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名为“织魂坊”的铺子。
店面不大,却日日车马盈门。
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只为求见那位神秘的织魂师一面。
“听说这位大师能修补残魂,连疯癫多年的李尚书嫡女都被治好了。”
“可不是吗?连宫里都派人来请,只是大师性情古怪,非有缘人不治。”
我坐在织魂坊二楼的雅间里,听着楼下百姓的议论,嘴角微扬。
额前的魂火印记被特制的花钿遮掩,一袭素白长袍衬得我越发清冷出尘。
“姑娘,礼部侍郎夫人求见。”阿星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这丫头自从跟我逃出来后,便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
“请她进来。”我整理了一下面纱,确保不会被人认出。
侍郎夫人一进门就跪下了:“大师救命啊!我家老爷被奸人所害,魂魄受损,终日昏睡不醒!”
我示意她起身,声音刻意压低:“夫人请坐。令郎之事,我略有耳闻。”
侍郎夫人一惊:“大师怎知是小儿?”
我轻笑不语,从袖中取出一缕泛着蓝光的魂丝。
这是用特殊手法炼制的“问魂丝”,能探查魂魄损伤程度。
三个月来,我借救治之名,暗中收集了不少朝中秘辛。
“令郎魂魄被邪术所拘,需连施三针方能解救。”我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不过……”
“不过什么?大师但说无妨!”侍郎夫人急得直搓手。
“需知道是何人所为,才能对症下药。”我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夫人可有怀疑之人?”
侍郎夫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不瞒大师,小儿出事前,曾说过要去查镇北王私贩军械一事……”
我手中茶盏一顿。萧彻果然贼心不死,被削爵后还在暗中活动。
“原来如此。”我取出三根银针,“这针需刺入百会、膻中、涌泉三穴,每日一针。三日后,令郎自会苏醒。”
侍郎夫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取下遮面的轻纱,长舒一口气。
这已是本月第七个被萧彻所害的官员家眷了。
萧彻啊萧彻,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姑娘,这样帮他们,会不会打草惊蛇?”阿星有些担忧。
我摇摇头:“我就是要让萧彻知道,有人在和他作对。”手指轻叩桌面,“御史大人那边可有消息?”
阿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今早刚送到。”
信是御史程大人亲笔,说皇上已对萧彻起疑,只是碍于他战功赫赫,暂时没有动手。我冷笑一声,将信扔进香炉。火苗窜起,瞬间吞噬了纸张。
“还不够。”我站起身,“得让萧彻犯下皇上不能容忍的大错。”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推开窗缝往下看,只见一队侍卫粗暴地推开排队的人群,为首的正是萧彻的心腹——侍卫副统领赵莽。
“织魂师何在?我家王爷有请!”赵莽高声喝道,腰间佩刀晃得人眼花。
我心头一跳。萧彻终于找上门了!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这一刻,手心还是沁出了冷汗。
“姑娘,怎么办?”阿星急得直扯我袖子,“要从后门走吗?”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不必。”说着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上,瞬间变成了一位耄耋老妪,“去告诉赵莽,老身年事已高,不便出诊。若王爷有需,可亲自前来。”
阿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变装,半晌才回过神下楼传话。
我听着赵莽骂骂咧咧地离去,这才摘下面具,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姑娘,您这是……”阿星回来后仍一脸震惊。
我擦去额间细汗:“萧彻生性多疑,若轻易答应,反会引他怀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莫言留下的玉佩,“让他亲自来,我才能探听虚实。”
三日后,萧彻果然亲自登门。我依旧戴着老妪面具,隔着屏风与他相见。
“老朽腿脚不便,王爷见谅。”我声音沙哑苍老,与平日截然不同。
萧彻一身素袍,形容憔悴,哪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
“久闻大师医术通神,内子病重,特来相求。”他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我心头冷笑。苏晚病了?看来我当初在魂丝中做的手脚见效了。
“王爷请坐。”我故意拖延,“不知王妃是何症状?”
