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中的水晶鞋暴雨倾倒下来,像是天空被撕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浑浊的水鞭疯狂抽打着玻璃幕墙,整座城市在灰白的水雾里窒息模糊。
苏绾蜷缩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的阴影里,昂贵的羊绒地毯细密地包裹着她**的双足,
脚趾冷得蜷缩起来,几乎要与地毯融为一体。落地窗外,
浦江对岸那些往日璀璨如星辰的塔楼,此刻只剩零星几点黯淡的橘黄光晕,
如同溺毙前竭力睁开又迅速阖上的眼眸。雨声震耳欲聋,淹没一切人间声响,
办公室顶灯的光线是冷的,惨白地铺在她身上,仿佛一层拒绝腐烂的薄霜。她微微侧过头,
耳畔那对BVLGARI的Serpenti耳坠便轻轻晃动起来,
细碎的钻石折射着冰冷的灯光,如同两弯悬在暴风雨之夜、自身难保的新月。目光向下,
落在自己身上那件面料挺括的束腰西装上。一丝不苟的剪裁,
此刻却因内里的异样而微微隆起。几乎是无意识的,她的手指探进了西装内袋,
指尖触碰到一团揉皱的、带着奇异柔软的纸页。掏出来,封面已然失了平整,
留下深深浅浅的折痕,唯有那戴着围巾的小小身影依旧清晰——《小王子》。昨天,
就在离这扇落地窗不远的地方,陆沉匆匆起身接紧急电话,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就是这本薄薄的书,以一种漫不经心却又无比精准的姿态,从他敞开的衣袋里滑落出来,
悄无声息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手机屏幕在这片由暴雨和死寂构成的背景里突兀地亮起,
伴着无声却固执的震动。刺眼的白光在地毯上投下一小圈令人烦躁的光斑。她未曾瞥去一眼,
只是那亮光第23次不屈不挠地刺破昏暗时,
胸腔里那团积压的、混杂着焦灼与疼痛的硬块骤然爆裂。毫无征兆地,
她猛地抓起那部镶钻的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对面冰冷的墙面!“砰!
”一声沉闷的碎裂声,短暂地撕开了雨幕的统治。那光滑昂贵的屏幕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密密麻麻,向四面八方延伸——像极了一周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夜晚,
她被陆沉那句简洁而匆忙的告知刺穿心脏时,胸口骤然碎裂的感觉。——“绾绾,临时有事,
我现在必须去纽约。”那话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沉重如一场海啸,
把她小心翼翼维持的世界瞬间撕扯得面目全非。碎裂的手机屏幕终于彻底暗淡下去,
连同那第23次可能的“噪音”一起沉寂了。办公室重回一片死寂,
只剩下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苏绾靠着冰冷的玻璃,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她闭上眼,
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昂贵的羊绒里,赤足蜷缩,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
地毯的绒毛温柔地摩挲着冰冷的脚底,却丝毫无法抵御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这寒意并非空调的冷气,而是源于那条言简意赅的告别——“临时有事,现在就走”。
他离开多久了?七天?还是八个昼夜?时间被这场无尽的雨泡得模糊肿胀。纽约,
那个遥远的坐标,此刻正被怎样的阳光照耀?亦或也同样笼罩在暴雨之中?她无从知晓。
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陆沉,像从来不懂落在窗上的雨滴最终去向何方。众人眼中的陆沉,
是寰宇资本最年轻锐利的掌舵者,精准、高效、理智得近乎无情。
他能在瞬息万变的金融市场里如猎鹰般攫取利润,也能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游刃有余。
他是资本规则的化身,是精准运转的机器。可苏绾认识的陆沉,
