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为小侯爷熬了八年杏仁酪精选章节

小说:我曾为小侯爷熬了八年杏仁酪 作者:裴圭里 更新时间:2025-07-18

小侯爷将我赏给家丁那天,我跑了。他断了我所有生路,逼我走投无路。为了活命,

我用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买下一个病秧子清倌人。他骂我不知廉耻,养野男人。

但我身边这个被他称为「鸭子」的男人,正是七年前被他亲手推下深渊的废太子。

1今日是上元灯节,阖府放假,我却揣着我全部的身家,

走向京城最奢华的首饰楼——“凤麟阁”。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因为,

我这条贱命,今天可能就要有归宿了。思绪被拉回昨夜。我跪在地上,

为刚从宫宴回来的小侯爷慕容珩更衣。他身上带着御酒的醇香和女人的脂粉气,

那味道刺得我眼睛发酸。我忍着心口的绞痛,鼓足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小侯爷,

清梧……清梧今年十八了。」他正由着我解开玉带,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撩动一下。「所以呢?

」我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豁出去了。我猛地抬头,

声音都在发颤。「您……能不能看在清梧伺候您八年的份上,给清梧一个名分?」

「哪怕……只是个最低等的侍妾。」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那双看谁都像含着三分薄情的桃花眼,第一次正眼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温度,

只有审视,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半晌,他薄唇轻启,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可以啊。」我瞬间屏住了呼吸,狂喜几乎要将我淹没。他却慢悠悠地补全了后半句。

「你去凑一百两黄金来,本侯就抬你进门。」一百两黄金。他语气轻飘飘的,

仿佛在说一文钱。我的心,瞬间从云端砸进了冰窖里。

我没敢让他看见我眼底一闪而过的绝望。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提出的请求,

给出了一个看似“可以”的回答。哪怕这个回答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于我而言,

也足够了。我把我藏在床板下那个破木匣子里的钱,一文一文地数了三遍。八年。

我省下所有的月钱,又偷偷接那些不入流的绣活,熬坏了眼睛,熬出一身病骨,

堪堪攒下了八两纹银。离一百两黄金,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这八两银子,

是我这条命的全部价值。或许,买不起金子,买一支最华美的银簪,也能代表我的心意吧?

我今天,真能为自己求来一个归宿吗?那个我从十岁起就仰望着,追逐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真的会看我一眼吗?我站在“凤麟阁”那鎏金的牌匾下,腿肚子都在发软。

那些陈列在紫檀木架上的珠宝,流光溢彩,每一件都比我的命还贵。很快,

就会有一支簪子属于我了吗?想到这里,我心头又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说到底,

他甚至没正眼看过我,更别提什么情分了。我立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沈清梧!

想得到就得主动!你就是一条狗,也得朝着主人的方向摇尾巴!」「你就是卑贱,

但卑贱的人,也配得到想要的!大胆一点!」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迈进那高高的门槛。

一双手,一对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慕容珩。他正亲昵地牵着一个女子的手,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生怕她被门槛绊倒。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人当场戳破的笑话。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尽数碎裂。我被一巴掌,狠狠地扇回了肮脏的现实里。

再也骗不了自己了。2那个被慕容珩珍而重之护在怀里的女子,是太傅家的千金,柳扶摇。

京城里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柳扶摇显然也早就习惯了我的存在,看见我,

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她只是懒懒地抬起手,用一柄绣着鸳鸯的团扇掩着唇,声音娇嗲,

却字字如刀。「珩哥哥,这不就是你府里那个最懂事的丫头吗?」她话锋一转,

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怎么?现在连主子的行踪都要跟了?

