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圣旨突降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缠绵的湿意。
相府后花园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水珠顺着叶尖滚落，
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沈清沅坐在窗边的梨花木软榻上，膝头摊着一方绣绷，
藕荷色的丝线在素白的绫罗上穿梭，正勾勒着一对戏水鸳鸯的轮廓。她的指尖纤细白皙，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与那精致的绣活相得益彰。再过一月，
便是她与吏部侍郎之子周文轩的大喜之日。周家公子温润如玉，两人自幼相识，
虽谈不上浓情蜜意，却也是知根知底的安稳。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
沈清沅心底总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像这窗外的雨雾，挥之不去。“**，**，
不好了！”贴身丫鬟绿萼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冲进房间，
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她的跑动微微晃动。沈清沅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眸看向她。少女眉眼如画，
肌肤莹白，只是脸色因这突如其来的惊扰泛起一丝薄红。“何事如此慌张？仔细些，别摔着。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温婉。绿萼跑得急了，一手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
眼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宫……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陛下有旨，
要将您指婚给镇国大将军萧策！”“哐当——”沈清沅手中的绣花针掉落在锦垫上，
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她耳中如同惊雷。她怔怔地看着绿萼，仿佛没听清一般，
下意识地摇头：“你说什么？不可能，定是你听错了。”萧策？
那个常年驻守边关、传闻中杀人如麻、性情暴戾的糙汉将军？
京城里关于他的传言从未断过——说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
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说他一餐能吃三斤肉，喝一坛烈酒；说他对待下属说一不二，
发起火来能把桌子劈了……这样的人，
怎么会和她这个养在深闺、连杀鸡都不敢看的相府**扯上关系？话音未落，
相府管家福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与凝重：“大**，老爷请您即刻到前厅接旨。
”沈清沅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她强撑着站起身，双腿却有些发软，
绿萼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您别慌，说不定……说不定只是例行问话呢？
”绿萼试图安慰，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沈清沅没有说话，只是由着绿萼搀扶着，
一步步走向前厅。走廊里的廊灯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光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像极了她此刻慌乱的心境。前厅里，气氛肃穆得可怕。传旨的李太监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手里捻着佛珠，眼皮都没抬一下。父亲沈相站在一旁，
平日里总是温和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凝重，眉头紧锁着，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见沈清沅进来，李太监才慢悠悠地放下佛珠，清了清嗓子：“沈大**，接旨吧。
”沈清沅依言跪下，裙摆铺在冰凉的地砖上，寒意透过布料传到肌肤上。她低着头，
只听李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萧策，战功赫赫，
为国操劳，今特将丞相之女沈清沅赐婚于萧策，择日完婚。钦此。”“臣女……接旨谢恩。
”三个字，几乎耗尽了沈清沅所有的力气，声音细若蚊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知道，在圣旨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送走传旨太监，
沈相才疲惫地叹了口气，走到沈清沅身边，扶起她：“清沅，委屈你了。”“父亲，
为何……”沈清沅抬起泪眼，声音带着哽咽。她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婚事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沈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如今边境不稳，
匈奴虎视眈眈，萧将军手握重兵，是朝廷的倚仗。陛下此举，也是为了笼络他，稳固江山。
爹爹知道你委屈，可这是皇命，我们父女俩，都抗旨不得啊。”沈清沅垂下眼眸，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她懂父亲的无奈，也懂皇家的权衡，可道理懂，心里的坎却过不去。
一想到自己要嫁给那个素未谋面、传闻可怖的糙汉将军，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清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府里的下人忙着准备嫁妆，
绣娘们连夜赶制嫁衣，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她整日坐在窗边，要么发呆，
要么对着那方未完成的鸳鸯绣绷默默流泪。绿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只能陪在她身边，
时不时说些宽心的话。婚期定得仓促，就在半月之后。这半月里，沈清沅没笑过一次，
饭也吃得极少，人都消瘦了一圈。沈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只能叹息。
他私下里派人打听了萧策的为人，得到的回复大多是“将军虽粗犷，却正直磊落，
从未有过欺压百姓之举”，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盼着萧策能善待自己的女儿。
第二章初见惊魂婚期转瞬即至。沈清沅被丫鬟们簇拥着穿上大红的嫁衣，盖上红盖头。
头顶的凤冠沉重无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盖头下的世界一片通红，模糊了视线，
也模糊了前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喧闹的声音隔着盖头传进来，