却总在某些缝隙里透出截然不同的微光。如同此刻掌心这本被揉皱的《小王子》,
它悄然存在于他锋利的西装口袋,像个悖论。他会在签署完数亿并购协议的深夜,
驱车带她去外滩尽头尚未拆改的老弄堂,只为喝一碗滚热的柴爿馄饨。
他会在她因为某个项目压力巨大彻夜难眠时,笨拙地翻出这本薄薄的书,
用他那平日里分析数据报表般冷静的语调,为她念上一段关于玫瑰与狐狸的呓语。灯光下,
他指尖划过微微泛黄的纸页,侧脸的线条在那一刻竟意外地柔软下来,
仿佛铜墙铁壁裂开一道缝隙,泄露出一点温存的微光。——“真正重要的东西,
用眼睛是看不见的。”他念这句时,声音会低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迷惘的温柔。
她曾天真地以为,那道缝隙,那片微光,是她独一无二的权限,
是他灵魂深处不为人知的柔软保护区。她以为自己是能够驯养那只冷傲狐狸的玫瑰,
是他漂泊星球上那个值得被罩上玻璃罩子的唯一。
他西装口袋里那本几乎不离身的《小王子》,便是他隐秘温柔的无声证词。
直到一周前那个同样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亲手做了他喜欢的清蒸鲥鱼,
还特意冰了他收藏的年份香槟。窗外电闪雷鸣,屋内却暖意融融。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还未消散的雨汽,步履匆匆,
眉宇间是苏绾熟悉的、因高强度工作而凝聚的疲惫与专注。晚餐进行到一半,
那条鲜嫩的鲥鱼刚动了几筷,他放在桌边的私人手机就震动起来。只看了一眼屏幕,
那串号码似乎就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指令烙印在他的瞳孔里。他立刻起身离席,
走到客厅角落的巨大落地窗前接听。他的背影对着她,对着那桌精心准备的晚餐,
像一堵骤然升起的、拒绝交流的高墙。
窗外的闪电一次次将他凝立的轮廓映照得无比清晰又无比遥远,
每一次惨白的光亮都加深一分他背影里的冰冷距离感。她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杯中金色的液体微微晃动。电话很短,短得像一声毫无预兆的枪响。他放下手机,转过身,
脸上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找不到,只剩一种执行命令般的绝对清晰。
他甚至没有重新回到餐桌旁,就站在那冰冷的玻璃前,隔着几步的距离,
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的商业决定:“绾绾,临时有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
却并未真正停留,仿佛穿透她望向某个遥远的、需要立即奔赴的坐标,“我现在必须去纽约。
”她的手指猛然一颤,冰凉的香槟溅出杯沿,落在手背上,刺骨的冷。“现在?
”她的声音干涩,几乎挤不出来,“外面这么大的雨…”“专机已经在虹桥待命。
”他语速很快,转身走向书房,“帮我简单收拾几件行李,快。”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拥抱,
一句解释。没有小王子离开星球前对玫瑰的凝视与不舍。整个过程高效得令人窒息。
他像处理一项优先级最高的紧急事务,而她,连同那条未吃完的鱼,那杯洒出的香槟,
都成了需要被暂时搁置的“其他事项”。她僵硬地走进卧室,拉开衣柜。
指尖掠过他熨帖的衬衫、挺括的西裤,动作机械麻木。选什么?带几件?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混沌地漂浮着,无法聚焦。最终,她胡乱塞了几件日常衣物进去,
动作几乎是粗暴的。当拿起一件深灰色羊绒衫时,有什么东西从叠好的衣服里滑落出来,
“啪”的一声轻响掉在地板上。正是这本《小王子》。它静静躺在昂贵的地毯上,封面朝上,
那小王子孤独的身影在卧室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它。
它像一个不合时宜闯入的幽灵,来自那个她以为安全、却被现实瞬间击碎的温柔幻境。
她弯腰,近乎粗暴地抓起它,书页在她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为什么不带它走呢?
这个念头尖锐地刺入脑海。或许在他此刻定义的“重要事务”清单里,
连这点附着了私人情感的柔软证明,也成了可以随手丢弃、毫无价值的冗余?