萧彻眉头紧锁:“自三月前开始,夜夜惊梦,日渐消瘦。如今已不能下床,太医束手无策。”
我掐指一算,故作惊讶:“王妃魂魄有异,似被人动过手脚。”
萧彻猛地站起,眼中寒光迸射:“大师如何得知?”
“老朽自有方法。”我慢悠悠地取出问魂丝,“王爷若信得过,可带老朽去府上一观。”
萧彻犹豫片刻,终究点头答应。我随他上了马车,一路向镇北王府驶去。路上,他几次想探我底细,都被我含糊带过。
“大师看着面生,不知师承何处?”
“山野之人,不值一提。”
“大师可认识一位叫云轻的织魂匠?”
我心跳漏了一拍,强自镇定:“从未听闻。”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再言语。我悄悄打量他,发现他鬓角已生白发,眼下青黑一片,显然多日未眠。看来苏晚的病,让他够呛。
王府依旧富丽堂皇,只是多了几分萧索。下人们低头疾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我随萧彻来到栖霞苑,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药味。
“晚晚,我带大师来看你了。”萧彻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床幔后传来虚弱的回应:“王爷费心了……”
萧彻掀开床幔,我强忍心中快意看向床榻。只见苏晚形销骨立,原本娇艳的脸庞如今枯黄如纸,长发干枯如草,哪还有半点当初的风采?
“王妃请伸手。”我装模作样地为她把脉,实则暗中催动她体内的魂丝。
苏晚突然惨叫一声,抱头翻滚:“疼!头好疼!”
“晚晚!”萧彻慌忙抱住她,转向我怒吼,“你做了什么?!”
我后退两步,故作惊慌:“王妃魂魄不稳,老朽只是探查就……”
苏晚在萧彻怀中抽搐,七窍竟渗出血丝!她死死抓住萧彻衣襟,尖声道:“是她!云轻那个**!她在我的魂里下了咒!”
萧彻脸色骤变,一把抓住苏晚,厉声质问:“你说什么?云轻不是死了吗?”
“她没有……我感觉得到……”苏晚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回来了……回来报仇了……”
萧彻猛地转头盯住我,眼中杀意凛然。我强作镇定,暗中捏紧了袖中的毒粉。
“王爷明鉴,老朽不知王妃在说什么。”我颤巍巍地后退,“王妃怕是癔症发作,老朽先行告退……”
萧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是谁?!”力道之大,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圣旨到!”赵莽慌张地冲进来,“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萧彻不得不松开我,咬牙切齿道:“看好这位'大师',别让她走了!”
他匆匆离去后,我假装体力不支跌坐在椅上。苏晚仍在床上**,看我的眼神却充满怨毒。
“你……就是云轻……”她嘶声道,“我认得……你的魂……”
我压低声音,用原本的声线说道:“苏晚,被自己的魂丝反噬的滋味如何?”
苏晚瞳孔骤缩,挣扎着想扑过来,却摔下床榻。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中快意如潮水般涌来。
“这才刚开始。”我轻声道,“你和萧彻加诸我身的痛苦,我会百倍奉还。”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立刻恢复老妪模样。赵莽进来,警惕地盯着我:“王爷吩咐,送大师回府。”
我颤巍巍地起身,临走前最后看了苏晚一眼。她趴在地上,像条垂死的毒蛇,眼中满是恐惧与怨恨。
回织魂坊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苏晚的话。
她能感应到我的存在,说明我当初植入她魂魄的魂丝已经与她的本源魂魄交融。
这是个意外之喜——通过这种联系,我可以随时让她痛不欲生。
“姑娘,您没事吧?”阿星见我回来,连忙迎上。
我摇摇头,取下伪装,长舒一口气:“准备一下,我们可能要换个地方。”
“为什么?萧彻认出您了?”
“还没有,但快了。”我揉了揉被萧彻捏得青紫的手腕,“他起了疑心,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正说着,师兄柳青书匆匆从后门进来:“师妹,大事不好!”