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遥远而不真切。沈清沅坐在花轿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手心全是冷汗。拜堂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带着一股淡淡的、不同于文弱书生的阳刚之气。他的动作沉稳有力，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步都透着军人特有的利落。沈清沅始终低着头，
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直到被送入洞房，
沈清沅才得以卸下沉重的凤冠，独自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上。
房间里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烛高烧，墙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可这满室的喜庆，
却驱散不了她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绿萼在一旁陪着她，为她倒了杯热茶：“**，
您喝点水吧。将军……将军应该很快就来了。”沈清沅接过茶杯，指尖微微颤抖，
滚烫的茶水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绿萼，你说……他会不会很凶？”她小声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会的**，您看府里的下人都说将军待下宽厚，
肯定不会欺负您的。”绿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底气。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伴随着男人的脚步声闯了进来。沈清沅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脚步声停在她面前，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她紧张地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你就是沈清沅？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酒后的微醺，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清沅点点头，
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沉默了片刻，她感觉到对方似乎俯下身，
一股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要窒息。突然，
一只宽厚的大手伸了过来，似乎想揭开她的盖头。沈清沅以为他要做什么可怕的事，
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往后缩，差点从床上摔下去。那只手僵在半空，随即收了回去。
萧策皱了皱眉，粗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硬朗，却少了几分传闻中的暴戾。沈清沅依旧不敢抬头，
只是小声说：“将军，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萧策“嗯”了一声，转身走到外间的软榻旁，
脱下沉重的披风，直接躺了上去。“你睡吧，我在这儿就行。”沈清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却依旧不敢睡。她坐在床沿，听着外间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
就是她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吗？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萧策似乎真的很忙，每天天不亮就去军营，直到深夜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
沈清沅大多已经睡下；而她醒来时，他早已离开了。偶尔在饭桌上碰到，也只是沉默地吃饭，
很少说话。萧策吃饭很快，带着军人的雷厉风行，不像沈清沅那样细嚼慢咽。他话很少，
大多数时候都是沈清沅问一句，他答一句，有时甚至只是“嗯”“哦”两声。
沈清沅渐渐发现，萧策并非传闻中那般可怕。他虽粗犷，却并不蛮横。府里的下人犯错，
他也只是沉声训斥几句，从未动过家法。他对她，更是客气得过分，
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甚至很少主动和她说话。
只是他身上那股常年在战场上磨砺出的硬朗和煞气，总让沈清沅觉得有些畏惧，
不敢轻易亲近。她依旧每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绣花、弹琴，日子过得平静而单调，
只是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了。第三章意外心动初夏的午后，
阳光正好，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沈清沅觉得闷，便带着绿萼到花园里散步。
花园里的月季开得正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沈清沅走到一丛粉色的月季前，
正想伸手摸摸花瓣，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啊！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落入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一股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涌入鼻腔，
陌生却并不难闻。沈清沅愣住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萧策棱角分明的下巴，
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将军？”她惊讶地叫出声，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下意识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别动，你的脚扭伤了。”萧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不容置疑。他打横抱起沈清沅，大步往她的院子走去。沈清沅的心跳得飞快，
像有小鹿在胸腔里乱撞。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心尖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萧策。她偷偷抬眼打量他，
发现他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狰狞。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厚实，
只是眼神太过锐利，不笑的时候总带着一股严肃劲儿。脸上并没有传闻中的刀疤，