她攥着那本皱巴巴的书,走到书房门口。他正站在敞开的行李箱前,飞快地检查护照和文件,
侧脸线条紧绷如刀削。“你的书,”她递过去,声音像蒙着一层浓雾。他抬眼,
目光终于落在她手上的书,微微一顿。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
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近乎狼狈的情绪,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他没有接,
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移开视线,继续手中的动作,
语调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留在家里吧。”随即补充道,
更像是一个不容反驳的指令,“我很快回来。
”“很快回来”——那薄如蝉翼的承诺随即被他自己踩碎在脚下。送他去机场的路上,
豪车像一尾沉默的鱼,在雨幕织成的浓稠河流里穿行。车厢内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只有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摇摆,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刮擦声。
“那边…是项目上的急事?”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打破了这凝固的寂静。
他正低头迅速回复一封邮件,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闻言,
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几秒,视线并未从屏幕上抬起:“嗯,一个突然爆发的舆论危机,
需要亲自处理。”他的回答精准、简要,像一份格式完美的报告摘要,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如同他在商场上面对任何棘手问题时惯用的措辞。她张了张嘴,那句“是哪个项目?严重吗?
”堵在喉咙口。看着他忙碌的姿态,看着他眉宇间那熟悉的、因工作而生的凝重,
她忽然失去了追问的力气。她不是寰宇资本的股东,不是董事会成员,
她甚至从未在他构建的庞大商业版图中清晰地定位过自己。她只是苏绾,
一个拥有他西装口袋里一本童话书权限的女人——一个此刻权限似乎被临时冻结的女人。
车在机场贵宾入口停下。助理早已撑着巨大的黑伞在车外等候。他动作利落地推开车门,
助理立刻将伞移到他的头顶。“到了报平安。”她看着他,声音很轻,淹没在磅礴的雨声里。
他弯腰,匆匆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那触感,凉得像被雨水浸透的石头,
仓促得如同某种必须履行的程序。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湿意,
高大的身影便迅速钻入另一把等候的伞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入口。
那扇沉重的VIP通道玻璃门在他身后合拢,瞬间将他与外面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彻底隔绝。
苏绾独自坐在迅速变得冰冷的车厢里,看着那扇隔绝了背影的门,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车窗,
将机场的灯火拉扯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晕。那句“很快回来”犹在耳边,
却像被这倾盆大雨浇熄的微弱烛火,只留下一缕刺鼻的、冰冷的烟味。
原来小王子终究是要跋涉远行的,玫瑰再如何精心竖起尖刺,
也阻挡不了他望向其他星球的目光。窗外的暴雨毫无收敛的迹象,
依旧如愤怒的巨兽撞击着玻璃。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被无限放大,只有雨声在咆哮。
苏绾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指,那本被揉捏得不成样子的《小王子》无声地滑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像一朵被狂风暴雨彻底打蔫、碾入泥泞的花。她看着它,
仿佛看着自己某种精心呵护却被轻易丢弃的可笑幻想。陆沉的目光并非落在遥远星球,
只是无法在她身上停留罢了。那西装口袋里珍藏的童话书,或许从来不是秘密花园的钥匙,
更像一件精心计算的装饰品,点缀着他无懈可击的完美人设,