莫不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珩哥哥,你可得看好你院里的人,

别让某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污了你我大婚的喜气。」说完,她像是炫耀一般,

故意将另一只没拿扇子的手抬起来,轻轻拂过发鬓。她的手腕上,

戴着一支光华夺目的赤金手镯。而她头上,插着一根步摇,顶端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口中衔着一颗鸽子蛋大的东珠,流苏垂下,一步一晃,几乎要晃瞎我的眼睛。

我死死盯着那支步摇,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那是“凤麟阁”的镇店之宝——「凤栖梧」。

传闻耗时三年,由宫廷匠人打造,价值千金。凤凰栖梧桐。我的名字里,

偏偏就有一个“梧”字。多可笑。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酸涩涌上我的鼻腔。

我攥紧了衣袖里那装着八两碎银的钱袋,只觉得它烫得我手心生疼,又凉得我骨头发颤。

我想反驳,我想质问。可我凭什么呢?我算他什么人?就像柳扶摇说的,

我连他院里一条狗都不如,只是个不干不净的东西。八年来,我不是没有求过一个答案。

他会心安理得地收下我为他熬的汤药,穿上我为他缝补的衣袍。会在他被老侯爷责罚后,

允许我这个全府唯一的人,跪着给他送去伤药。我以为那是不同的。

可每当我试图再靠近一点,问他一句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时。他总是会巧妙地避开。不,

也不是每一次都避开。有过一次。四年前,他喝醉了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伸手揽住我的腰。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他说:「清梧,你很乖。」「只是,

本侯的心,不在你身上。」「你若再乖一点,再听话一点,或许……」他没有说完,

可就那一个“或许”,让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以为我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卑微一点,

就能捂热他那颗石头心。这一坚持,又是四年。整整八年,我终于斗胆“求娶”,

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盆淬着冰渣的狗血。慕容珩任由柳扶摇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我,

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他就站在那里,仿佛我和他脚下的石板路,没有任何区别。

我盯着柳扶摇头上那支「凤栖梧」,又想起自己怀里这八两碎银。突然觉得,

自己这八年的坚持,他妈的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选择错了,就算把心掏出来捧给他看,

他都会嫌血腥,污了他的眼。我的眼睛开始发胀,发烫,像是被炭火灼烧着。

烧得我整张脸都干得要裂开。我隔着一层模糊的水汽,

死死盯着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倔强开口:「小侯爷……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3慕容珩终于舍得皱眉了,

不是为我被羞辱,而是为我的“不知分寸”。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沈清梧,

你闹够了没有?」「本侯与扶摇只是……来看看首饰。」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得眼泪都滚了下来。那笑声凄厉又绝望,像夜枭的悲鸣。「看首事故意看一支价值千金,

名叫『凤栖梧』的步摇吗?」「那我又算什么?」「昨夜,你明明答应过我,

只要我……只要我拿出一百两黄金……」我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烧红的炭,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我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连名分都可以不要了!

我只求待在你身边,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他平静地看着我,像看一个在街上撒泼的疯妇。

那眼神,比冰还冷,比刀还利。「沈清梧,别给脸不要脸。」

「如果不是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你以为你能在本侯身边待八年?」

「一条狗养久了都有情分,本侯留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身侧的柳扶摇,

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怜悯和嘲弄。狗都有情分。原来在他眼里,

我连狗都不如。我只是他一时兴起,觉得还算顺手,就留下来的一件东西。用旧了,用脏了,

随时可以扔掉。我深吸一口气,吸进满肺的冰冷空气,也压下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血的腥味。「那以后,我们两清了。」

说完这句,我再也撑不住,转身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

我在冰冷的街上游荡了很久很久。手心里,还死死攥着那八两碎银。我曾幻想过无数次,

用这笔钱,买下一对最简单的银手镯,一对刻着我和他名字的手镯。我还天真地想着,

哪怕他不戴,只要他肯收下,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圆满。我没想到,儿时的戏言,

只有我一个人当了真,像个傻子一样记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心口的烦闷像是要炸开,正好路过一条花柳巷。巷口最大的那座楼,灯火通明,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销魂窟”。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一楼的大堂里,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着酒气和劣质的香料味。我寻了个角落的散座,

把那袋沉甸甸的碎银拍在桌上。「拿酒来!最烈的!」以往,我踏足这种地方,

都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把烂醉如泥的慕容珩拖回家。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而来。

我举起酒碗,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烧得我眼泪直流。来吧,让这酒,把所有的一切都烧个干净吧。一碗酒下肚,

我就已经晕头转向。我以为喝醉了,脑子就不会转了,就不会去想那些剜心刻骨的难堪了。

可那些记忆,偏偏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一幕一幕地过。我给他送饭,

他尝了一口就摔在地上,嫌味道不对,从此我学遍了所有菜系。他生了病,

我三天三夜不合眼地照顾,他吐了我一身,还皱着眉骂我“滚远点,熏死我了”。

他的脏衣服堆成了山,我任劳任怨地洗,他却嫌我多事,反手把所有下人的活都推给了我。

有一年,我偷偷在他的生辰汤里多放了一颗红枣,被他发现,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想着想着,眼前似乎真的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轮廓像极了慕容珩。他来看我了?

