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我被厉云霆牢牢固定在座位上，他的手臂横在我胸前，像一道人体安全带。透过舷窗，下方的安全区已经变成一片火海，黑烟滚滚上升，遮天蔽日。
"那些平民..."我抓住厉云霆的衣袖，声音发抖。
"三支救援队已经出发。"他简短回答，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四周，"他们会尽可能多救人。"
我松开手，靠回座椅。腹中的孩子又开始踢动，仿佛在**这剧烈的颠簸。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隆起的腹部，那里已经比正常十八周的孕妇还要明显。
厉云霆的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眼神复杂："医生说胎儿发育速度异常。"
"你派人监视我的产检？"我猛地抬头。
"不是监视，是保护。"他声音低沉，"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这个孩子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我当然知道——前世那些实验，就是为了研究异能者的基因。如果军方发现这个孩子可能继承了我的预知能力...
"掉头。"我突然抓住飞行员座椅，"送我回去！"
"慕颜！"厉云霆扣住我的手腕，"你疯了？下面全是丧尸！"
"正因为如此！"我挣扎着，"如果被他们抓到，我和孩子生不如死！"
机舱内瞬间安静。厉云霆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松开手，声音沙哑："你以为我会让那种事发生？"
"你前世就做了。"我别过脸不看他。
沉默在机舱内蔓延。过了许久，厉云霆突然对飞行员下令："改变航线，去7号安全屋。"
"但是长官，总统命令—"
"执行命令。"
直升机转向西北方。下方景色从城市变成郊野，又变成连绵的山脉。
"为什么亲自来？"我忍不住问，"派个特战队不就行了？"
他转头看我，黑眸深不见底："你说呢？"
这眼神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前世他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我，太复杂，太浓烈，我承受不住，只能移开视线。
一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深山中的一处平台。这里看起来像废弃的林场，但厉云霆在控制台输入密码后，地面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地下机库。
"欢迎来到7号安全屋。"他扶我下机，"未来一段时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家？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陌生。前世我们住过豪华公寓，住过军事基地，却从未有过一个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安全屋比想象中舒适。起居室、厨房、医疗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型图书馆。墙上挂着的电子屏实时显示外界情况——丧尸潮已经席卷全国三分之一的城市，军方正在建立隔离带。
"坐。"厉云霆指了指沙发，自己却站在三米外，像是刻意保持距离，"我们需要谈谈。"
"如果是关于回去的事，免谈。"我护住腹部，"我不会让孩子成为实验品。"
"没人会拿他做实验。"他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意，"我以军衔担保。"
"你的军衔在前世就担保不了任何事。"我冷笑，"记得顶层公寓的铁门吗？记得那些午夜抽血的'例行检查'吗？"
厉云霆突然大步走来，单膝跪在沙发前，与我平视："那不是检查，是治疗！"
我愣住了："什么？"
"你的预知能力来自基因突变，但突变同时也在杀死你。"他双手撑在我两侧，气息不稳，"每次预知后，脑细胞会加速凋亡。那些抽血、那些药物...都是为了延缓这个过程！"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前世那些痛苦的检查，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药物...是在救我？
"不可能..."我摇着头，"如果是治疗，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副作用。"他声音低下来，"药物会...影响胎儿发育。我们失去第一个孩子时，你差点没挺过来。"
第一个孩子？我如遭雷击。前世我怀过孕？而且流产了？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所以你这次逃跑，我不得不..."他哽了一下，"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大脑一片混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前世的记忆就有巨大空白。但如果是假的，他又何必编造这么复杂的故事？
"证明给我看。"我直视他的眼睛，"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厉云霆沉默片刻，突然解开军装领口，扯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枚染血的婚戒。我的婚戒。
"你死前...把它塞进我手里。"他声音嘶哑，"说'下辈子别再骗我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是的，前世死前最后一刻，我确实做了这个动作。但婚戒为什么染血？为什么说"别再骗我"？我明明记得是因为发现他拿我做实验才...
"不对..."我按住太阳穴，"我记得的是实验室...白色房间...你穿着白大褂..."