如同那对摇晃在她耳际、价格不菲的新月。她撑着冰冷的地板,赤脚站起来。
羊绒地毯温柔的触感此刻如同虚假的抚慰。脚下残留着手机碎裂残骸的冰冷锋锐,
如同被现实刺穿后胸腔里始终不肯愈合的伤口。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伸出手指,
指尖轻轻贴在冰冷刺骨的玻璃上。窗外,整座城市浸泡在无光的深水里。
霓虹在雨帘后扭曲变形,如同沉没前最后抽搐的神经信号。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碎开,
汇聚成一道道绝望下坠的水痕,爬满整个视野。
这个由金钱、效率与精致冷漠浇筑而成的庞大容器,此刻正和她一起,
在灭顶的暴雨中无声窒息。指尖的寒意顺着经络蔓延上来,冻得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那痛楚如此清晰,反而带来一种残酷的清醒。她微微仰起脸,
玻璃窗模糊地映出她的轮廓——耳畔冰凉的新月,眼底深不见底的漩涡。
那本被遗弃在地上的童话书,像一个嘲讽的句点。原来水晶鞋真的存在,
只是并非用来奔赴华美的舞会。它由冰冷的钻石和虚幻的承诺铸成,在暴雨的冲刷下,
沉重得让她每一步都深陷泥泞。第二章白昼女王与暗夜骑士暴雨的余威仍在啃噬着玻璃。
办公室里残留着手机碎片细微的反光,像一地不肯熄灭的讽刺火星。
苏绾没有弯腰去捡拾残骸,她只是赤脚站在那里,任由羊绒地毯吸收着脚底的寒意。
目光落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那里,一束巨大的、永不凋谢的蓝色玫瑰永生花,
在窗外透进来的灰白水光和室内惨白顶灯的交织下,
正无声地洇开一种诡异的、近乎黏稠的嫣红。仿佛某种人造的生命在绝望地渗出鲜血。
这抹突兀的、妖异的红,像冰冷的针,猛地刺穿了记忆的隔膜。二十九岁的苏绾,
在财经版块锐利如刀锋的报道里,是那个穿着PRADA能把对手生吞活剥的商业魔头。
她执掌的媒体矩阵精准狙击着市场的弱点,翻云覆雨,
指尖敲击键盘的力度足以让一个IPO项目股价动荡。此刻,
办公室的冷光勾勒着她挺拔却紧绷的肩线,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套裙是她白日征伐的铠甲,
冷硬,一丝不苟。但陆沉见过的她,是铠甲之下的另一番天地。那个华尔街淬炼归来的男人,
指尖掌控着百亿资本流向的舵盘,签一份文件便足以掀起行业海啸。
他总穿着质地精良的烟灰色衬衫,领口扣到最顶端,一丝褶皱也无,
像他本人呈现给外界的铜墙铁壁,精准、克制、无懈可击。然而,
苏绾的手指曾被一株新到的厄瓜多尔玫瑰刺伤,细小的血珠正从莹白的指尖沁出。她蹙着眉,
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左手刚放下百亿级并购案电话的男人,已经无比自然地走近。
他随身携带的东西有限,但总有一个小小的急救包。他动作极快,带着决断力,
却在她指尖的方寸之地展现出令人心颤的细致。消毒棉片小心擦拭,
一枚小巧的卡通创可贴取代了女魔头惯用的冷硬风格。整个过程静默无声,
只有他微微低垂的眼睫,映着落地窗外霓虹的碎影,
和他指尖传递过来的、干燥而稳定的暖意。那是属于陆沉的“包扎仪式”,
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占有宣言——她的脆弱,只在他面前显形,也只由他亲手抚平。
更别提那些近乎孩子气的时刻。在他那座可以俯瞰半个上海的顶层公寓里,
她会穿着宽大的、属于他的旧T恤,窝在落地窗边的柔软沙发里。
手里捧着一杯他刚煮好的奶茶,温度是要求过的“一点点烫”,奶盖要厚,珍珠要多。
她会皱着鼻子挑剔:“陆沉,甜度还是差了一点点啦,”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鼻音,
“十六岁少女的味觉可是最挑剔的!”那份浑然天成的娇蛮,
是她在外界早已摒弃的稚嫩特权。而他,那个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的资本猎手,
会无奈地摇头,眼里却盛着纵容的笑意,接过杯子,转身走向厨房,
为她那一丁点的“甜度差”进行精准修正。那时的她,心甘情愿地把灵魂的缰绳交到他手中,
在他面前,做回尘封已久的十六岁少女。办公桌上永生花那洇开的诡异嫣红,
如同一个不祥的符咒。苏绾猛地闭上眼,陆沉低沉的嗓音却穿透了雨幕,
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女王的银河系,永远不落。”三个月前,他们的周年庆。
也是一个雨夜,只是那夜的雨尚带着夏末的缠绵,而非此刻灭顶的冰冷。
陆沉带她回到她亲手打造的商业帝国——苏氏传媒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停机坪。那里,