不可能,慕容珩那种天之骄子,怎么会踏进这种地方?我再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

那个酷似慕容珩的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杆挺得笔直,

正被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半老徐娘拉扯着,脸上带着隐忍的烦躁。

我隐约听见那女人尖着嗓子骂:“不过是个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

”、“鸭子”之类的字眼。鸭子?是了,这销魂窟,听说也有供女人取乐的男人。一股邪火,

混着酒劲,直冲我的天灵盖。我猛地站起来,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个还在拉扯的女人,

对着满堂的嫖客豪客,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布:「都别跟老娘抢!这个男人,我包了!」

4整个喧闹的大堂,有那么一瞬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然后,

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各自喧闹起来,只是投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我却觉得,一定是我前所未有的王霸之气震慑住了他们。当了八年奴才,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硬气。我晃晃悠悠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将那袋装着我全部身家的八两碎银,“砰”的一声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银子撒了出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可怜又凄惨的光。我挺直腰板,用自以为最豪迈的声音,

宣布道:「八两银子,包你一夜!」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完了,

我没钱了。我把这辈子所有的钱,都用来包一个男人了。那男人愣住了。

他有一张比慕容珩还要好看的脸,眉眼更深邃,鼻梁更挺拔。只是脸色苍白,

嘴唇没什么血色,透着一股病态的俊美。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碎银,又抬头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古怪。像是震惊,又像是……好笑?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哟,哪来的小乞丐,

八两银子就想包咱们销魂窟的头牌夜尧公子?」「小丫头,你这钱,

够买夜尧公子喝一壶茶吗?」「夜尧公子,您瞧瞧,您这魅力,连小丫头片子都迷上了。」

夜尧?原来他叫夜尧。我被那些笑声**得脸颊滚烫,酒劲上涌,越发口不择言。

「笑什么笑!钱少怎么了?钱少就不是钱了?」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夜尧的胸口,

他的身体很僵硬。「我告诉你,本姑娘看上你了!今天,你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夜尧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缓缓地,将桌上的碎银,

一枚一枚地捡回钱袋里。那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和这里的污秽格格不入。捡完后,他将钱袋递还给我。我以为他要拒绝我。心底竟有些失落。

谁知,他却开口了,声音清冷,像玉石相击。「钱,我不要。」他顿了顿,抬起眼,

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人,跟你走。」我懵了。我就这么……成功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晕乎乎地,就被他搀扶着走出了销魂窟。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很好闻。比慕容珩身上那股熏死人的龙涎香好闻多了。

5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头痛欲裂,脑子一片空白。身上倒是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清清爽爽的。我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他已经醒了,正侧躺着看我,

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见我醒了,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你知道吗?

你昨晚吐了我一身。」我愣住了。奇怪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偷偷瞄了一眼他青布长衫下平坦的小腹。他生意做多了,

把自己弄坏了?为了维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我决定配合他。我捂着腰,

故作痛苦地龇牙咧嘴。「啊呀!好痛!我还是第一次……」他原本还算平静的俊脸,

瞬间龟裂。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无语、还有一丝憋笑的古怪表情。「姑娘,

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干。」我的脸,“轰”的一下,

红得能滴出血来。脚趾在被子里尴尬地抠出了一座三室一厅的豪宅。**笑了两声,

拼命想把场子圆回来。「我……我的意思是,

我第一次和陌生男人睡一张床……不太习惯……所以有点腰酸背痛……」我胡乱解释着,

抬眼间,恍惚看到他嘴角轻轻扯了一下,那个笑容,竟有几分像慕容珩。我下意识地,

喃喃出声:「慕容珩……」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语气也冷了几分。「你昨晚,一直喊这个名字。」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他是你什么人?我听你哭了半宿,一直在说什么八年……什么步摇……」

我再度恍惚了起来。是啊……八年……我八年的青春,八年的痴心,全都喂了狗了。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曾经,是我拿命去喜欢的人吧。」