"那是病毒研究所！"厉云霆突然提高声音，"你被丧尸咬伤后，我带你去做紧急治疗！你看到的白大褂是医生！"
一阵剧痛突然刺穿太阳穴，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两个版本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我需要时间..."我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厉云霆立刻后退："我去准备食物。你休息。"
他离开后，我强迫自己深呼吸。腹部传来一阵规律的踢动，像是孩子在安慰我。无论记忆如何混乱，至少这个孩子是真实的。我必须保护它。
安全屋的电子钟显示，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外界情况持续恶化，超过一半的城市沦陷。厉云霆每天都会与军方通话，但从不当着我的面。
第四天早晨，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了我。
"怎么回事？"我冲进控制室，看到厉云霆正盯着屏幕——安全屋外围监控显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正在破解第一道防线。
"不是丧尸。"厉云霆迅速关闭系统，"是人类叛军。"
"叛军？"
"投靠丧尸的疯子。"他冷笑，"他们认为病毒是净化人类的工具。"
前世也有这样的组织，他们主动让丧尸咬伤，变成有智力的高级感染者。最可怕的是，他们保留了人类时期的记忆和能力。
"安全屋能撑多久？"
"正常情况下，几个月。"厉云霆检查枪支，"但他们有内应，知道密码系统。"
果然，屏幕上显示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突破。厉云霆迅速打开武器柜，扔给我一把手枪："还记得怎么用吗？"
"当然。"我熟练地上膛，"但孕妇不该接触火药。"
"总比接触丧尸强。"他套上战术背心，"听着，地下二层有逃生通道，直通山后的小溪。如果情况失控，你立刻离开。"
"你呢？"
"我断后。"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我张嘴想反对，却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叛军炸开了第二道防线！
"走！"厉云霆推着我向地下室移动，"现在！"
"不！"我挣脱他的手，"我有更好的办法。"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我冲到控制台前，输入一串代码——前世避难所常用的防御协议。系统立刻响起新的提示音："战术模式启动。"
"你怎么知道—"
"没时间解释！"我飞快地操作着，"帮我守住楼梯口！"
厉云霆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去布置防线。我则启动了安全屋的自毁伪装系统——这是前世他亲自教我的，用来在危急时刻制造假象。
随着一连串爆炸声，安全屋外围升起浓烟。监控显示叛军们惊慌失措，以为这里即将坍塌。与此同时，我打开了所有扬声器，播放丧尸嚎叫的录音。
"撤！他们引来尸群了！"叛军领队大喊，一群人仓皇逃离。
厉云霆回来时，脸上写满震惊："这些战术...是最高机密。"
"对我来说不是。"我关闭系统，长舒一口气，"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你到底..."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我去检查损失。"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太多。前世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懂任何军事战术。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追问。
午餐时，厉云霆突然开口："明天有运输机来接我们回主基地。"
"什么？"我放下叉子，"不是说那里也出现感染者了吗？"
"已经控制住了。"他避开我的视线，"总统下令所有重要人员集中保护。"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以厉云霆的性格，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带孕妇去危险区域。除非...
"是孩子，对吗？"我冷声问，"他们知道孩子的事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周铭泄露了情报。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找你们。"
周铭！果然是他。前世就是他在最后关头打开基地大门放丧尸进来，没想到这一世他提前叛变了。
"我不会去。"我站起身，"你可以绑我回去，但别指望我配合任何检查。"
"不是检查。"厉云霆抬头，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恳求，"是治疗。你的基因崩溃已经开始了，慕颜。这几天夜里，你是不是经常梦见前世死亡的场景？醒来后头痛欲裂？"
我僵在原地。他怎么知道？
"那不是梦，是记忆回溯。"他站起身，"每次回溯都会加速脑细胞死亡。如果不及时治疗，你会...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意思是，再次死去。
"孩子呢？"我轻声问。
"他继承了你的基因，但更稳定。"厉云霆的手轻轻覆在我腹部，"主基地有**设备，可以确保你们安全。"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应到父亲的存在，轻轻顶了一下他的手心。这个微小的互动让我鼻子一酸。前世我是否也曾这样，感受过另一个孩子的动静？那个我们失去的孩子...
"给我一晚考虑。"最终我说。
厉云霆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装备。我注意到他右臂动作有些僵硬，军装袖口隐约透出一丝暗红。
"你受伤了？"我皱眉问。
"擦伤而已。"他迅速拉下袖口，"别担心。"
不对劲。以厉云霆的体质，普通擦伤早就愈合了。除非...是丧尸抓伤？
这个念头让我血液凝固。前世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起初只是小伤口，24小时后就会高烧不退，接着瞳孔扩散，皮肤灰白...
不，不可能。厉云霆比任何人都清楚防护措施，他怎么会...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起床，溜进厉云霆的卧室。他睡得很沉，这本身就不正常——前世他总保持着军人特有的警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借着夜灯的光，我轻轻卷起他的右袖。下面的景象让我差点惊叫出声——三道清晰的抓痕已经发黑，周围皮肤呈现不祥的灰白色。而更可怕的是，他手腕上绑着一根细绳，末端连着个微型注射器，正缓慢地向静脉输送某种蓝色液体。
这是...自杀装置？一旦变异完成，注射器会自动注入致命毒素？
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我小心检查注射器，发现上面有个小小的显示屏：72:00:00...71:59:59...71:59:58...
倒计时三天。他给了自己三天时间，确保我和孩子安全抵达基地，然后...
一滴泪水砸在他手臂上。厉云霆眼皮微动，我赶紧放下袖子退开。但他只是翻了个身，又陷入沉睡。药物作用，毫无疑问。
回到自己房间，我蜷缩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头。为什么？为什么明知被感染了还要来救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前世那个冷酷无情的厉云霆，怎么会做出这种牺牲？
除非...我记忆中的他，根本不是真实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我做好决定："我跟你回基地。"
厉云霆明显松了口气："明智的选择。"
"但我有条件。"我直视他的眼睛，"我要知道全部真相，没有隐瞒，没有谎言。"
他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成交。"
运输机中午抵达。登机前，厉云霆突然单膝跪地，为我系好防弹衣的带子。这个姿势莫名让我想起求婚那天，他也是这样，仰头看着我，眼中盛满我读不懂的情绪。
"无论发生什么，"他轻声说，"记住，7号安全屋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加上...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这是暗示吗？还是告别？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飞机升空后，我从舷窗看着下方苍翠的山林。厉云霆坐在对面，面色苍白但神情平静。
这次回去，我要查清所有真相。不仅为了孩子，也为了这个宁愿独自面对死亡，也要保我周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