“怎么了?”我心头一紧。
师兄递过一封信:“程御史密信,萧彻今日入宫,竟反咬一口,说朝中有人用邪术害他妻子。皇上半信半疑,命他三日内找出证据。”
我冷笑:“狗急跳墙了。”展开信细看,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要对付织魂师一脉?”
“不错。”师兄神色严峻,“他声称织魂术是邪术,请求皇上剿灭所有织魂师。皇上虽未应允,但已下旨彻查。”
我攥紧信纸,怒火中烧。
萧彻这是要赶尽杀绝!若让他得逞,不仅我的复仇计划泡汤,连累无辜同门,师兄也会有危险。
“师妹,我们必须离开京城。”师兄按住我的肩,“萧彻现在疯狗一样乱咬,太危险了。”
我摇头,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不,这是机会。”
“什么机会?”
“让萧彻万劫不复的机会。”我转向阿星,“去请程御史今夜子时老地方见。”
师兄还想劝阻,我抬手制止:“师兄放心,我自有打算。”取出莫言的玉佩摩挲着,“这一次,我要让萧彻自食恶果。”
夜深人静,我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来到与程御史约定的废弃茶楼。程大人已等候多时,见我来了,连忙起身。
“云姑娘,情况危急啊。”他压低声音,“萧彻不知从哪得了一份名单,上面全是织魂师的名字和住处。”
我心头一震。名单?难道是我当初在王府时无意中泄露的?
“程大人,我需要您帮个忙。”我凑近他,声音几不可闻,“明日早朝,请您上奏,就说发现萧彻私通敌国,意图谋反。”
程御史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有证据?”
我取出几封信:“这是萧彻与北狄使者的密信抄本,原信藏在王府书房暗格中。”
程御史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凝重:“姑娘从何得来?”
“这您别管。”我又拿出一张图纸,“这是王府地图,标明了藏信地点。只要派人去搜,必有所获。”
程御史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老夫明日就上奏。只是……”他欲言又止,“若搜不出证据,老夫可就……”
“大人放心。”我冷笑一声,“就算搜不出,萧彻也会自投罗网。”
离开茶楼,我绕道去了镇北王府后墙。这里有一棵老槐树,正好可以窥见栖霞苑的情形。我轻巧地爬上树,透过窗户,看到萧彻正在大发雷霆。
“废物!连个老太婆都查不清楚!”他摔碎了一个花瓶,“再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织魂师找出来!”
苏晚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王爷……真的是云轻……她没死……”
“闭嘴!”萧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若不是你当初非要取她魂魄,怎会惹来这么多麻烦!”
我屏住呼吸,看着苏晚被掐得直翻白眼。狗咬狗的好戏,真是精彩。
萧彻最终松开手,颓然坐在椅上:“明日我入宫面圣,一定要把织魂师一网打尽。至于你……”他冷冷看向苏晚,“若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念旧情。”
苏晚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哪还有半点当初的嚣张?
我悄悄滑下树,心中已有计较。明日,就是萧彻的末日。
回到织魂坊,我连夜收拾重要物品,准备随时撤离。阿星和师兄在一旁帮忙,神色凝重。
“师妹,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师兄终于忍不住问。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们:“我要让萧彻在皇上面前,亲手杀死一位'织魂师'。”
师兄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那太危险了!”
“不是我。”我取出一个木偶,这是我用特殊手法**的替身人偶,注入魂丝后能短暂活动,“这是'织魂师',明日会'刺杀'皇上,而萧彻会'英勇'地杀死刺客。”
师兄恍然大悟:“你是要栽赃他弑君?!”
“不。”我冷笑,“是让他自以为立功,实则落入陷阱。程大人会当场揭穿人偶上的机关,证明这是萧彻自导自演的好戏。”
阿星听得目瞪口呆:“姑娘,这……能成吗?”
“必须成。”我抚摸着木偶,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明日过后,世上再无镇北王。”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黎明将至,而萧彻的永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