「昨天,我还想拿我所有的钱去给他买个信物,我们曾经约定过……呵,只有我记得的约定。

」「他不喜欢我,如今,我们什么都不是了。」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类似同情的东西。

我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猛地坐起来,没事人一样拍着他的肩膀,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心没肺。「哈哈,多大点事啊!姐姐我现在无牵无挂,

不还能花八两银子买你一夜春宵吗?」「不过话说……怎么称呼来着?」我这才想起,

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哦,不对,我知道,他叫夜尧。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喊我阿尧就好。」他果然没有告诉我真名。大概是这种行当的规矩吧,以色侍人,

哪有什么真心可言,连自己的名字,都只是个代号。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这世道揉搓的可怜人。我的同情心,

在此刻又一次泛滥成灾。我把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那袋碎银,再一次塞到他手里。那一瞬间,

我觉得自己的形象格外高大。「孩子,拿着。虽然钱不多,但你以后,别再出来做这种事了。

」「早日脱离苦海吧,这条路走多了,伤身子。」我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他腰部以下的位置。

他拿着我的钱袋,又一次愣在了原地。「啊?」他瞪大了眼睛,眼神里三分不解,四分茫然,

还有五分哭笑不得。我有些肉疼,我知道他们这一行来钱快。他该不会是嫌我给的少吧?

我的善心,在关键时刻,又一次战胜了理智。「辞了吧,阿尧,以后我养你。」

我雄心壮志地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脯。「以后,我就是你的金主!你喊我清梧姐就行!」

「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努力赚钱,给你买好看的衣服,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说完,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沈清梧,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还要养一个男人?还是个花销肯定不小的头牌?我突然无比希望他能义正言辞地拒绝我。

可是,夜尧这一次,没有呆愣。他脸上的冰霜似乎瞬间融化了,

绽开一个犹如春暖花开的笑容。「好啊。」他笑着说。「我还从未感受过,

被人养着的日子呢?」「不过,喊清梧姐,是不是有点显老。」他凑近我,

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我小小的身影,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喊你清梧,好不好?」

6我发誓。我看到他笑的那一刻,鼻腔里涌起了一股热流。这男人笑起来,简直要人命。

现在是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带着新“养”的男人阿尧,回到了我租住的那个小院。

这是我攒了三年钱才租下来的,就在侯府的后街,偏僻又安静,

为的就是万一哪天慕容珩需要我,我能第一时间赶到。如今想来,真是可笑。一路上,

阿尧问了我很多问题。我的喜好,我的籍贯,我的生辰八字,

甚至连我擅长哪种绣活都问得一清二楚。我看着他,心想,他做这一行确实是有点手段。

这份耐心和体贴,就无人能及。至少比我对慕容珩那八年掏心掏肺的伺候,还要细致。

想到慕容珩,我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如果,如果他能对我这般耐心……呵,想什么呢,

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于我而言,他已经是过去的人了。阿尧却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为什么要养我?」我看着他那张比女子还精致的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一头撞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却还痴心不改的傻子。我不想他走上歪路,到最后,

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叹了口气,说:「你很像一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似乎看见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但再一眨眼,他还是那副温煦和煦的笑容,

乖巧地看着我。「是怎样一个人呢?能让姐姐一见如故到这个地步?」

我想起那跌跌撞撞的八年,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最终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笑这无常的世道,也笑我自己。「曾经,

我以为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我一下一下地锤着胸口,

那里堵得发慌,泛着阵阵酸涩。「可我现在,连她自己都看不懂了。」「在我这里,

她已经死了。」话音刚落,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就在我泣不成声的时候,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将我紧紧拥住。阿尧的胸膛并不宽厚,

甚至有些清瘦,却莫名地让人安心。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私语声,

微微沉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蜗里,痒痒的,一直钻到我心里去。「那就当她死了好了。」

「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别把心,交给任何人。」「从今往后,你也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是啊。一个初次见面的风尘男子都懂的道理。我却用了八年才想明白。我曾经以为,

爱上慕容珩,是我苦难人生的结束。却没想到,我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这世间的感情,难道不该是甜的吗?哦,我忘了。他从未爱过我。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阿尧把我扶回了小院的床上。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吵醒了。我头晕脑胀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侯府的管事,张伯。