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得人心旌摇曳。在这个象征她权力顶峰的地方,
他送了一份让她瞠目的礼物。没有璀璨珠宝,没有奢华晚宴。漆黑的天幕下,
只有数十架无人机悄然升起,如同被点亮的星辰。它们在她头顶的雨夜苍穹盘旋、列阵,
精准地舞动。先是勾勒出简洁却璀璨的王冠轮廓,接着,无边星河在雨中浩瀚铺展、旋转,
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臂星系。最后,一行流光溢彩的字迹在星云中心缓缓凝聚,
清晰无比地烙印在潮湿的夜空中:“女王的银河系,永远不落。”雨水打湿了屏幕,
那些光点却在朦胧的水汽中愈发如梦似幻。那一刻,苏绾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她穿着为晚宴准备的华服,站在自己王国的心脏,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城市,
头顶是属于她的、整个宇宙的加冕。陆沉站在她身后,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微麻的战栗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是那个在黑暗中为她升起整个宇宙的骑士,将她捧上独一无二的王座。
汹涌的情感冲垮了理智的堤岸。她猛地转身,双手用力勾住他的脖颈,
带着雨水和唇膏香气的吻,狠狠印上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紧抿的薄唇,
最后失控地印在他一丝不苟、扣到最顶端的烟灰色衬衫领口。那抹鲜艳欲滴的正红色唇膏印,
如同胜利的勋章,也像某种原始的、充满占有欲的烙印,
深深印在他那片象征着禁欲与秩序的圣地上。他竟然没有立刻避开或擦拭,反而低笑一声,
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加深了这个在雨幕和星光下的吻。那个唇印,
成了那夜狂乱与征服最鲜明的证据,一个她以为永恒归属的标记。
回忆与现实在暴雨中猛烈对撞。此刻,办公桌上那永生花洇出的诡异嫣红,
灼烧着她的视网膜。那红,像极了染透陆沉领口的唇膏印,
也像极了玫瑰刺伤后沁出的细小血珠。同样是红,
却已是天壤之别——一个是征服与被征服的狂热印记,一个是虚假永恒中渗出的冰冷绝望。
“女王的银河系,永远不落……”苏绾无声地咀嚼着这句曾被刻在星空下的誓言。
冰冷的手指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也无法驱散心头那彻骨的荒谬。
这哪里是什么永恒的银河系?不过是雨夜无人机造出的几秒幻光!就像这束永生花,
看似永不凋零,却在暴雨的浸淫下,渗出令人作呕的、虚伪的汁液。她的王国,她的加冕,
她独一无二的宇宙,连同那个为她升起星河的暗夜骑士,都在这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冲刷下,
露出了冰冷而残酷的底色。窗外,城市依旧浸泡在无光的深水里,
霓虹在雨帘后扭曲成垂死的光斑。办公室巨大的玻璃幕墙,
映出她此刻的身影:PRADA的铠甲还披在身上,勾勒着白昼女王的轮廓线条,坚硬,
挺拔。耳畔那对BVLGARI新月耳坠闪着冷硬的光。可玻璃映出的那双眼睛深处,
却是一片废墟,是昨夜天台星光熄灭后遗留的、深不见底的虚无。暗夜骑士已远赴重洋,
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很快回来”。而那个被他捧上星河王座的白昼女王,
此刻正赤着脚,站在自己帝国的核心,被一场暴雨和一本揉皱的童话书,
逼视着灵魂深处那个被遗弃的、徒劳地攥着水晶鞋的十六岁少女。
虚伪的嫣红在眼皮底下无声蔓延,像一场缓慢的雪崩,正在吞没她摇摇欲坠的银河系。
冰冷的玻璃映照着她的侧影,耳畔的新月耳坠在黯淡光线中微弱地闪了一下,
仿佛宇宙湮灭前最后一声叹息。第三章童话照进现实的裂痕地铁通道的冷光,
混合着人群快速移动带起的浑浊气流。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广告屏,
、充满奇幻气息的宣传片——她和陆沉共同投资的AR沉浸式童话互动APP《星尘物语》。
背景音乐是空灵悠扬的竖琴,屏幕里,特效打造的繁星如同碎钻般倾泻而下。画面中央,
那座属于“苏醒女王”的华美城堡在虚拟星空中缓缓旋转、发光。
这是她和陆沉碰撞出的第一个结晶,也是她强烈坚持的产物。
原著里那个沉睡百年、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被她毫不犹豫地抹去。取而代之的,
是她亲手塑造的、头戴荆棘与星辰王冠的“苏醒女王”——她意志坚定,手握权杖,
在命运的迷雾森林中披荆斩棘,最终,是她低下头,带着掌控一切的魄力与柔情,
