彦礼的妻子,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