他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将一封信塞到我手里。「清梧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小侯爷发了好大的火,你快看看吧!」我打开信。上面是慕容珩龙飞凤舞的字迹,

一如他的人,傲慢又凌厉。辰时(早上七点)的时候,他写了一句:「我风寒了,

去药铺抓药。老规矩。」多年的奴性,让我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惯用的药方。

午时(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他又写了一句:「没回来?什么意思?」接着,

便是这封信上最新的内容:「沈清梧,别胡闹。私人情绪不要带到差事上,

这会让旁人看轻你。」他甚至不愿意亲自来找我,只派下人送来一封冰冷的信。看轻我?

我还有什么能被人看轻的?我的脸,我的人,我这八年的真心,

不是早就被他和他那位未过门的娇妻,一起踩在脚下,碾得稀烂了吗?就在这时,

里屋传来阿尧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清梧,是谁啊?」我捏着那封信,

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门口的张伯探头探脑,看到里屋竟有个男人时,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转过身,对上张伯震惊的目光,也看到了阿尧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中裤,

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出来。他露出了壁垒分明的胸膛和腹肌。张伯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我却笑了。我回头,看着一脸惊骇的张伯,将手里的信,撕了个粉碎。

纸屑从我指间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迟来的雪。我对着张伯,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说:「回去告诉你们小侯爷。」「他那条狗,死了。」

7张伯几乎是滚着离开我的小院的。

我能想象他回去后会如何添油加醋地描述院子里的“**”景象。那又如何?

我平静地关上院门,转身看向屋里那个让我倾家荡产又捡回一条命的男人。

阿尧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穿在他身上,

竟有几分清风霁月般的风骨。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嘲弄,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他会来找你。」阿尧说,用的是陈述句。「让他来。」我回道,

声音冷得像冰。我以为我会怕,会瑟瑟发抖,会像过去八年里的任何一次一样,

只要他皱一下眉,我就会立刻跪下认错。可我现在心里,只有一片烧焦后的死寂。死人,

是不会怕的。慕容珩果然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院门被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震得屋檐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他穿着一身锦绣华服,站在我这破败的院子里,

像一只误入鸡窝的孔雀,高贵又充满嫌恶。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

然后,他看到了我身后的阿尧。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这间陋室点燃。「沈清梧,

你真是长本事了。」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口上。

「这就是你说的『死了』?转头就找了个野男人鬼混?」「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这幅不知廉耻的样子,是想把侯府的脸都丢尽吗?」我没动,甚至笑了。「小侯爷,

您忘了?我如今跟侯府,跟您,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脸是我自己的,就算丢在地上,

也碍不着您尊贵的眼。」「你!」他气得扬起了手。我闭上眼,

准备迎接那意料之中的一巴掌。然而,巴掌没有落下。一只手,温热而有力,

挡在了我的面前,稳稳地握住了慕容珩的手腕。是阿尧。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前,

将我完全护在身后。他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语气也谦卑有礼,但说出的话却针锋相对。

「这位爷,清梧如今是我的人。您若要动她,得先问过我。」慕容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鄙夷地上下打量着阿尧,眼神像是看一滩烂泥。「你?一个销魂窟里出来的玩意儿,

也配跟本侯说话?」他用力想甩开阿尧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慕容珩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从阿尧身后探出头,看着慕容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俊脸,

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小侯爷,他是比不上您尊贵。」「可他至少,

在我被人羞辱的时候,知道挡在我身前。」「而不是像某些人,

只会看着自己的狗被活活打死,还嫌她叫得太吵。」我的话,像一根毒刺,

狠狠扎进了慕容珩的心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甩开阿尧,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里的怒火渐渐冷却,变成了一片冰冷的寒霜。「好,很好。」「沈清梧,

这是你选的路。」他声音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你,会后悔的。」

8慕容珩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第二天,我就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了。

我去城东的绣坊交活,平日里对我笑脸相迎的掌柜,直接将我的绣品扔了出来。「沈姑娘,

您这活,我们不敢收。」我去了城西最大的布庄,想领些为人缝补的活计。「我们这不缺人,

你走吧。」我跑遍了京城所有我认识的、能接活的地方,得到的答案都如出一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