主动吻醒了被魔法禁锢的王子。女王才是那个拥有钥匙、开启结局的人。
苏绾曾把这个设定修改方案拍在陆沉的办公桌上,眼神锐利:“这个时代,
等待救赎的公主已经过时了。我的用户,要做就做掌控自己命运的女王。
”陆沉当时只是从并购案文件中抬起头,看着她眼中灼灼的光,唇角勾起一丝纵容的笑,
拿起钢笔,在方案封面签下了他的名字。此刻,屏幕上女王俯身亲吻王子的定格画面,
在幽暗的地铁通道里散发着理想主义的、近乎刺眼的光芒。发布会现场的光,
却是另一种温度。水晶吊灯将宴会厅切割成无数个璀璨耀眼的空间碎片,
香槟塔折射着迷离的光晕,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绾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将她笼罩。
她高昂着头,颈项修长,发髻一丝不苟。最为夺目的,
是发间那顶熠熠生辉的CHAUMET“加冕·爱”钻冕。
铂金底座镶嵌着层层叠叠的耀目钻石,中央一颗梨形主钻如同凝固的星辰,
落的光芒刚好点缀在她眉心的位置——这是陆沉在APP正式上线前夜送给她的“加冕礼”。
他曾亲手为她戴上,指尖划过她耳廓时带着微凉的触感,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女王,这才是属于你的冠冕。
”钻石冰冷的硬度紧贴着她的额发,此刻在强光下,
折射出令人无法逼视的、象征着胜利与宠爱的锐利光芒。她微笑着,
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们关于“女王设定引领女性意识觉醒”的犀利提问,
每一个音节都敲击得恰到好处,
完美演绎着众人眼中站在事业与爱情双重巅峰的“白昼女王”。
后台的喧嚣仿佛被厚重的天鹅绒幕布隔开,形成一片相对安静的真空。然而,这短暂的真空,
却被走廊尽头墙面悬挂的一块监控屏幕无情地打破。那块屏幕尺寸不大,画面甚至有些模糊,
混在后台复杂的电缆和设备中毫不起眼。苏绾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
亦或是被某种不祥的预感驱策,不经意地扫过那块屏幕。画面里,
是通往安全通道的一处僻静转角。陆沉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镜头,
烟灰色的衬衫依旧挺括如刀裁。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着干练白色西装套裙的女人。
苏绾认得她——沈珺,陆沉在华尔街时期的得力助手,也是他唯一公开承认过的前女友,
如今是陆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参与此次APP全球推广的法务框架搭建。
监控画面无声地演绎着:沈珺微微踮起脚尖,抬起手臂,
手指熟练地、极其自然地伸向陆沉的领口。她的指尖灵活地调整着他那条深色领带的结位,
动作精准、流畅,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利落,却又微妙地超越了纯粹的职业范畴。
那是一种只有对对方身体尺度和习惯极为熟悉才能拥有的熟稔。陆沉微微低着头,
配合着她的高度,侧脸的线条在监控镜头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姿态里没有抗拒,
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默许。时间在那块冰冷的屏幕上凝固了数秒。苏绾端着香槟的手指,
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水晶吊灯的华光、钻石冠冕的璀璨、舞台上聚焦的荣耀,
在那一刻骤然褪色、失真。
后台的喧嚣、记者提问的余音、香槟气泡在杯中上升破裂的细微声响,统统扭曲变形,
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尖锐的嗡鸣,狠狠冲撞着她的耳膜和大脑。那声音,
像极了《安徒生童话》里,小人鱼公主在阳光下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行走时心碎的声音,
更像她最终化为泡沫时,那在阳光下无声炸裂、归于虚无的悲鸣。
陆沉不知何时已回到她身边。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
曾是让她安心的港湾,此刻却如同冰锥扎入肺腑。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图穿透那层由气泡碎裂构成的、令人窒息的嗡鸣:“珺姐只是来对接北美版权法的细节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